凌云子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薛姑娘弃暗投明,改邪归正,那是你本人之福,也是江湖之福,实在是可喜可贺。”
薛玫瑰躬身施礼,陪坐末位。
冲霄子忽问:“许少侠来此处已久,可知晓贫道弟子燕金风、杜玉露的下落?”许怀谷道:“晚辈正要与两位前辈说知。”于是将昨天下午一直到方才之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南宫柳去而复返还和双双盗走画虎拳谱之事略过未提。不提南宫柳是想饶他一命,至于双双,实在是不愿也不敢去想。
冲霄子听罢,稽首道:“原来昨日少侠已救过风儿他们一命了,贫道代他们谢过了。想不到的是昨夜贫道二人大战天下第七时,少侠正处于生死尤关时刻,那时未能助少侠一臂之力,当真是惭愧。”
许怀谷笑道:“晚辈与令徒燕金风患难之交,肝胆相照,为他做点事情何足挂齿,至于前辈大施神通之时,哪会知道小子正走火。”
凌云子也笑道:“好在少侠吉人天相,因祸得福,终是练成了这般绝世武功。”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许怀谷,道:“这便是两仪剑谱,在令师眼中不值一哂,对风儿、霞儿他们倒有些用处,劳烦许少侠转交他们,就说我二人有事回返武当了,让他们务必勤加练习,以防不测。”
许怀谷见她毫不见疑,就将武当派至上剑法坦然相送,不但对徒弟极为爱宠,对自己也是信任器重有加,于是躬身接过,说道:“晚辈也要默写出诗经剑谱,一并送与燕大哥他们。”
凌云子喜道:“两仪剑阵要双剑合璧才有威力,我正担忧风儿他们一旦落单仍不是南宫柳的对手,想不到他二人能有此机缘,得以修习这等武林绝学,我代他二人先谢过了。”
冲霄子也道:“许怀谷武功之高江湖上罕见罕闻,那是不必多说了,更难得的是这份心胸,只有博大的胸怀才能在剑道的追求上有大的作为,他日成就应该还要在令师之上。他日如有机缘,请少侠移架武当山一聚,今日贫道二人就此告辞了。”说着,与凌云子稽首这礼,起身向外走去。
薛玫瑰在末坐相陪,始终未发一言,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这时忽然拦在凌云子身前,曲身躬了下去。
凌云子大为错愕,急忙伸手来扶,奇道:“薛姑娘,向我行此大礼却是为何?”
薛玫瑰坚跪不起,说道:“弟子昔日浪荡江湖,铸下大错,今天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愿出家为道,以赎往日之过,肯请仙长收下弟子。”原来薛玫瑰深悔昔日放荡,弄得残花败柳,秽名远播,料想今时今日已经再难觅好的归宿,就想青灯幽观,了此一生。
凌云子劝道:“薛姑娘貌美如花,又是韶华年纪,如何心灰至此。当年我是由于一件大伤心事,看破红尘才出家为道的,薛姑娘来日方长,还要三思而行。”
薛玫瑰连连叩首,道:“弟子这一决定并非一时冲动,早已是考虑清楚了,弟子于这红尘俗事了无牵挂,绝无留恋,仙长若不肯收留只有自寻死路了。”
凌云子见她心志甚坚,于是道:“薛姑娘若是执意如此,我只能先收你做个记名弟子,回归武当后在庵中暂住一年半载,若能熬得住辛苦,耐得住寂寞,再正式收你为徒,允你束发为道。”
薛玫瑰大喜,磕过头站起来。许怀谷见她出家之心甚决,知道劝也无用,又不应该如何应对,只能黯然道:“姐姐,想不到我们结义未及一日,就要红尘永隔了。”
薛玫瑰垂泪道:“姐姐虽是出家为道,姐弟情义永记心中,日后幽观中、青灯下,姐姐日夕为你祁祷平安喜乐。”又颈中取一块玉佩,道:“姐姐一向放浪形骸,周身污秽,只有此物是母亲生前所留,未曾沾染,送与你做个记念。”
许怀谷累轻轻接过,也想回赠些什么,一摸囊中,正好触到天下第七自录的那本《轻功暗器篇》,于是取出弟给了薛玫瑰,道:“这本书是小弟从天下第七手中得来的,记载了天下各派诸门轻功、各种暗器练铸之法。姐姐追随凌云子前辈,定会有机会修习武当绝技,而武当一派绝少使用暗器,姐姐若能涉足于此,上乘剑术佐以轻功暗器,当可在江湖一放异彩。”
薛玫瑰接过收下,跟随武当双侠飘然而去。半年后,果然拜在凌云子门下,出家为道,号飞霞子,着一身红色道装,卓而不群,轻功、暗器、剑法三绝江湖,世称“散花天姑”。武当素以名门正派自居,罕代前辈高人殊少涉足暗器,于武学发展未免美中不足,自飞霞子始才开始精研暗器,她也即时武当派暗器一门的鼻祖。
许怀谷待冲霄子三人走远,打开衣柜,将南宫柳提出来掷于椅中。他封点南宫柳穴道时,用的是重手法,内力劲透经脉,南宫柳两个多时辰里不断运劲冲穴,始终是毫无作用,恼限之余,也不禁佩服许怀谷在半年里就有了这等内功修为。
此际许怀谷在一掷当中已将他穴道撞开,南宫柳自料武功与他相差太远,既不反抗,也不逃走,只是惴惴望着许怀谷,胡乱猜测他将要怎么样对付自己。
许怀谷却只是挥手道:“你走吧!以后莫到为难燕大哥他就是了。方才你应该也听见清楚,我会把两仪剑谱和诗经剑法送给他二人,你即是有心复仇也难为不了人家了。”
南宫柳一怔,他与许怀谷素有仇怨,当日在南宫世家中就险些置其于死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然不能相信许怀谷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多半是要尽情折辱后才下手,临死也要充充好汉,于是叫道:“臭小子,本掌门今日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也不必做这猫捉老鼠的把戏”。
许怀谷摇了摇头,道:“当年你与我姐姐有过婚姻之约,虽然未能成亲,终究应有一些情义,你如何对我,我也不放在心上,却是绝不会加害于你的。”南宫柳吃了一惊,奇异道:“难道你竟会是河北大豪许万敌之子?许世伯于先父订交,将女儿许配给我为妻,万敌堂却在一夕间尽毁,据说是漠北十三鹰下的毒手,满门一个也是不剩,你又如何活在世上。”
许怀谷摇头道:“我爹爹和姐姐在漠北十三鹰来到之前就已身死了,杀害他们的另有其人,否则以他们几个二三流角色,又如何是我父亲对手。”说到这里,忽想:“我查访凶手这么多年,一直是没有什么收获,外人皆认为我父亲是死于十三鹰之手,当时南宫世家与我家大有关连,这南宫柳对我家当时的事知道的必定不少,从他口中应该可以查问出外人不了解的事情。”于是道:“我家人遇害之时,我年纪尚轻,许多事情还不清楚,能不能劳烦你将当年与我家有关事情说给我听。”
南宫柳心中一喜,暗想:“看得出这小子是重情守义之人,我提些陈年旧事与他攀上关系,动之以情,今日当真放过我也未可知。”于是道:“许兄弟既然要了解当年之事,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父昔年执掌南宫世家,是河洛的武林领袖,当年武林三圣的儒圣孔知节先生隐居邙山,先父曾多次前去拜会,蒙得指点剑法,有半徒之谊。后来孔先生将要远游,将一部《论语》交给先父,要他转交给令尊。那时令尊与其师兄柳无敌刀剑合璧,纵横燕冀,创立了万敌堂和无敌帮。万敌堂总堂设在保定,无敌帮总舵设在京郊,遥相呼应,长城以南,黄河以北,无人可与之争锋。先父对令尊好生仰慕,自然欣然而往,而令尊对先父也是着实接纳,结为知己好友。先父返回洛阳后不久,就听说柳无敌忽然暴毙,无敌帮风流云散,其弟子帮众大多归于万敌堂。于是令尊得以独霸河北燕南。”
许怀谷听到这里,隐隐觉得不妥,这位无敌帮主柳师伯他是有印象的,文圣武技的总诀就是他在自己十岁生辰时所传,柳师伯身体硬朗,武功修为尚在父亲许万敌之上,如何会暴毙,实在有些可疑,而父亲却师兄亡故而独霸燕南河北——许怀谷不敢再推断下去,只觉见疑亡父,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南宫柳继续道:“柳、许两家曾指腹为婚,柳无敌虽死,却留有一子名叫柳化雨,弱冠后来到万敌堂要与令姐完婚。令尊认为他失势后穷困潦倒,武功也未有所成就,非女儿终身之托,就有意毁去这一纸婚约。这位柳兄丧父在先,又复失婚,不免恼怒万分,在言语上十分无礼,结果被令尊一怒之下打成重伤,从万敌堂离开后就不知所踪。在此事上,令尊确有失当之处,听说许兄弟你的一位叔叔也因此与令尊翻脸成仇,脱离了万敌堂。”南宫柳这般说,是有意数说许万敌的过错,使得许怀谷感到羞愧,那么他自己所做的无耻事情,许怀谷也没有面目惩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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