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历1037年雪之月7日,杨阳一行到达梅迪城西部最大的市镇耶林那,恰逢当地的庆典,兴高采烈地留下观摩,而帕西斯也顺理成章地住进他们下榻的旅馆,思考节日当天要用什么形象接近他的肖恩师父。
“刃雾,你看我这个造型怎么样?”
妖兽垂着脑袋,不去看在镜前搔首弄姿的主人。
“我不要看。”他的声音仿佛刚跑完一圈马拉松般有气无力。
“为什么?不是挺好看?”帕西斯诧异地端详镜中人,觉得是有点美中不足,于是在长辫的尾端打了个蝴蝶结,“这样总行了吧?朴素又不失可爱。”
“……”
拎起一旁装满鲜花的竹篮,一个清秀娇丽的少女从镜子前面转过身,长及脚踝的裙摆随之荡漾,乌溜溜的麻花辫也甩了个圈,“当当当,卖花姑娘——出炉!”
刃雾深深吸气,深深吐气,再深深吸气,深深吐气,如此重复了好几次,才豁然爆发:
“你到底有没有身为男人的自觉!!!?”
“吼这么大声干嘛。”帕西斯用空着的一只手塞住耳朵。刃雾继续吼得惊天动地:“你才想干嘛!用这个造型和肖恩先生跳舞?”
“哦,真是个好主意。”
刃雾一边咬牙一边磨爪子,想赶在这家伙出去荼毒世人前抓花他的脸。这时,帕西斯像感应到什么似地抬起头,叫了声糟糕,火速抱起刃雾,施展瞬间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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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父!”
伊维尔伦城主罗兰·福斯环顾空荡荡的房间,双眉微蹙,“不在吗……?”
“有!”一只芊芊素手攀住窗框,紧接着穿长裙挎花篮的少女跳了进来,发出清脆娇嫩的嗓音,“我在这里!”
“……师父?”这是确认。
“对对,乖徒儿,你认得出对吧?”
“我现在郑重考虑和你解除师徒关系。”
“啊啊——为什么!?”帕西斯大受打击。刃雾从他怀里跳回地面,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罗兰:“废话,正常人都会这么说。”
“哦,刃雾,好久不见。”金发青年弯腰抱起它。妖兽也亲热地磨蹭他的胸口。被晾在一边的帕西斯做泫然欲泣状:“呜呜~~你们都欺负人家。”
“别闹了!”
“嘿,有什么关系,你初到迷雾森林那段日子,也经常冒出‘人家’两个字。”
罗兰满脸通红,嗫嚅道:“我…我后来改掉了。”帕西斯笑道:“是啊,在我的监督下。”
“师父……”这次是讨饶。
“哈哈哈!”恶劣师父将徒弟的尴尬视为己身的乐趣,裙摆一撩,大大咧咧地坐在床上,“说吧,找我什么事。”罗兰眯起眼:“应该是你找我解释事情吧。”
“呃——”帕西斯这才想起那场席卷了西城全土的
冲出口的咒骂与脑海里的声音重叠,神智有点恍惚。
向来对他漠不关心的母亲将他压在地上,拼命捶打,发泄郁积的怨气。从她的哭喊声中,他了解到:她朝思暮想了三年的男人,是在他出生那天离开她的。
这就是他的错?
狗屁!罗兰砸了下落地窗。
年幼的他不懂得,也被母亲的狂态吓坏,只能呆呆地垂泪,任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身上。明明很痛很痛,心底却有一股接近喜悦的情绪泛开来。
她终于看他,对他说话了……
即使是以这样的方式……
在那个小小的木屋,她就是他的世界。
罗兰盖住脸,逸出一声呜咽。不是伤心,是憎恶的满溢。无论是那时的他,还是那时的她,都令他痛恨恶心。
“罗兰。”
突如其来的呼唤让青年全身一震,颤抖着转过头:“巴…巴哈姆斯?”
“是。”黑龙王漆黑的身影在夜里瞧不太清,金色的瞳仁却闪着明显的光芒,传递出满满的担忧,使罗兰镇定下来。
“怎么回事?第一次这么严重。”
“天晓得,怨魂作祟吧。”下了个恶毒的结论,罗兰示意他布下隔音结界,以免谈话外泄,“也许我该叫死灵法师把她的魂毁了,省得再来扰我清梦。”
“罗兰,她是你母亲。”
“哼。”
“你就这么恨她?”
“我恨!这是当然的!”罗兰豁然爆发,右臂在半空挥出激烈的弧度,“——她差点毁了我的人生!要不是你,我的一生就完蛋了!只因为生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么?打也好,骂也好,甚至杀了我,都全凭她高兴!?”
“罗兰……”巴哈姆斯心疼地抿紧唇瓣。
喘了会儿粗气,激动的情绪才稍稍平复:“父母,都是自私的生物。”
“……”
疲倦如潮涌上,罗兰倾靠在义父胸前,喃喃自语:“我恨她,却连忘记她也做不到,每年的生日都提醒我她的存在。义母在世时也是,老叫我这一天去探望祭拜她,说什么生日应当是母亲的节日……”
“她不知道你母亲对你做的事。”
“是啊,所以我不怪她。”冰蓝的眸子起了一阵波澜,软化下来,“算了,能碰上义母,我该知足了。”巴哈姆斯轻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暮,谢谢你。”因为埋在衣服里,罗兰的声音有些模糊,“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那是我自愿的,你不必道谢。”在龙族的观念里,行为是自身的事,领不领情则是对方的事。
罗兰嗯了一声,呻吟道:“好累。”巴哈姆斯本想说累了就回床上休息,忆及他睡着了也会马上惊醒,心下愈发疼惜。
“罗兰,叫你的部下别办酒宴!”一定又是那帮家伙偷偷准备,被罗兰发现,他才想起来的!
“我可不能扫大家的兴啊。”年轻的城主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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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风萧煞而干冷,练习场内却热火朝天。东侧一角,几只人形草靶同时被一把细长剑洞穿脖颈,摇晃了好一会儿才站稳。长剑的主人抹了把汗,看向剑术老师,等待她的评语。
“不错。”城主随侍武官艾德娜·菲尔鼓掌,真诚地赞美,“你已经把霜恸运用得很熟练,明天起就可以和我对练了。”
“是吗?”冰宿难得绽放笑靥。艾德娜瞥了眼她手中的美丽兵器,叹道:“不过,也真难为你用得顺这么长的剑。”
“它很顺手,我换过别的剑,都不及这把好用。”
“真的?”艾德娜怀疑地拧眉,随即摆摆手,“算了,你用得顺最好,我们去吃饭吧。”冰宿恋恋不舍地盯着靶子:“我还想再练会儿。”
“哎呀,你这么拼干嘛!”不顾学生的抗议,艾德娜连拖带扯地将她拉出练习场,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餐厅里,红发侍卫一边喷面包屑一边教训身边的人:“你真的应该适可而止了!当初大人要我教你武艺,是为了让你强身健体,保护自己,而不是成为天下第一剑士!”
“既然开始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冰宿不动声色地反驳,缓缓进食的姿态充满了优雅感。艾德娜翻了个白眼:“你这套逻辑,跟大人倒挺像。”
“对了,艾德娜。”经她提醒,冰宿想起日前法利恩所提的事,“你知道罗兰…城主喜欢什么吗?”
“喜欢?那家伙喜欢的东西多了!办公、唱歌、拉琴、做饭、泡茶、洗衣服、打扫、下棋、打牌、搓麻将、骑马、射击、比剑、赚钱、卖艺……”
冰宿听得头晕,举起一只手示意“打住”。
“不是的,艾德娜,我是说‘东西’,物品,不是他的兴趣。”不过这家伙的兴趣真广泛。
“物品?”艾德娜怔了怔,冥思苦想,“物品的话,还真想不出呢,大人吃住一向简单——啊!他喜欢希奇古怪的玩意!每次拍卖会出来一样稀奇的商品,他的眼睛就闪闪发亮,虽然从不掏钱买,除非有用处。”言下之意:铁公鸡。
希奇古怪的玩意吗?冰宿摸到一条思路,愉悦地啜饮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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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过后,东城满愿师上财务部溜达了一圈,和旧同事们打声招呼;再去国务尚书那儿学习兼联络感情;吃完中饭,照例在图书馆查阅资料,充实自己;消磨至两点左右,抱着借阅的书返回寝宫,准备换件衣服到城主办公室报告。
意外的,卧室的门开着,她凝神戒备地走进去,看见被子鼓出来一块,床旁摆放着一双黑色短靴,椅子上挂着一件非常眼熟的黑缎长袍。
“罗兰!”
“啊……冰宿。”床上的人稍稍支起上身,朝她绽开爱困的笑容。茶发少女大步走向床铺,触摸他的额头,以确定他不是发烧发昏头跑错寝宫才会出现在她床上。
“我没发烧,我路过你的寝宫,突然觉得很困,就进来了,你不介意吧?”
“……我比较介意你的状态。”冰宿上下打量他,一脸严肃。罗兰右手搁在枕旁的佩剑上,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习武之人警醒时应有的反应。笑容慵懒,姿势闲散。
“我是很累。”罗兰坦率地承认。
“昨晚纵欲过度?”观察片刻确认无碍,冰宿放心地调侃了一句。
“别开玩笑了。”罗兰睡得很幸福,所以大度地不予计较,躺了回去,“我要睡了,不要吵我。”
“工作呢?”
“今天下午没有工作。”这是他放松的主因。
“那……”还想再问,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觑着那张毫无防备的脸,冰宿不知怎么的心头发软,下意识地帮他掖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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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之月12日,连日来的大雪终于告一段落,清澈的蓝天宛如洗净的丝布,分外美丽。这样的天气里,伊维尔伦城主收到了来自国王的请柬,邀请他观看斗技场的表演。
“真意外,他竟然会想起我。”
罗兰看着请柬笑了。自从东城拒绝献粮以后,与中城的关系急遽恶化,经过一场边境战争,更上升为敌对层面。因此这样一封请柬,不能不让人怀疑是阴谋的产物。
一旁的大神官掩不住担忧的神色:“会不会是陷阱?”年轻的城主敛眉沉吟:“我倒觉得是重修旧好的证明。”
“重修旧好?罗姆席德最近都没联络我,恐怕不是他搞的小动作。”
“他不联络你是因为他被拉克西丝的人盯上了,看。”罗兰指着纸面最下方一个不细看绝对会忽略的淡色痕迹。法利恩啊了一声。
“这封请柬是他的杰作,帮我寄回。”罗兰一手支颊,笑得非常优雅,“47天,再加一场败仗,果然王公贵侯的怒气,只要这些就够填平了。”
凡提洛斯斗技馆位于卡萨兰上界的东南角,本是魔武大会之类对民活动的场所,如今变成面向贵族的专门赛场,天天上演血腥的格斗与屠杀。一般民众对它避之惟恐不及,周围的居民每每听到里头传出的怪物咆哮和人的惨嚎,都会全身发抖。
一出空浮舟站,罗兰就遥遥望见斗技馆高耸的外墙,不知是否阳光的关系,看起来竟有一抹血色。
他只带了十来人在身边,除了艾德娜,清一色是护卫队的男成员。本来艾德娜也不想带的,毕竟他要观看的比赛妇女儿童都不宜,可她坚持要跟,罗兰拗不过,只好罢了。
半途遇见北城的车队,城主米利亚坦·欧斯达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热情地招手:“进来一同坐啊,罗兰老弟!”
“恭敬不如从命。”微笑颌首,罗兰踩了下马镫,直接跃到还没停下的马车上,开门钻入。米利亚坦看得直瞪眼:“你身手真利落。”
“过奖。”
为女婿倒了杯茶,米利亚坦轻责:“你怎么把艾德娜侍卫长也带来?虽然她是位勇敢的女军人,那种比赛还是不适合她看。”罗兰微微苦笑:“她执意要跟,我也莫可奈何。”
“唉,你这孩子,就是太纵容部下。”
“岳父自己受得住吗?”
“我嘛……”米利亚坦也苦笑起来,干咳两声,道,“老实说,心里是有点寒,可是不来怎么行呢?”罗兰点点头,微妙地应道:“面子是要给的。”
“哼!我们不都是给王室面子,才来的吗!”
“岳父。”罗兰适时劝阻。米利亚坦惊觉,语气缓和下来,骨子里的不满却没有丝毫消退:“说真的,陛下的行为是太不谨慎。先是搞了个什么斗技场,然后还叫我们来参观,难道是昭显武威?武威也不是这么个昭显法。啊,对了,罗兰,到了宫里,贵族们恐怕会说些不好听的话,你可千万要沉住气。”
“是。”罗兰乖顺地答应。米利亚坦大力拍打他的肩膀:“放心,岳父会罩你!”
罗兰但笑不语,半晌,用意外的表情问起早就发现的异样:“梅莲可城主怎么没和您同行?”
“哦,她被拉克西丝元帅叫去说悄悄话了,我一个男人,总不好加入吧,哈哈!”
米利亚坦笑得欢,没留意对座的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因为南城城主先到,两人赶到时,王宫举办的洗尘宴已经开始。
正如米利亚坦所料,前来寒暄的人言下都有几分鄙夷和趾高气昂。对于能否收到献粮,贵族们其实并不在意,他们仓库里多得是发霉的粮食,当初威逼纯粹是出于自大心理,因此遭到拒绝时固然个个勃然大怒,听到拉克西丝打败红之军团的消息又喜笑颜开,认定罗兰不自量力,活该有此下场。
扬言要“罩”女婿的米利亚坦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花枝招展的女宾身上,谈笑风声地走了。罗兰暗暗摇头,环顾宴厅,几乎立刻捕捉到一个光彩夺目的身影。
魔导国元帅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身穿紫红色洋装,半遮着脸,对身后的部属问话:“诺因怎么没来?我还特地在请柬上注明,叫他一定要到的!”
“阁下,你的多此一举就是他不来的主因。”
“可恶。”拉克西丝咬牙切齿,瞥见走近的人,她瞬间收起狰狞的神色,移开扇子,绽开妩媚的笑容,“久违,罗兰城主。”
“多日不见,元帅风采如昔。”罗兰行了个吻手礼。
“彼此彼此,有时候我真想问你是怎么保养的。”
“元帅丽质天生,实在不需要在下班门弄斧。”罗兰不着痕迹地观察她,确定是无心之言后,笑意加深,“听说元帅日前去了趟白银之谷,那里好玩么?”拉克西丝浅笑嫣然:“呵呵,罗兰城主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可没有元帅那么大的胆量。”
“你真爱说笑,有胆违抗圣旨,看血腥的竞技,却不敢面对酷爱和平的银龙王?”
“哎呀。”罗兰状似苦恼地拍拍后颈,“我已经被元帅狠狠教训了一顿,就别再口头嘲讽了好不好?”拉克西丝唰地展开羽绒香扇,好整以暇地扇风:“哪里,我只是轻轻搔了搔老虎尾巴,连他的皮也没摸到呢。”
冰蓝的双眸闪了闪,罗兰无声地邀请,而拉克西丝也默契地将手递给他,两人并肩走下舞池。
全场安静了一瞬,连已然翩翩起舞的男女也停下来,毕竟这两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直到音乐响起,宴厅才回复原本的气氛,但所有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凝聚在一个焦点上。
金发青年的舞步优雅洒逸,他的优雅是表面再高贵的贵族也无法模仿——泉水一般舒缓流畅,暖风一般柔和自然,每一个转折,都衔接得天衣无缝。而黑发元帅跳的是最标准的宫廷舞,端庄正式,偏偏旋转间,会漏出一丝张狂,宛如爆发的烟火,眩目而美丽。
不知不觉,场内除了这一对,再无共舞的伴侣。只见黑袍轻飞,红裙微飘,仿佛一曲冰与火的诗篇。
“我的舞技如何?”瞅了个空挡,罗兰低声问道。
拉克西丝抿唇微笑:“比我的白痴副官好多了。”
他从她眼里看见欣赏,而她亦然。
两人都清楚有一天自己也许会死在对方手中,但他们也确信,那一刻必然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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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东城城主客房的灯却未熄,一个不速之客突然道访。
“我知道你和谢尔达前宰相的关系!”他劈头就是一句。
“哦?”房间的主人只是浅浅应和,示意随侍武官关门关窗,然后泡茶招待。
“帮我!他给你的,我也给得起!”
“布鲁诺军团长,说话请小心。”罗兰非常优雅地啜饮绿茶,抛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和前宰相阁下从未有超出适当的关系。”他认得来人,也料到他会来——当今国王的私生子,圣骑士团第二军团长布鲁诺·萨威特。
布鲁诺虽然情绪激动却还没失去理智,愣了一下就会意,欣喜若狂,好容易按捺住坐下,迫不及待地道:“我要你帮我扳倒诺因!再把魔封剑抢来给我!”
急功近利,成不了器。端茶过来的艾德娜下了个评语,踱回主君身侧。
罗兰依然不动声色:“布鲁诺军团长,你拜托错人了,德修普可是我的同僚,我怎么会帮你陷害他。”布鲁诺大急,正要开口,被打断:“大冷天容易眼花,我可以体谅你敲错门,夜深了,我想休息,请回吧。”
“我……你怎么能……”
“布鲁诺军团长,你再不走,外面的‘朋友’也要等急了。”
这话够白,布鲁诺刹时警醒,匆匆告辞。然而走到门边,他似是下定决心,转过头:“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有相当大的靠山,哪怕拉克西丝也别想动我一根寒毛,所以你尽管…有事尽管上门,不然寄信也行。”罗兰微微颌首,布鲁诺这才开门走出。
“真是白痴,连被人跟踪也没感觉。”艾德娜嘱咐外头两名守卫帮忙解决,重重砰上门,回首正色道,“大人,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这里遍布拉克西丝元帅的情报网,我们一有小动作,难保不会被捅一刀。”
“无妨,布鲁诺本来就是幌子。”
“咦?”
几封信变魔术般出现在金发统治者的掌心:“我手下的牵线木偶,可不会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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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气晴朗,赛事如期举行,斗技馆坐满了人。贵宾席上,罗兰被安排在偏下首的位置,尽管可以解释为比米利亚坦的辈分小,但不难看出刁难的真意。
东城城主当然不在乎这种事,让他惊讶的是一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德修普!
一刹那以为是男扮女装的诺因,细看就发现不是。来人披散着一头过腰的银蓝色秀发,神情温婉,一袭雪纱长裙更衬得她的气质高雅出尘,宛如一朵空谷幽兰。
“罗兰城主。”
王女莉莉安娜·蒂明克·德修普行了个屈膝礼,音质也和她的双胞胎兄长十分相似,只是稍微纤细些。罗兰起身还礼,试探道:“莉莉安娜殿下也是受邀前来?”
明了他的意思,银发少女微微一笑,俯视下方的眼神却略带哀愁:“这是我不应逃避的景象。”
罗兰一震,深沉地瞥了她一眼。莉莉安娜没再说什么,走过他面前,向南北城主问好。恰巧国王亚拉里特三世、元帅拉克西丝和一干近臣相继进场。
“哦,莉莉安娜,快过来!”亚拉里特对这个侄女还是很疼爱的,当下挥动肥厚的手掌,亲切招呼。
“伯父大人。”莉莉安娜顺从地走近。换回元帅服的拉克西丝执起她的手:“待会儿坐我旁边。”
“好。”
国王一入席,久候多时的仪仗队就吹起喇叭,嘹亮的声响回荡在整座斗技馆内,却掩不住观众席上爆发的欢呼。环绕赛台的浅沟被倒入热油,点火,升起几丈高的火焰,这是防止选手逃跑所做的措施,同时也有煽动气氛的作用。遥遥相对的铁栅门打开,两个脸如土色的囚犯走了出来。
一声短促的哀号,伴随喷洒的鲜血,第一局结束。胜利者不敢拔刀,双手颤抖地看着倒下的败者。裁判确认过后,比了个“死亡”的手势,一名工作人员立刻将尸体拖了下去,然后第二个囚犯进场……
拉克西丝一手握着侄女轻颤的柔夷,表情淡淡地道:“什么时候,斗技变成决斗了?”亚拉里特还没说话,侍立在旁的宰相罗姆席德答道:“刀剑无眼,元帅。”
“那用假的。”
“大家不同意,说缺乏真实感。”
轻哼一声,拉克西丝不再开口,因为辩解下去也没什么用处。
血腥的比赛一场接着一场,喧哗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从单对单,双对双,再到多对多,观众的热情逐渐高涨。大理石铸的赛台一再染上赤红的图案,最后成为抹不去的血色。
当然也有受不了的人,尤其在经过训练的野兽和受到精神控制的魔兽接连上场以后,不少贵妇淑女颇颇昏倒,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沉浸在旁观杀戮的乐趣中,疯狂地叫嚣。
注意到米利亚坦苍白的脸色,罗兰适时站起:“岳父,我不太舒服,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闻言,附近看得热衷的贵族投来鄙夷的目光。
“啊…好的。”米利亚坦强笑道,心知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女婿决不可能如此脆弱,自然是为了自己,当下满怀感激。
华丽的休息室里,罗兰一边泡咖啡一边道:“把手巾沾湿了,一会儿可以用。”
“哦,好。”米利亚坦依言浸湿手巾,收进怀里,随即接过咖啡,慢慢啜饮,“唉,真是出闹剧啊。”
罗兰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半刻钟后,两人回到贵宾席,迎接他们的是主持人歇斯底里的狂吼,不是恐慌,而是出于兴奋:“快看!最残忍的双头魔狼与人类战士的决斗!到底谁会赢!”罗兰瞥了眼那个所谓“人类战士”,依稀觉得有哪里不对。走回座位,随侍武官的态度给了他答案。
“大人……”艾德娜的神情有一丝少见的慌张。罗兰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平民?”
“是。”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罗兰有些感慨地坐下。
虽然赛台上的人也是战士装束,满脸骇惧,但眼睛利的都看得出他没有那些死囚的乖戾之气,身上也无劳作的痕迹。拉克西丝握紧元帅杖,转向上首的兄长:“王兄……”
“不要扫兴,拉克西丝。”亚拉里特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也是他自愿的。”
“自愿?”一阵凄厉的叫声解答了拉克西丝的困惑:“不——我不要还钱了!放我走!不管用什么形式,做牛做马我也会还清,求你们放了我!”
高利贷!同一个名词浮现在拉克西丝主仆的脑中,化为不相上下的怒火,又一声尖叫令他们的愤怒悉数转为错愕:“爸爸!”
裁判一手牵着魔狼,腋下夹了个小女孩,走上赛台。见状,亚拉里特也诧异地摸摸胡子:“哪来的小孩?”
“是我的主意,陛下。”布鲁诺踏出一步,满面春风,“那个欠债不还的家伙不情不愿的,即使有火焰挡着逃不掉,待会儿也肯定满场乱窜,有他女儿做人质,就不怕他不拼命了。”
“哦。”
这个禽兽!拉克西丝狠狠瞪视布鲁诺得意的嘴脸,突然想起昨晚他曾去一个地方,尖锐的视线顿时转向前方的黑色身影。
“放开我女儿!”
男子咆哮着冲向裁判,被两名大汉牢牢钳制住。直到女孩被绑上柱子,魔狼的锁链被解开,两人才松手下场。几乎在同时,熊熊的火苗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别碰她!”男子不再考虑逃跑问题,连剑也忘了拔出,直接扑向魔兽,用尽全身的力气撕打。然而他的搏命看在双头魔狼眼中不值一哂,利爪一扯,盔甲开裂,露出血迹斑斑的胸膛;再大嘴一咬,人断成两截。
“呀——”女孩在看到父亲被撕裂时就晕了过去。拉克西丝豁然站起,喝道:“放了小孩!”
迟了。血味刺激了魔狼,饥饿的魔兽不满足于地上的尸体,银牙一咬,扯下女孩的臂膀,又是一阵鲜血四溅。
目睹这幕人伦惨剧,少部分尚有良知的人不忍地别过头,却有更多人挥舞着拳头,大声叫好。再也看不下去的红发侍卫按住剑柄。听到动静,金发青年冷冷提醒:“艾德娜,形象。”
“……是。”同样的回答,压低的声音带着泣音。
布鲁诺想出的压轴收到预期的效果,当天的比赛以观众狂热的拥护告终。结束时,拉克西丝没有马上离去,抱着怀里泪流不止的侄女,直视迎面走来的人,碧眸透出刻骨的失望:“这就是你要的?”
罗兰只是微笑,冻结的眼神宛如一层深沉的帘布,完全遮盖了他整个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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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伊维尔伦没几天,罗兰就出发前往南城,名义是亲善访问。
斗技馆的惨剧通过种种渠道传遍了整个艾斯嘉大陆,激起强烈反响,尤其在东城,因为这里流民最多。但人类有个特性,就是不损及自身利益,通常不会化情感为力量,展开具体行动,所以目前仅只于口头讨伐。而罗兰对如斯情况也感到满意,他并不想在冬天发动战争。
除了结界被打坏的卡萨兰,上界的气候都温暖适宜,四季如春,于是南城城主在凉亭摆了桌简单的筵席,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说起来,我曾经在这里和令媛交谈呢。”
罗兰浅笑着做开场白,一来是真的想起这段往事,二来是打乱对方的阵脚。果然,梅莲可持杯的手顿了顿。
“哦,什么时候的事?”她佯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嗯…我想想,八、九年前的事了。呵,那时我想起一个过世的朋友,对令媛说了些怪话,希望她不会放在心上。”
“希莉丝不是小气的女孩。”梅莲可淡淡地道,转移话题的意向十分明显,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不知罗兰城主突然来访,有何贵干?”罗兰漾开纯交际的笑容:“我是来和梅莲可城主谈比生意的。”
“谈生意?谈生意你应该找希顿会长吧,怎么来找我。”
梅莲可的快攻毫无用处,罗兰连眉头也没挑一下,依然是波澜不兴的笑:“当然是因为跟你才谈得拢。”梅莲可内心激烈交战,最终好奇战胜了警戒:“你说说看。”
“自古以来,贵城就是通过莫尔肯大道与外界通商。”罗兰却不急,徐徐道,“我城也是,一直靠中部大道吃饭。但因为里那的存在,不但货物经常滞留,被揩油,现在关税也超过了成本。”
“你有新的商路?”梅莲可反应很快。
“说得确切点,是想和你合作另辟商路。”
梅莲可心动了:“愿闻其详。”罗兰喝了口茶润嗓,道:“我那位过世的朋友,和尼普亚斯大陆的某国皇帝私交甚笃,所以她日前来了封信,愿与我国建立邦交。我对她谈了这个计划,她很感兴趣。”
“和尼普亚斯大陆……通商?”这条商路在梅莲可的意料之外。
“是。”
南城城主下意识地咬着食指,胸口激荡不已。打量她沉吟的模样,罗兰也若有所思:看来拉克西丝没预计到我这步,那么悄悄话的内容,会不会是针对提拉英雄的?
“为什么要进行海上贸易?风险很大不是吗。”
“有风险才有利润,梅莲可城主。”罗兰收敛思绪,指关节习惯性地轻扣桌面,“何况其实没什么风险,我那位朋友就是渡海前来,临终前把地图给了我。你知道,有了地图,加上老练的船员和稳固的船只,海上贸易的危险性并不比陆地大多少。”
“可否借地图一阅?”迟疑良久,梅莲可开口道。这句话等于妥协,因为要别人拿出东西,自己也势必奉献点诚意。
罗兰朝身旁的大神官比了个手势。法利恩会意,展开一只卷轴。梅莲可仔细端详,湖蓝的眸子浮起震撼:“是真的!”
“难道梅莲可城主以为我会用假货敷衍你?”罗兰笑容可掬,示意心腹收起地图,“不过这张是复制品,有几条航路标得不是很清楚。”
对于这一点梅莲可倒不在意,罗兰若全部摊开来她才会怀疑,但她心里还有几道防线守着:“为何要与我合作?以贵城的实力,完全可以独占这笔贸易。”
“梅莲可城主忘了,极东海并不太平?”
“啊……”
“所以,我是想借道贵境,而我提供其他一切必需品。”罗兰的声音透出热力,令梅莲可本就动摇的心更加摇摇欲坠。好容易按捺住沸腾的心情,南城城主一边过滤脑中的记忆一边询问:“你想借道何处?弗林港?南部诸岛?”
“莫尔斯港。”
“不行!”梅莲可断然回绝,莫尔斯港是梅迪城东面最重要的港口,此地一开,东城的海军就可不受阻碍地上岸,把整片陆地踩在脚下。
虽然遭到拒绝,罗兰仍是神色不变,甚至更加悠哉:“你误会了,梅莲可城主,我说借道莫尔斯港,是指在莫尔斯港补给,然后返回海上,经水关到南海(注:水关指浮岛与南城东部海岸之间的狭长通道。这一节地理名词挺多的,我会尽快把地图上传),再出发前往尼普亚斯大陆。”梅莲可不以为然:“这和借道有什么区别?难道补给不在陆上完成?”
罗兰眸光一闪:“梅莲可城主是否忘了,浮岛是属于伊维尔伦的?”(注:浮岛为水族之乡,周围海域也算在境内,水族投靠东城之后,这些地方就统统归到罗兰辖下)
“这——”梅莲可词穷。
“细分下来,整个达尔邦内海都是我城的领土,没有海,要港何用?斯帕斯内海也是,是因我尊重王室和你,才礼让一半。如今梅莲可城主却连一点面子也不给,岂不欺人太甚?”
梅莲可无言以对。见状,罗兰缓和语气:“其实梅莲可城主若不放心,我这里还有个折中的法子。你可以打破和平协议,派兵驻守莫尔斯港,甚至海上补给,我保证我的人不会踏上陆地半步。”这话恳切到了十分,梅莲可不由得瞪大眼。
自初代神官王以来,诸城之间就有条不成文的协议:商业港不得驻军,防备海盗的警备队和军舰也必须在规定数量内。尽管千年来不是没人违反过,像上次诺因就命令军务长把大军开进斯帕斯港,但这种情形毕竟少之又少,而且由他城建议打破的,还前所未有。
如果刚刚梅莲可还有三分顾虑,此刻就连半分也没有了,全是仗着对眼前之人长久以来的不信任勉强维持镇定。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来人是个二十后半的青年,身穿梅迪城的青色军服,领口的风形标志代表将官的身份。行礼前,他若有若无地瞥了眼东城城主。
“打扰二位。”
“什么事,凯伊?”梅莲可暗暗松了口气。任职将军,外界喻为[南城四璧]之一的凯伊·威路嗫嚅不语,又瞥了罗兰一眼。梅莲可会意,风姿绰约地站起来:“抱歉,罗兰城主,有家务事需要处理,失陪片刻。至于你的提议,请容我考虑几天。”
“无妨。”罗兰好脾气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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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庭院,凯伊才恭身汇报:“启禀大人,找到那一行人了。”
“哦?”梅莲可双目一亮,惊喜地道,“拦住没有?”
“没…没有,蕾雪说再观察一段日子。”
“嗯,蕾雪很谨慎。”梅莲可赞同颌首,想了想,将之前的谈话和盘托出,征询部下的意见。凯伊听得矫舌不下,露出不加掩饰的兴奋之情:“大人,这个计划很好啊,几乎都是我们占便宜!你为什么不答应?”
梅莲可有些不满他的态度,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凯伊自觉失礼,连忙告罪。
“不,没什么,我明白你的心情。”梅莲可并非狭量之人,拍拍他的肩膀,终于下定决心,“凯伊,你可愿意驻守莫尔斯港,监视东城?”
“属下必不辱命!”
年轻的将军单膝跪地,深深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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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里,大神官为主君倒了杯新茶,问道:“大人,梅莲可城主会同意吗?”
“会的,只是时间问题。”罗兰胸有成竹。
“哦。”法利恩虚应,他担心的就是这个时间问题。看出他的心思,罗兰略带复杂地笑了:“放心,22号之前我会赶回去。”
18号,东、南两城正式缔结贸易合作关系,又花了三天做细部讨论,雪之月22日午后,罗兰在心腹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踏上归途。
首府坎塔萨一片欢腾的气氛,人人乐得好像自己过生日,若非护卫队阻拦,热情的市民准把罗兰拉去自家庆祝。饶是如此,到达王宫时,天也黑了。
“大人,你怎么才回来!”国务尚书劈头就是一句抱怨。年轻的城主苦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又唠叨了会儿,克莱德尔才放他回房梳洗。东城城妃朵琳·欧斯达亦步亦趋地跟在丈夫身后,忽而拉住他。
“什么事?”罗兰柔声道。对这个妻子,他向来和颜悦色,至于和颜悦色下是什么想法,那只有天晓得。
“我…我做了套衣服给你。”朵琳羞怯地道。一见她神色,罗兰就明白过来:“拿来吧,我洗好穿。”
当焕然一新的主角挽着盛装打扮的妻子出现在大厅里,宴席正式开始。五彩缤纷的魔法烟火在空中爆出巨响,拉炮和着彩带飞舞。众人轮番上前敬酒,说着简单却诚挚的祝福。而罗兰也总是来者不拒,面带微笑地一饮而尽。
他想灌醉自己么?冰宿看得皱眉。陪伴在她身侧的艾德娜反应更激烈,右手握拳击打左掌:“啊啊~~这家伙又来了!”
“又来了?”
“每逢生日他就这样,也不知道发什么羊癫疯。”
冰宿想了想,在艾德娜耳边交代了几句,然后就不再管情人,自顾自吃饱、喝足,以“不胜酒力”为借口,回寝宫休息。
过了半夜,听到预料中的敲门声,换回平常装束的冰宿打开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令她皱起眉头。
“晚安。”罗兰一手撑着墙壁,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笑得迷迷糊糊。
“酒气熏天!”
“因为我直接就过来了嘛。”他依然神智不清地笑,“是你叫艾德娜把醒酒茶混给我喝的?”
“不这么做你现在就躺在地上了。”冰宿斜睨他。罗兰笑了笑,随即捂住嘴,脸色隐隐发青:“谢谢,不过…好像还不是很有用。”
“什么?”
“厕所在哪?”
无言了半秒,冰宿指了个方向。罗兰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飙过去,然而门关上后,隔了半晌才传出大吐特吐的声音。
自作孽。冰宿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准备茶水和毛巾。听到关门声,她抬起头,惊讶地眨眨眼:“呕吐还脱衣服,你也太吝啬了。”
“啊……”罗兰为难地笑了,他手上的外衣是朵琳的礼物,无论喜不喜欢,总不好糟蹋她的心意。冰宿是何等精明的人,眼光一扫就猜出答案,也没说什么,将茶杯往前一推:“喝吧。”
罗兰十分难堪,他情愿当着部下的面醉倒也不想在心上人面前丢脸,连喝两杯茶,才渐渐平静下来。
“心情不好?”冰宿一手支颊,淡淡地问。
“嗯。”
“现在呢?”
“好多了。”罗兰绽开笑容,发自心底,“冰宿,我要我的生日礼物。”
茶发少女微微脸红,迟疑了一下,递给他一个小盒子。罗兰迫不及待地拆开,里面是一件水晶雕琢的装饰品,大小还不及成*人的小指,外围呈圆柱形,里头由两个小圆锥相对组成,下面的小圆锥灌满了金色的细沙。
“这是什么?好奇怪!”罗兰兴致勃勃地研究。
“沙漏,地球古代的一种计时器。”冰宿略带局促地道,“我画了图纸,叫技术部做的。”
“计时器?怎么……”罗兰偶然翻转沙漏,恍然大悟,“我懂了。”
纯金的流沙缓缓流淌,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彩,仿佛带走了什么,一如流逝的时间,罗兰突然觉得心情从所未有的宁静。
“谢谢,我好喜欢。”
冰宿咬着吸管喝柳橙汁,含糊道:“喜欢就好。”罗兰爱不释手地把玩水晶沙漏:“我要用条链子把它串起来,和你颈子上的世界之钥一对!”
“……”差点呛到,从这句露骨的话,冰宿断定情人的意识还不是百分之百清醒。
“你的生日是春之月24日吧?明年…嗯,明年大概不行了,后年!后年我一定给你全世界最珍贵的礼物!”罗兰专注地凝视她,双眼交织着爱意与野望,比了个戴冠的手势。
对他的承诺,冰宿的回应是包容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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