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何时能到得了晋阳?”大热天的,在马车里坐着沉闷,蔡琰探出头来,轻声向一旁步行的刘封问道。刘封并没有拒绝卫行与蔡琰同行的请求,拖家带口老少近五万人,也不在乎多这两个人和十几个仆从。
“难说,等我们到了上党,我便着人先安顿百姓,以后步程会快很多。”赤焰与刘封并排而行,时不时亲昵的在刘封肩头蹭了蹭,队伍里头,就数它精神最好了。刘封爱惜马力,像这种行军速度,便干脆自己下马步行了。
分流过后,愿意随刘封到并州了占了绝大多数,就这么拖家带口老少近五万人,队伍蜿延亦有十数里长,煞是壮观,不过这每日行程,顶多也不过十几里路而已,一个壮汉都可以走两三个来回了。
听了刘封的话,蔡琰微微有些失望,她自幼与父亲蔡邕相依为命,像这样的一别半年多,叫她如何能不心急如焚。其实她知道带着这么多的百姓,行军速度肯定快不了,却忍不住的希望刘封能给自己鼓励一下。
看出了蔡琰的焦虑,刘封笑着安慰她道:“伯喈先生国士无双,海内人所仰望,他老人家在晋阳一切必然安好,蔡小姐也不必为他担心,就当这是在游山玩水一般就是了。”
其实刘封自己也恨不得能马上飞到晋阳,他可是快要当父亲的人了。
听了刘封安慰的话,蔡琰却只轻轻应了一声。
一旁的卫行心里冷笑:“最该担心,还不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嘴角微动,却终于还是没有发出声来。一早他看着蔡琰主动与刘封说话,而刘封也“刻意”的往蔡琰身边凑,卫行心里大大的不舒坦。
“将军?”蔡琰略一犹豫,似乎也感觉到了卫行的不快,却没有看他一下,“若是我父亲留在了晋阳,将军会如何安排?”
甫闻这话,卫行心头狂颤,呵呵笑道:“听闻刘公子曾与大皇子一同拜于卢太傅门下,掏空了卢太傅胸中所有。又最是好学不倦的,几乎借书借遍整个洛阳。先生胸中虽有藏书百万卷,想必也已经为刘公子掏空了吧?”
刘封看了卫行一眼,笑道:“刘封粗鲁小子,哪敢求学于伯喈先生门下。不过伯喈先生有志编纂国史,我以为,只待伯喈先生新史一出,胸中藏书万卷便可尽收于此,我何必舍本求末呢。”
卫行的这些小伎俩,刘封哪会不明白,不外乎讽刺刘封当初抛弃刘辩自行跑路一事罢了。
听了刘封的话,卫行不由大震:“你怎知先生有心重修国史,先生何时与你说了这话?”
蔡琰亦是一脸的惊诧,私修国史,搞不好可是论死的大罪,《汉书》的第一任编者班固就曾因此下狱,赖得弟弟班超拼死上疏才捡回了一条命。纵然蔡邕的名望才识并不下于当年的班固,像这样私修国史,也不见得他想做就做得了的,更别说其中浩如烟海的史籍人物了。而且事实上这种事蔡邕也没与任何人提起过,便是身为其女的蔡琰也惘然不觉。
刘封这才醒悟自己说溜了嘴,笑道:“此事,又何必伯喈先生亲口提及,只要看着先生每天都读些什么书,跟什么人交谈论及什么事,一切可不都是明摆着。”
“想不到我为人子女的,竟还不如将军看得明白。”思及蔡邕往日在家时的读书议事,蔡琰这才恍然大悟,幽幽的一叹道。
刘封罢了罢手,笑道:“蔡小姐智比天人,更有过目不忘之能,就这一点,刘封便是拍马也赶不上。若是蔡小姐能助伯喈先生一臂之力,父女同修国史,亦可为一时之佳话。”
蔡琰大为心动,小脸微红,谦然道:“蔡琰不过凡间女子,怎敢自比班姬,将军谬赞了。”班固的妹妹班昭继兄作《汉书》,为千古之佳话,蔡琰虽是为人恬淡,却也自负才智,若能效班昭著史名垂千古,却也令她大为心动,不经意间,竟将自己芳名说了出来。
刘封是早就知道蔡琰之名,也不在意,卫行却是脸色大变。
刘封笑道:“蔡小姐何须自谦呢,当仁不让耳!以蔡小姐才智过人,我在洛阳便多有耳闻,多少洛阳须眉男儿亦不得不甘拜下风,刘封不及便是不及,无庸讳言。而且以蔡小姐这般的才智,若是寂寂无闻于闺阁,为寻常人家之妇,养儿育女相夫教子,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一席话说得蔡琰娇羞不已,美目不依的嗔了刘封一眼,心底却大是意动,望着缓缓后行的青山绿水,一时竟痴了。
……
进了洛阳,袁绍再也不提讨伐董卓的事了,至于皇帝大臣等就更不用说了,仿佛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而这声势浩大的为国除奸,也不过是洛阳一游一般。随着联军在洛阳呆的时间越长,军士们终日无所事事,滋酒闹事便多了起来,民始苦之。
刘封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吃了一回大户,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袁绍对他的敌意是显而易见了,谁知道袁绍会不会给他来个先除之而后快。更何况,刘封在洛阳先是赈灾后是抢劫,抢完劫再赈灾,还鼓动灾民迁往并州,这种收买人心的行为,一下子将准备发国难财趁机买卖奴仆田园壮大家族势力的司隶豪强们都给得罪光了,在司隶一时是人所痛恨。
不过仔细计较之后,刘封还是觉得袁绍更多的可能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还只是渤海太守的袁绍显然还不具备为这些司隶豪强们就这样公然的张旗对付自己的能力。
只是这烈日酷暑的,不过半日光景,却叫护花使者卫行叫苦不迭。他是谦谦君子,不敢唐突佳人钻到蔡琰的马车里,就是蔡琰没意见,群众的眼睛也是叫他受不了。只是鞍马劳顿,这么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半日功夫便已脱了一层嫩皮,大腿内侧也在不疑难经意间给磨出了无数血泡,却还强撑着与刘封蔡琰有说有笑了,绝不让刘封争先,叫刘封看着都有些不忍心了,蔡琰亦是愧疚不已。
日近正午,行军到了紫竹林,刘封下令歇息,给百姓军士分发干粮,令众人烧水就食。卫行终于坚持不住了,让人快马回洛阳寻一辆马车赶来,依这行军速度,一天一夜功夫大约就可以追得上了吧。
正惬意的享受着午后的清风,几骑快马从身后奔来,马上跃下一人,正是孙策。刘封有些意外,看着孙策满头大汗的搜寻自己,眼中大有焦急之色,又大是感动,连忙迎了上去,孙策却紧走两步,当胸就给刘封来了一拳,笑骂道:“你这小子,要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这一拳打得虽重,却重不过这一份送别的情意。
刘封自失的笑了笑:“我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现在只能亡命天涯,伯符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再来找我。”
接过刘封递来的水袋子,孙策先咕噜灌了一大口,扫了一眼围了一片的百姓军士,目光落到了那辆突兀的马车上,朝刘封眨了眨眼,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我也与你差不多的。”
刘封大愕:“怎么回事?”
孙策冷笑道:“当日是我父亲第一个杀进了洛阳,想不到袁绍竟然就此诬蔑我父亲说私匿了传国玉玺,责令我父亲交出来。并将之公之于众,派兵围了我军驻地,若非他那个宝贝弟弟袁术,只怕这会我都已经身首两处了!”
看得出来,孙策对袁家兄弟都很不感冒,再灌了一大口水,恨道:“娘的,就算我父亲真了这么做了,他袁绍凭什么管要过去,当他是皇帝了!”
“传国玉玺吗?”刘封嚼了两遍,摇了摇头,心头有些失落。是不是孙坚找到了传国玉玺,历来众说纷纭,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后来曹操是从袁术手中夺回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孙坚可说是袁术手下大将,这传国玉玺又是怎么到了袁术手中了,无论如何都与孙坚脱不开关系。
最重要的一点,孙策横扫江东的家底是袁 术送的,传说,是孙策拿孙坚用命换来的传国玉玺做了抵押。
理智上刘封告诉自己,孙策如此追来与自己送行,极可能的他真的并不知情,却也不排除,孙策不与自己说实话。毕竟,作为长子,事业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孙坚不太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跟自己的儿子有所隐瞒,更何况,孙策绝不是一个不分轻重的人。
心间,像是堵着一根刺,刘封笑得很勉强。
察觉到刘封的异样,孙策大是不悦,怒道:“难道你也认为是我父亲私藏了那块破石头!”
“瞧你激动了。”刘封摇了摇头,苦笑道:“欲与加罪,何患无辞。我猜,定是你们也做了撤军的打算,眼见人都快走*光了,只剩下自己的几个虾兵蟹将不堪成事,袁绍面子上挂不住,拿你们孙家杀鸡儆猴来了。”
孙策面色稍缓,却还捶了刘封一重拳,没好气的道:“说什么杀鸡儆猴,你才是鸡呢!”
目下还不过十六岁的孙策,其实玩兴还是挺大了,哪有丝毫日后江东小霸王的模样。
刘封哈哈大笑:“其实你们跟我们都彼此彼此,袁绍动你们不得,怕是就要找我下手了。嗯,袁术倒是仗义。”
孙策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道:“这个废物!”
“能说袁公是废物了,世间怕是只有阁下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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