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夜都几乎没有好好入睡的李定国再次晚起了,在他睁开眼睛时,太阳光已经从窗棂钻了进来,而他的燕柔也照旧不见了踪影。只不过这一次,在锅台上放了一碗昨天晚上本来给钟师傅准备的“饭”。
他的身体和大脑还有一种困倦无力的感觉,不过,燕柔在夜晚发出的异样声音也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也就是记忆罢了,他能怎么样呢?承担起真正的大丈夫责任?省省吧!
起床、吃饭,然后拿出钟师傅留下的书册认真的看。所幸的是,繁体字是小时候练习过书法的他勉强能够认全的,因此才能看懂这本薄薄的小书册上的内容。
“……遇阻则转、遇涩则变,刀势之猛来于快,快则来于畅,流转顺畅则刀势沉猛……”
这完全是在血战中凝练出来的至理名言,大开大阖比不上挥洒自如,再有力的身体也架不住蛮打蛮攻的巨大体力消耗。战场上,一是靠力气,二是靠技巧,三则靠勇气。光有蛮力和勇气,面对战场上的众多敌手,始终有力气耗竭的时候,所以,掌握了用力、用刀技巧的人,可以从对手的攻击、格挡中借力,从自身身体运动中生力,协调全身的每一条肌肉,使动作流畅不滞,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快的刀速和更强的攻击力量了。这些道理,李定国是能够理解的,特别是在他现在的力量还很微弱的时候,他更容易理解,也更希望自己能够掌握这些方法。可惜,跟昨天晚上一样,只能看不能去实际行动。这就是现实情况带给他的悲哀。
没办法,等身体养好了再说吧!
晌午时分,秦燕柔回来了,看到小孩子在认真地看书,心里感觉到了极大的安慰。实际上她的心里,这个孩子已经被她不自觉地寄予了希望。而两人之间的情感,从昨天晚上开始又有些微妙的变化,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变化。
“姨娘,我,我……”李定国刚叫了一声,却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心里有鬼啊,在他闭上眼睛装睡后,他清楚地感觉燕柔曾经看过他好久,燕柔会不会恼了?
秦燕柔看那孩子突然脸红了,立刻也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由得一阵羞急袭来,忙匆匆地趁着放手里的草篓侧了下身子,免得孩子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稍微镇定了一下后,她从草娄里拿出改制的衣裳抖了开来,这才转身面对李定国道:“你看,姨娘把衣服给你做好了。先不看书了,来试一试。”
“好咧!”李定国正愁找不到话题打破尴尬,立马放下手里的手窜到秦燕柔面前就要拿衣服。
“哎,先把脏衣服脱下来再穿。”秦燕柔挡了他一下,又侧开了身体让小孩子的手抓了个空。
“哦,好。”李定国嘴里答应着却并没有动静,眼睛直朝打开的房门看。晚上睡觉是晚上睡觉,现在大白天的脱下衣服可不是个事啊!怎么说也是26岁的小伙子,啊不对,是10岁的小伙子小丈夫了,怎么能……要知道,他这个身上连内外上下就两件!一脱,嘿嘿,现原形喽。
秦燕柔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害羞啊?她走过去把门掩上,把新衣服放在小家伙的面前后,又假装收拾东西背过身去。心里却忍不住吃吃地笑着。
“燕柔、姨娘,你在笑我?”李定国完全瞎猜瞎蒙了一下,却猜个正着。
秦燕柔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自己心里怎么想小孩子也知道,那昨天晚上自己的事情,他莫非也知道?不会,他确实睡着了啊。算了,他不明白的,小孩子嘛。
“没,没有,快穿给姨娘看合适不合适,不合适还得改一改。”秦燕柔没有转身,从水桶里舀了一勺水开始洗锅准备做饭。
一会儿,一双小手环住了秦燕柔的纤腰,李定国从背后抱着她深情地说道:“谢谢姨娘,我永远都当你的小丈夫。”
秦燕柔心里甜丝丝地,正要转身去看换了衣服的小家伙,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接着就听到几个男人此起彼伏地喊着:“八大王在米脂打胜了,去县城啊!”
还没等秦燕柔反应过来,李定国就跑到门口拉开了门,呼溜一下就钻了出去。她也放下手里的帕子刷子,双手在围裙上揩了两下水,跟着走了出去。
几个骑士快速地策马跑到南村口下了马,边走边喊着同样的话。老营里幸存的人们陆续地走了出来,却并没有显得特别的高兴,相反,还有一种浓重悲伤意味。这就好象在外面受了欺负挨了打的孩子看到自己的父母一样,就是这样的感觉。
“三子啊,你,你妈去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
当头的那骑士一下愣住了,他就是被称呼为三子的起义军小头领。迅即,他回过神来两步迈到说话的老人面前,双手搭在那大约50来岁的老头子肩膀上道:“爹,娘,娘怎么了?”
一下子,整个桃山铺都是一片哭声。
李定国默默地看着,只感觉自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滚,心里象憋了一团火一样好不难受。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啊?在众人眼里,他不过是个幸运的,没有被边军发现而遭残杀的孩子而已。
张会成走了过去,把抱头痛哭的父子俩拉了开来,又扯着杨三走到村口,边走边跟他说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张会成不想在村子里说,那样只能勾起全村人的痛苦回忆,让整个桃山铺陷入凄风惨雨之中。
“老三,是定边马守备的人干的,你娘腿脚有毛病,边军又来得快,就,就被砍到那屋子里。你回去报告大王,多派些兄弟来护着家眷去米脂吧。这里再也出不得事情了。”
杨三看了看张会成,抬起手臂用袖子抹了下眼睛,那血红的眼睛盯了西北定边城方向好久,才哼了一声走到战马边解了缰绳,道:“你们几个,就在这里听张老四调遣,我马上去求大王打定边,我日你妈啊马国正!”
蹄声带着杨三变调的哭声消失在了南边,村子里的人在哭了一阵后也收敛起来,各自回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毕竟,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米脂大捷的消息,根本就无法冲淡人们失去亲人、遭遇惊变的痛苦。战乱时代,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消息比自己的亲人还活着,还在自己身边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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