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占山将军在黑龙江英勇抗日的消息南来,杜月笙大为兴奋,他启动邀集一批朋友,说:“东北义勇军孤奋斗,喋血抗战,后方民众应该给予精神鼓舞和物质上的支援!”
大家听了非常赞成,经过这一批朋友出钱出力,他们第一笔便募到了10万大洋,汇到黑龙江去慰劳前方将士。杜月笙还有心继续劝募,并且想派人亲赴黑龙江慰劳义勇军,看看他们能帮什么忙。这个计划后来因为日本发动全面进攻,马占山的东北义勇军被迫退到海伦
,后来通过俄国的西伯利亚,转进西北边陲新疆,杜月笙才怏怏作罢。
对于援救大批入关的东北难民,杜月笙办理长江水灾赈济举行平剧义演,他会同有关方面组织了一个“东北难民救济游艺会”,借新世界剧场邀集名伶名票,各种游艺杂耍的演员义务演出。同时更举办轰动一时购“名拨选举”,前后历时整整一月,杜月笙每天都准时到,并亲自指点一切。这为期一月的募捐公演,一共募得20万余元的赈款,杜月笙将之全部如数交给赈交济委员会,汇到北方去救济难民。
既要暗中指挥上海抗救会从事对抗日本的斗争,又得风尘仆仆地在沪杭道上主持义演募捐,杜月笙在这一段时期,食少事繁,辛苦万分,于是一些手下人劝他多休息一些,甚至一些人问他何苦这样不顾性命的忙碌紧张,杜月笙听后,双目炯炯地瞪住他说:
“若不如此,我们便死在这里!”
到了1932年1月份,日本外交当局为抗议“抗救会”行动的官文书已经堆积如山,但是抗救会不屈不挠,继续纠葛旅沪日侨,1月18日,重大的冲突爆发,成为“一·二八”淞沪之役的前奏。
座落在华界江湾马玉山路的三友实业社,1月18日下午4时,有5个日本和尚从门前经过,三友工人群起而攻之,将他们打成重伤。3天后,21日凌晨两点半,三友社突然失火,英租界巡捕出动驰救,发现了三四十名日本浪人,他们阻止巡捕鸣钟告警,双方发生冲突,互有死伤。
中国工人打伤东洋和尚,日本浪人纵火焚烧三友社,于是中日双方同时提出严重抗议,外交战在1月23日掀起最高潮,日方由日本舰队司令出面,向上海市政府提出哀的美敦书,要求立刻制止抗日运动,并且解散各抗日团体,否则日本海军即将开始“自由行动”。
上海市长吴铁城于1月7日就任新职,他接获日本舰队司令的最后通牒,立即向中央执行委员会和外交部请示,同时,他因为战祸业已迫在眉睫,急需了解抗日救国会的态度。他和杜月笙公谊私交关系极铁。在此半年以前,杜祠落成,吴铁城不但送匾,捐款与建杜氏藏书楼,而且他更亲临致祭,道贺。所以,他在1月28日上午,在与日本驻沪总领事村井做最后谈判之前,在他法租界海格路望庐私宅打了一个电话给杜月笙,告诉他说:
“情势很紧张了,日本第一先遣舰队开到了黄浦江里,村井约我在12点钟最后谈判,为了避免战祸糜烂地方,日方的要求我们可能会得答应。”
杜月笙在电话中问:
“市长的意思是答应制止抗日运动,解散抗日团体?”
“是的。”
沉吟了一下,杜月笙的最后决定仍然还是顾全大局,相忍为国,他说:
“假使市长决意如此,我想,抗日救国会暂时宣告解散,便利官方办理对日本的交涉,大家多半是可以谅解的。”
吴铁城却说:
“不,问题不在这里?”
“市长是说……?”
“宣告解散抗日团体不成问题,问题在于制止抗日运动这一点。”
吴铁城说得不错,制止抗日运动才是令人为之棘手的难题,民众抗日情绪正因三友实业社被焚事件汹涌澎湃,愤慨激昂,上海的民众团体,已经组成了后援会,要求政府向日方严重抗议,索取赔偿。而就在吴铁城、杜月笙通电话的时候,河北、虹口两区的民众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自己的家园挈带细软,扶老携幼,像浪潮般地拥入苏州河南的英租界,两区街甫十室九空。这些不愿做日本顺民的上海居民破釜沉舟的表现,是以此说明他们对日本人是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心理。其他方面的反日行动一概不提,单说在那尽弃所有、绝不事敌的紊乱行列里,如果出现了一个日本人,谁也不敢想像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如何控制上海市民的情绪,制止一切所可能发生的“抗日行动”,在抗日怒潮高涨至极的时候,莫说上海市长没有把握,即令出动全上海的军警弹压疏解,只怕也是枉然,因此,当吴铁城说明了当前困难症结之所在,连上海滩上以“闲话一句”驰誉于世的杜月笙不禁也为之踌躇迟疑,不敢承诺。他考虑了半晌,也只好委婉的答复吴铁城说:
“这一件事,在现在这种局面之下,能否绝对做到,我想随便哪一位也无法打包票。不过,我答应市长,从放下电话听筒开始,我会千方百计尽力而办。”
得到杜月笙这样的答复,吴铁城已经满意了,20年后,当他撰文哀悼杜月笙之逝时,往事如烟,而他记忆犹新,他在纪念文中写着:
“……1932年,余长沪市之初,即遘“一·二八”之变,当时日牒之答复,后方之应付,以及停战之协定,地方与政府意见—致,合作无间,因应适宜,实出(杜月笙)先生之助。”
1月28日正午,吴铁城获得杜月笙的承诺以后,胸有成竹,满怀欣喜地去和日本驻沪总领事村井仓松进行最后谈判。这一次谈判持续一个多钟头,为了取信于日方,既已取得抗日教国会实际主持人杜月笙的谅解,吴铁城当场在日本人面前下令上海公安局:
查本市各界抗日救国委员会有‘越轨违法’行为,本市长本诸法治精神,仰该局即将该会取消,以维法纪,切切此令。
吴铁城的诚恳坦白,决断明快,使村井仓松为之愕然。村井仓松“所愿”已遂,无话可说,再提出5名受伤东洋和尚的医药、抚慰等几点鸡毛蒜皮的要求以后,双方随即达成协议。村井仓松辞出上海市政府,吴铁城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答复日本总领事抗议书所列载协议各点。他请市府秘书长俞鸿钧亲自当面递给村井,俞鸿钧驱车疾驶,争分抢秒在下午1点45分将答复书送交村井仓松,并且得到村井满意的表示,日方只是敦促上海市政府切实执行而已。一天风云仿佛已成过去,俞鸿钩匆匆赶回市府向吴铁城复命,吴铁城当即拍发“勘未”,“限即刻到”的电报,将交涉经过分呈南京中央执行委员会和行政院,然后,吴铁城心头一松,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家休息。
全上海的新闻记者,只有《时报》的金雄白事先探悉吴铁城“一·二八”中午要接见村井仓松做最后的谈判的消息,因此他独自在海格路望庐吴公馆坐侯,两点钟敲后,吴铁城满脸疲容的回来一见到金雄白,他开口便说:
“对日交涉已经顺利取得协议,战祸可望避免。”
吴铁城的这两句话字字皆有所依,没有一句假话,他对日交涉不但取得协议,而且村井仓松已经接受了他的答复,日方惟一坚持的条件取销“抗救会”,停止抗日行动,吴铁城尚且在交涉之前就跟杜月笙获致协调,杜月笙顾全大局,这时已在全力疏导之中。
但是,金雄白还有点不能置信,他率直地追问了吴铁城一句:
“真的顺利解决了吗?”
吴铁城怫然不悦,厉声地说:
“我是市长,又是办理交涉的负责人,不信我的话,就不必来问我。”
金雄白肃然而退,当天下午,上海《时报》以巨大木刻红字为标题,发布此一独家消息。并且时报还出了号外:中日问题和平解决。全上海人紧紧绷着的心弦豁然松动,业已迁往上海租界的闸北、虹口两区民众,心中笃定,现出笑容,又在通往虹口闸北的通街大道组成长龙,仗不打了,大家放心大胆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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