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汪寿华眉毛一掀,接过帖子也不拆开来看,先问一声:“哪一个请客?”
“当然是杜先生了。”
“不敢当不敢当,”他抽出请柬细看,一面在问,“还有些什么人?”
“不晓得,”万墨林含含混混地说,“好像只请你一位吧,杜先生说有机密大事和你商议。”
“杜先生请客,你一定要到啊!”
“一定,一定。”汪寿华说,“墨林哥,你请坐,办公室里没有好招待,等一会儿,我陪你各处参观参观。”
“不必,”万墨林向他双手一拱,“我要赶紧回去,恐怕杜先生还有事情交代。”
汪寿华绕过大办公桌,亲自送客到门口。
11日晚7点钟,华格泉路杜公馆气氛严肃紧张,首脑人物都在客厅里,电话铃声忽晌,万墨林跑过去接,他一听声音就晓得是汪寿华打来的,于是,他嘴里应声:“啊,汪先生!”同时向杜月笙以目示意,问他要不要接这只电话。
张啸林机警,伸手夺过电话筒,大声地问:
“是寿华兄吗?”
“是,是,您一定是———嗯,张先生。”
“我是张啸林,今天晚上老杜请客,你要准时来啊。”
“要来的,要来的,”汪寿华急急地说,又是一阵子笑,“我正是打电话来问问,杜先生怎么这样客气,是不是公馆里有什么喜庆?”
“没有,没有,只不过老杜和我,有点事情要跟你商议,请寿华兄过来,比较方便一点。一小时以后,就只有你,我,老杜三个人”。
“好好,8点钟,我准时到。”
张啸林接电话的时侯,在场的杜月笙、马祥生、芮庆荣、顾嘉棠等人统统跑了过来,团团地把他围在当中。于是,张啸林一等汪寿华那头说话,便把听筒平举在面前,让大家凑拢来听,一直听到对方“咔嗒”一声,将电话挂断了,人人脸上显露宽慰的笑容,长长吁一口气。
打完这个电话,万墨林才晓得,今晚将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在杜公馆发生。共进会弟兄举事在即,“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共进会决定在这一晚的八九点钟,开刀祭旗杀共产党人,讨个吉利,先送汪寿华的终。
7点45分,顾嘉棠亲自到外面巡视一周,回到客厅报告杜月笙:“一切按照预定计划布置,妥善周密,保险万无一失。如今诸事齐备,只等汪寿华的人头送来。”
杜月笙还不放心,再问一声:
“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了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
“没有,”顾嘉棠摇摇头,“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黑角塔里埋伏好的自家人。”
万墨林注意到杜月笙始终面有忧色,神情不宁,他的脸色带点苍白,说话的声音也很低。于是,他轻声地在他耳边建议:
“爷叔,没有你的事情了,你还是早点上楼休息吧。”
“这个———”杜月笙迟疑了一下,没有再往下说。
万墨林的耳语被张啸林听到,关切地望望杜月笙,他也附和说:
“对的,你在这里,行事不方便。你还是上楼休息的好。”
“那么,”杜月笙环望各人一眼,“我先上去,你们各位要小心啊。”
“放心好了,月笙哥。”有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应他说。
杜月笙步上楼梯,一眼发现从小住在他家的外甥徐忠霖,正躲在楼梯口向下面张望,他快步走过去,拉住他的小手柔声地说:
“快回你的房间去,不管外面有什么事情,不许出来。晓得吗?”
这时徐忠霖还不到10岁,畏缩缩地看着他,点点头,一溜烟儿跑回自己的房间。
其余如各楼的太太、少爷、小姐早已奉到严厉的命令,今夜7点进房间,关好门,从此不许出来一步。
杜月笙走到楼前鸦片烟间,歪倒下来,抽几筒鸦片烟来振作一下;万墨林寸步不离,陪侍在侧。偌大的房间静悄悄的,榻后,墙壁上悬一幅“鹰瞬”巨画,苍鹰屹立,气象雄杰。榻上,杜月笙苍白面容,在烟雾迷漫中,若隐若现。万墨林闲得无聊,望着那幅“鹰瞬”出神。在杜月笙的收藏中,这幅画要算是历史最久的,他还记得,是在同孚里,杜月笙雄姿英发,叱咤万人,有一天黄老板得了这幅画,杜月笙说他喜欢,老板立即送给他。
蓦地,远远传来汽车马达声响,杜月笙神情紧张,放下了烟枪,他欠身坐起,侧耳倾听,万墨林望望墙上的自鸣钟,8点差两分,果然是汪寿华如约来到。
汪寿华坐来的车子,刚刚在杜公馆门口停下,预先等好在华格臬路和李梅路转角的那部小包车开始徐徐滑动。汪寿华人到门口,门灯一亮,铁扉移开,杜公馆司阍笑容可掬地喊:“汪先生!”
汪寿华向来动作快,脚步迈得急,他一面跟司阍打招呼,一面大踏步进入铁门。
铁门在他身后关上了,徐徐滑行的神秘车辆恰好驶进汪寿华座车的左边,两部车齐头并进,因为汪寿华的司机又在起步,想驶往前面一处停车的地方。于是,神秘车辆右侧的两扇门同时打开,跳下了两条彪形大汉。
江寿华汽车的前座只有司机,后座坐—位保镖。两条大汉身手矫捷,力大无穷,正好一人服侍一个,硬郴梆,冷冰冰的枪口抵住他们太阳穴,然后低声喝令: <!--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