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梦井第七十四章
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一眼望去,除了林海就是雪原。又自愿留在山林中伐木厂看家的柳漳沅,一个人在雪里慢慢地走着。
“砰!”突然在这寂静的山林中,响了一声。他知道那是于喜又打着了什么东西了。于喜是那边山上的看林人。那年夏天,漳沅到山上伐树时,碰上了他。于是这两个在外地缺亲少故的人,就更来往的亲密了。
“哈,哈!”
漳沅听到了他的爽朗的笑声。他快走几步,就看到于喜带着他跟老毛生的那个儿子在山坡上,血地上躺着一只肥肥的狍子。
“来了,漳沅子,还是你的腿长。我刚放倒了它,你就来了!”于喜笑着说。
“我琢磨你今天打东西,就过来蹭点酒喝!”漳沅笑着说。
“娘的,咋一点不象我,刚才连枪也不敢打!”于喜转过脸对他的儿子说。“我跟你漳沅叔这么顶点的时候,还不知打倒了多少东西!”那小子白瞪了他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跑到漳沅跟前。
“娘的,倒象是你的儿子!”于喜笑着,抓起了它的一只后腿,拖着跟他们一块下了山坡。“回家后,我得仔细问问老毛是不是?”
“这小子,可没叫过我爹!”漳沅亦是哈哈一笑。“小子,以后跟我吧!”
这小子笑了笑仍没有说话。
“原以为你昨天会来了呢?可等了你老半天也没见你的影!你的衣服,老毛也都给你弄好了!她快成了咱俩的老婆了,好象对你更亲!”
“我昨天进了趟城,送了几张皮子过去,顺路买了点火药铁沙子的,明天再去送几张!”他从怀里掏出一袋糖块,递给了那小子。“明天,有东西捎吗?”
“我家里啥也不缺,不跟你一样,光棍子一条,啥也靠买卖!”他笑着说。“今天可得好好喝一壶!古人说啥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先给剃完头再说!”
“我替你割下来算了,省下成天光长毛,经常麻烦我白给你剃不说,还搭上酒肉!”
“割了也倒干净!”漳沅笑着说。“也省下想三想四的!”
“省下来的酒肉我自己也得喝上个十天半月的!”进了他们家的院子,他把狍子向雪堆上一扔。“娘们,你的老相好,漳沅兄弟来看你了!”
“胡吵呼啥?以为老娘老聋了!”老毛笑着挑起棉布门帘子就出来了。“又不是外人,又给他买糖吃!谢谢没有!”
“谢他干啥?刚才还说是他的儿子呢?老子给儿子买东西还不应该?”这小子一翻眼皮就跑进了屋子里。
“这小王八蛋!”于喜笑着说。“温上点酒肉,我跟兄弟好几天没见面了,得好好喝喝!”
“成天就知道喝酒!”老毛笑着说。她比以前在村里时更健壮了。“每次好拿你当幌子!一上饭就先倒满两杯酒,说你要来!一会又说你不是外人,先吃着,你来时不会拿悄作怪的,喝完了自己的杯中酒,又说你们是好兄弟,你的量小,先替你喝杯再说。兄弟,你说这是啥人?我没见过这种狗吊操的,就为这,昨晚一宿还耍脾气,不理我呢!”
“娘的,狗噜噜啥?让你准备你就干去吧!今回用大碗,俺弟兄俩叙点大事!”于喜说。“咱们不说喝回三秋的酒来,至少得喝两秋吧!”
“喝酒是大事,还知不道你?”她转身进了屋。
“这吊娘们!”......
喝了半碗酒后,漳沅就觉得浑身热乎乎的。“好酒!”他用手摸了一把刚被于喜剃光了的脑袋。然后他卷了一只于喜自己种出来的烟。“你就会剃这种和尚头!”
“这样多好,利落,还省下帽子上起油!”他也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老毛给他剃的。“再弄一口!一大口,今天得好好喝喝!”
“兄弟,家里有信了吗?也不知道都咋样了?”老毛插了一句。
“哎!”漳沅没有回答,而是叹了一口气。
“娘们,胡说啥?兄弟,喝!”于喜喝了一口酒说。“其实,那晚不是你的砖头救了我,我他娘的也不知现在咋样了?”
“你说这事多少遍了?你不也是给我一条烟抽吗?”
“可他娘的我这张臭嘴,只是一句玩话,让他娘的霍同春听到了又害了你!”
“过去了几年了,还提这干啥?我他娘的也忘光了!再干了,别耍赖,干杯!”漳沅笑着说。
“干他娘的!”于喜也端了酒碗。
他们也不知喝了多少酒。漳沅歪歪斜斜地回到他的屋子里,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他到了镇城里那个皮料厂的收购店交了几张皮子,拿了钱,就进了隔壁的酒坊里。跟老板说了一会话,他就是那个十来斤的皮酒囊走了出来。路过皮料收购店的门口时,就听有人喊他的名字。
“柳漳沅!”
“是谁?”他回头一看,却见柳青玲从店里面跑了出来。
“真的是你,漳沅哥!”她显异常兴奋。
“青玲子!”
“是我!”她抓住他的另一只手。“是我!你若刚才不回头出声,我真就认不出你来了!”
“这几年,你越长越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快变成了没人要的老太婆了。进去暖合暖合!”她笑着说。
她领着他穿过店铺,进了后院她的住房。她给他到了一杯茶,看到他把大皮帽子往沙发上一扔,就又笑着说。
“咋么几年不见,当了和尚了?”
“这几年跟当和尚差不多!一个人,这样不省下光洗这脑袋!”他笑着又看了她一眼,看到茶几上有盒烟,他就抽出了一支自己点上了。“你怎么到了这个小地方来了?”
“说来也话长!”她坐在了他的身边。“我跟美霞子在这皮料厂里干活,前几年还可以,现在不行了。厂里改制,我跟美霞子合伙买了厂里的这个小铺子。十天前,才交割完,我们搬过是几天的事!”
“难怪!”他深吸了一口烟。
“前天,来的时候,正好有人送几张皮子,我正在这里收拾屋子。过来时,柜台老张夸好。我看了看,每一张都是对眼穿,剥得也好,几乎没有废皮。我问他,他就形容那人的样子,我琢磨着有点像你,而且对眼穿是连祖爷的绝技,我更确信是你了。老张又说你今天还会来,我特意等你,没成想这早又去车站送美霞子,回来后,老张说你进了酒坊。由于不敢认你,没有进去,就站在前面铺子那等!喊了一声,果然就是你!”
“美霞子干啥去了?”
“到省城火车站去接她娘去了!”
“啊,她该找男人了吧!”
“还该找?人家的肚子都老大了,她接她娘来是照顾她生产的!”
“她男人干啥的?”
“也是这皮料厂的。他还在厂里干,挺实诚的一个小伙子,可比你强多了!”她又瞅了他一眼。“你成天,惹这个,招那个的,这不才出了事跑到这里来的!”
“还提这壶尿干啥?”他尴尬一笑,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这些年了,我也忘了!”
“你咋不问问我?你知道我在皮料厂上班,来了这么长时间,咋也去找我?”
“我只是听于喜讲的!”
“于喜?你见过他?”
“何岂见过,而且经常在一块!他在山里看林子,我伐木;既是冤家对头,又是好朋友的!两三年前,他弄了点木头,到城里卖,看到了你,回来就告诉了我,但他并不敢肯定!我更不敢贸然前去,怕碰上个熟人什么招麻烦什么的。从那,他也再没去过大地方。”
“我会招什么麻烦给你?”她盯着他的脸。
他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哥,还记得我家门口的那个小草屋吗?”
“小时的荒唐事,还想这个干吗?”他苦笑了一下。“你对象是干啥的?”
“伐木工人!”
“在哪块?我咋不认识?我给好几个伐木厂干过?”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慢慢地说......
三天后,美霞子带着母亲潘巧云回来时,她见到柳漳沅的第一句话是。
“你竟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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