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里求生
楚三爷看着那抹纤弱的身影坠下云海,眼梢浮起一丝得意,鄙夷地哼了一声。他估计此处山涧高近两千丈,她一个练气三层的弟子,不会轻身术,而且在出发前他把大哥给她的一些防身符箓都悄悄扣下,现在她自然死定了。
到了对面他一脸冷肃地对众人道:“苏夜暴戾乖张,平日对师姐多有怀恨,趁过索桥的时候暗害琳琅,自己反而不小心掉下去。现在天色已晚,还要爬很远的山才能到会仙峰山门。我下去寻她,你们且在这里将养一夜。记得不要乱走动,要是撞入禁制阵法中可有苦头吃。”
众弟子莫敢不从。苏夜一直跟着的那少年面色冷峻,看不出什么表情,待楚三爷转身走开的时候,他紧抿的唇角才微微地勾了勾,露出那么一丝鄙夷。
且说苏夜跌进缭绕的云海中,轻若无物的雾气被厉风催动,犹如冰冷的铁网一样割得她浑身剧痛。身体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失重让她的心不断坠落。
很容易地再次记起死亡的感觉,极端的轻盈又是极度的沉重,极端的温暖和极度的冰冷。那样一点点地坠落,没有尽头的感觉让人崩溃绝望。
“我不要死,不要再死一次。”她内心疯狂地叫着,身体却不受控制,虚软无力。
六岁那年的春天,桃花零落成泥,母亲曾一脸坚毅地告诉她,“修真界每个强大修士身后都是白骨成堆,你只有无限强大,才有说话的机会,不要妄想依赖任何人。”
如今,她不够强大,可能又会变成白骨一堆。突然于漫漫无际的虚空中,苏夜只觉得一道耀眼的雷电劈进脑海,求生的本能让她清醒。她咬紧了牙,宁愿身后白骨成堆,不要变成一堆白骨。
于跌落中她努力地积蓄起一点力量,左脚点右脚让自己向后面的崖壁靠近一点,然后努力抽出腰间缠着的特制细绳,努力甩向岩壁上生长的松树。
那是她以前跟母亲采药时候的工具,由一条一阶妖蛇的筋骨炼成,柔软坚韧,末端还套了一只小小的抓手,可用来攀援,可当做武器。
接连试了几次,除了让她降落得更快,没有任何助力。她努力地保持着镇定,瞅准了一棵探出的松树枝,扬手甩了过……
成功了她心下一喜,感谢自己从前听母亲的教导,认真地学习攀援。
细绳瞬间绷紧,她往下跌落的势头一缓,身体陡然弹起,随即飞快跌下。苏夜借着去势荡了一下,朝崖壁抓去。几次努力,控制自己身体贴在崖壁上,试探着扒着石缝。
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被勾住的松枝断裂,苏夜猛得再度坠下。
她双脚无立足之地,指尖一阵剧痛,十指顿时鲜血淋漓,却也让她借着一顿的力道,连连撞在山壁上,不至于直接摔下去。
身体擦着山壁往下滑落,肌肤被崖石尖利的凸起撕开,疼得她几乎力气全无。
她死死地咬着牙,瞅准一块凸出的岩石,胳膊在石壁上一撞,身子便荡了过去。
“扑通”一声,她重重地跌在刚硬的巨石上,同时身下传来数声脆响——几处骨头断裂。
虽然剧痛无比,苏夜还是欢喜了一下——毕竟没有摔死。
此处往上云雾弥漫,根本看不见索桥的影子,而且山崖连绵,如今他们从上面想必也看不见落在崖壁缝隙中的她。
失血让她有些头晕,忙向储物袋中抓出两只玉瓶,一个里面盛着止血散,另一个里面是回春散。这两味药都是母亲以特殊药方配制而成,止血快,回春散还能活肤生肌,有助于接骨。
时至落日斜落,光线黯淡下去,苏夜看了看,赶忙用绳索勾了几根树枝,用受伤较轻的左手劈下可用的树枝,又掏出一件干净的中衣用牙齿撕成长条给自己接正骨头费力地绑起来。好在她从小跟着母亲在山上采药,受伤之事常见,加上体质有点不一样——母亲说她比较皮实抗摔,伤势恢复比常人要快好几倍。
她躲在崖缝里过了一会儿,没见有人来找她才松了口气,又从储物袋中摸出几粒辟谷丹嚼了嚼咽下去暂缓饥饿,然后把一些干枯的树枝聚拢成堆,燃起一张引火符生火。
做了个简易的火把,她又利用绳索落到一处更加开阔且安全一点的地方。头顶上巴掌大的天,月亮爬起来,仿若从虚空投落一般,明晃晃地如水银泻地。
苏夜从小被母亲教导要练功不辍,五岁上偷懒被狠揍一次,自此养成习惯每日不敢间断,就算无人监督,她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好在左脚和左手只是轻伤,足够她站桩一个时辰。
她的修炼与人不同,别人打坐她站桩,练功的时候身体机能高速运转,于伤处愈合大有裨益。待她修炼完毕,又仔细检查伤势,特别是接骨的部位,免得伤口愈合之后发现骨头接歪了还要断骨重续,那可是**烦。
虽然还是痛,却不会那么难以忍耐,她不能忍受衣不蔽体,便费劲地换了完整干净的衣衫。
好在就算山涧底下,也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妖兽,活跃的一些不过是松鼠、灵兔等,虽然调皮并不主动攻击。苏夜见没有天玄宗的人来找自己便想楚三爷肯定是想自己死的,幸亏天玄令的穗子和灵珠在自己手里,第二天可以想办法求救。且能以此证明自己是楚家来的,到时候楚三爷看到自己没死,也没法再出手,即便做杂役弟子,她也认了,能留下总有机会。
没有变强之前,她只能把一切记在心里。
疲累和伤痛还是让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梦里仿佛看见了母亲。母亲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伤处,让她坚强,不要气馁,一定要留在天玄宗修炼。
“娘,我一定会努力的,你办完事情要来找我呀。”她欢喜地应着,张臂去抱。
望着天心圆月,她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忙擦干了眼泪,靠在崖壁上等待天亮。
突然响起一声狼嚎,没错,就是狼嚎,她一个激灵,浑身寒毛直竖。片刻,发现原本清透的月光变得黯淡起来,甚至泛着血色。
紧接着又一声狼嚎响起,高傲冷厉,凛然不可犯的气势,似乎——近在身侧?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颤,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番,树影幢幢,并没有什么狼。她有些怀疑,如果太和山有这种野狼,难道他们不管,万一伤了本门弟子怎么办?
渐渐的,竟然起了雾,被血色的月光浸染的桃色茫茫,像是南泽深山里的桃花瘴。苏夜忙从储物袋中找出自己备下的解瘴丸含在嘴里,然后仔细地戒备着。隐约的她好像能见有五个方位颜色稍异,那股雾气慢慢地形成了五个漩涡一样缓缓流动,而她因为身处一小片山坳之处,所以算是置身其外。
狼嚎声已经听不见,苏夜便想可能是太和山上的灵兽也不一定,反正不会在这里就是了。她深信大岳太和山这样的名门大派的山下,是不会有什么邪门歪道的,一颗心便放松下来,反而观赏景色一般打量眼前的雾气变化。
忽的平地一团飓风起,地动山摇,阴风阵阵,苏夜只觉得身体几乎要被冻僵,自己身前的火堆“噗”的一声灭了。她刚想再放一张引火符,仰头却见天空圆月血红,一只像狼一样巨大的猛兽獠牙阴森寒光闪闪,竟然猛地一口将月亮咬掉了半个,顿时一阵清光自缺月上撒落下来,穿透重重迷雾,竟然能让人仿若听的“轰隆”一声。
苏夜一呆之下,手里的符咒瞬时燃起,火光一闪,一声狼嚎,那巨兽竟然扭头朝她直奔而来。快得让她来不及眨眼,眉心一痛,昏了过去。
苏夜想起了小时候,从出生开始,每个月圆之夜母亲都会扎破手指然后在她眉心点点画画,嘴里念念有词,那时候她就觉得头痛欲裂,有种死过去活过来的感觉。可母亲坚定而温柔的声音一边边不间断地响着,给她莫名的勇气和力量。
“娘,好疼啊,我要吃雪丝莲蓉糕。”
雪丝莲蓉糕是母亲拿手点心,苏夜百吃不厌,一旦受伤生病练功有进展,都有权跟母亲撒娇要一份。
有什么东西流进嘴里,甜丝丝的,泛着淡淡的清香,如清晨桃花瓣上的露水,温润沁甜。
温暖而坚实的怀抱,让她留恋再留恋,一点点地偎依。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清晨啾啁的鸟叫声中苏夜醒过来,只见几只尖嘴大尾巴的松鼠调皮地在她伤腿上蹦来蹦去。一个用力蹦高,另一个便比它还高那么几分——竟然是在比试谁蹦得力气大?
苏夜皱眉,朝它们做了个鬼脸,“吱吱”几声,松鼠们立刻遁入山崖石缝中。
周围晨曦微微,树木苍翠,远处飞瀑轰隆,水花四溅,哪里有什么桃花瘴?
难道是自己做梦?
眉心一跳跳地痛,苏夜下意识拿手摸了摸,竟然有个小小的疤痕?
不是做梦?
她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身来,一夜之间断骨竟然愈合得差不多,难道不知不觉中修炼有所精进?
苏夜狐疑着,视线扫了一圈,落在不远处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上面。那小东西毛发雪白,粗大毛绒的尾巴将整个身子盖住,看不出到底为何物。
是只松鼠?她童心顿时被激起,忙悄悄过去,用一根树枝轻轻地拨了拨它的大尾巴。
“啊呜”小东西摇了摇尾巴,露出本尊面孔,肉呼呼的小爪子捂着红丢丢的鼻头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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