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既狐疑的看了法正一眼,却又默口不再说话了。
小胖子公孙续却大摇其头:“那个家伙的话信不 信得过?要是我们就这么退兵了,岂不正便宜了董卓老儿了!”
“你还舍不得了,别望了岳父来信催你回幽州了!”公孙续这点心思如何瞒得过刘封,当即笑着小小的威胁了他一把,“无舍哪有得?袁绍观望了大半年,轮也该轮到我们休息了。”
对于这个一向听话的小舅子,刘封也是刻意培养,耐心的与他解释了起来。
听了刘封的话,公孙续登时蔫了下来,他年纪虽小,也还不算太傻,这些不能公开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是难得有一次独自领兵的机会,眼看着就要没了,叫他如何能甘心的。
法正却又有了些犹豫,略一思索,摇了摇头道:“西凉马腾韩遂诸人各不统属,彼此又常有矛盾,每常互有攻伐,急则相援,缓则相图,私心极大,而且这些人都无功名在身,上不得台面的,好利无义,在百里之内称关起门来王称霸为寇抄略一方还行,指望他们跟董卓为敌,只怕,他们还没这个胆子?”
“有没这个胆子,去看一下才知道。”刘封笑道:“一分的好处,你若是能给他说成十分,傻子也会给你卖命!”
这一句玩笑的话引得帐内众人都是会心的一笑,法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张既也接上了刘封的心思,接口道:“自袁隗死后,袁绍就再也没了顾忌,他当年被董卓驱赶,亡命奔出京师,眼下没了顾忌,岂有不拼命的道理?
关东诸军精锐虽然不如西凉军,但士气人心可用,而且朝中百官京畿世家都心向于朝廷,与袁氏交好。董卓狂悖无行,早已犯了众怒,必不能持久,他惟一的一条退路,想来也就只能是西迁回长安了!凉州是董卓的老家,若凉州再来一乱,董军军心必然随之不稳,成败之机,就看法先生了!”
看着张既眼中隐有不信任,法正心口一阵的焦躁,撇了撇嘴,轻笑道:“正虽不肖,些许小事,还是办得到了,张公就请静候佳音就是了!”
看着两人斗嘴,刘封不由的一阵苦笑,罢了罢手,道:“对于西凉诸人,虽然多有不法行为,又向来无视朝廷。不过据我所知,扶风马腾却是个忠义之士,每常以其祖伏波将军自许,而孝直此行,则只须拜访马腾一个人就可以了,至于韩遂等人,则不必理会!”
“就他一个人?”法正微微有些惊讶,本来还以为刘封要他周游列国效张仪连横之术,随即释然,马腾说得好听点是一方雄杰,其实就一个土顽而已,若是刘备不远千里只为他一人而来,就算他怕事也会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吧。而只要说动了马腾,马腾自然不会不去找他的一干子兄弟们帮忙了,微笑道:“看来承泽已是胸有成竹了,我复何忧!”
张既也点了点头道:“马氏一族世居扶风,马腾为人慷慨有大节,更难得的是此人心存忠义,对朝廷委派的州郡长官少有抵触,且还极得羌胡的信任,其母是羌女,其妻也是羌女,在西凉诸人中,更以重信然诺为人所重。他日朝廷若是平定凉州,还非得借重此人不可。”
说话,张既双眼瞥向法正,欲言又止,这样的人任,交予一个黄口小儿,是不是太儿事了点。
法正年纪虽轻,却如何不明白张既眼中的不信任,胸中顿时豪情大生,笑道:“既是忠义之士,但凭某口中三寸不烂之舌,必致马腾引兵东向!”
“管子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自延熹年间始,凉州连年大旱,汉羌攻伐不断,而朝廷的抚恤又严重不足……”看着法正自得满满的模样,张既越发觉得这人言过其实,轻浮难以成事,忍不住的又出言讥道。
“呵呵呵!”刘封摆了摆手止住互生敌意的两人,笑道,“孝直相机而事就是了,再不济,也可以多结交一个朋友。”说着,刘封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把古朴的短剑,微微拈了拈,交于法正手中,道:“此剑名曰鱼肠,是当年专诸刺杀王僚之物。我听闻马腾长子马超年少英勇,冠于三军,孝直可将此剑代我赠予马超,作为进见之资。”
接过鱼肠剑,法正用力一拔,一道寒光刺目,不由的双目一闭,上古神兵,果然非凡。张飞亦大是动容,从法正手中取过鱼肠剑,双目大是放光,不由的咂舌道:“侄儿,你是何时得了此等宝物?”
说话间,动手拔下一根头发,当着剑锋轻轻一吹,粗发顿时挥为两段。
公孙续更是两眼放直,舌头也有些打卷了起来:“这,这可比取刃宝贝多了,你、你、你,也太阔了吧!”
有好东西不送自己小舅子却去便宜千里之外素不相识的羌人杂种,由不得公孙小胖子对这个姐夫不满了。
看着小胖子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刘封笑道:“若得马氏相助,一把短剑又算得什么。至于你,下次我有好东西优先考虑你就是了。”
其实这把鱼肠脸刘封也是无意中得来,这一次甩手送出,也是临时起意,虽然突兀,却也没有半滴心疼。且不说马家在西凉的势力,就予马超的上升潜力,送一把短剑结交个朋友还是值得了。
法正亦是一脸的惊诧,家世渊博的他自然明白这把鱼肠短剑意味着什么,深深长吸了一口气,好险才稳住了心神来,勉力扼住脸上的震耸。
到了此时,法正才真正的对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主敬服了,不过瞬息之间,便能从“父亲遇害”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不动声色的做了相应的安排,条条举止俱皆不无道理,让人无法反驳,也不会多想,轻易的避免了军心浮动。这等杀伐决断,决无半分拖泥滞水,万金不易的上古神兵,世俗子眼中的无价之宝,更是毫不犹豫的转手送出,只为交一个朋友,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做得到了?当即恭恭敬敬的向刘封躬身一拜:“公子放心,法正必不辱使命!”
后面这瘳瘳数语,端是虔诚无比。
交代了法正,见着张既眼中隐含失落之色,刘封心知他是看着法正齿毛未脱,而且刚来才不过一天功夫就得自己如此信重,许以重金托以大事,心有不忿了,便向张既微微一礼,道:“我去之后,还有一件事劳烦请德容,还望德容万勿推辞!”
张既一怔,连忙还施一礼,道:“公子尽管吩咐便是了,既绝无不从之理!”
“自古以来,得人者得天下!”刘封眼中微有几许落寞之色浮现,“并州地处边关,苦受胡人毒害,素来人少,且不能安居。此次董卓自寻死路杀了袁隗一家,必然袁氏一门大兴兵,董卓不得人心,其势必不可久,败退几无悬念。然而董卓为人心性促狭,绝不会甘心就此失势,便是走,也不会留下一个完好的洛阳给袁绍。彼时,生灵涂炭,百姓必然大披其毒,以致流民四起,群盗丛生。而并州粗安,又与京畿比邻,于公于私,我们并州都不可以坐视不理。德容熟知京畿人事,安抚流民为并州收揽人心,此重担,便要交予德容肩上了!”
张既闻言精神大振,又有些羞愧,当即伏身一揖,朗声道:“公子宅心仁厚,既必当竭力而为,必不教京畿百官有冻馁之忧!”
刘封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印信交予了张既:“若有所需,只管派人往晋阳向元皓先生调拔就是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越渐昏暗了下来,值卫在大帐四角点了几盏灯,默默的又退了回去,火苗扑闪扑闪的,连着刘封的脸色也似着有些捉摸,脸上的笑容更显得极为勉强。
又将军政事务一一安排下去,送了众人出来,天已是大黑了,刘封这才感觉有些乏了。法正却又折了回来,刘封奇道:“孝直去而复来,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
法正轻叹一声,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若是李儒所言尽是实情,你这一去,岂不正是羊入虎口,主公……”
“孝直勿忧,我当会小心行事。”看着法正几乎泄露了机密,刘封打断了他的话,拿起自己的配剑,轻轻的擦拭了起来,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李儒多智,在城下虽然只是廖廖数语,真假难辩,我们却不得不防,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到这个“宁可信其有”,刘封心头苦涩不已。
法正还有些犹豫,显是不放心的,但他毕竟年少, 安慰的话也不大说得出口,略一踌躇,却还是说不出话来。自投靠了并州军,刘备父子便是他的主公,若是刘备有事,还有刘封这一面旗帜,但若是刘备刘封两父子都出了事,威名赫赫的并州便要土崩瓦解了,不由又有些患得患失了。
刘封轻抚着手中长剑,笑道:“孝直是洒脱之人,如何也做这等小儿女之态?”
说话间,双手一送,宝剑入鞘,光华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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