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蔡琰的马车不疾也不缓的开了过来,赶车的,正是那个蔡家的老仆,已经给累得气惴嘘嘘了,看来,就是他想再快点,也快不了。
卫行却已经走远了,刘封手中那一顶草帽还没完成最后一道工序,身边围着三四个小童,都还不到下地帮父母干活的年纪,现在又正在劳忙时节的,做父母的只好任着他们滚地玩泥巴了。刘封反正要等,就顺便客串了一回幼儿园老师了。
“他,走了?”蔡琰在两个侍女听雨、知秋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却没看到卫行的影子,怅望着南去的官道,失落万分。
“卫公子,还会再回来吗?”听雨珍珠般的泪花便如断了线般,漱漱漱的往下掉,另一个侍知秋也是两眼通红,低下头来。
卫行的卖相好,身世也好,又有才华,总之,很好,很称合做一个少女的梦中情人。
蔡家的老仆张了张嘴,看着刘封,似着相问什么,只是在自家小姐面前,却终于没有问出来,摇了摇头,年轻人的事,他不懂。
“他若需要你来送,就不会不告而别了,既不需要,何必多添伤感?”刘封不动声色的道,微笑着从一个满是希翼之色的小童手中接过灯芯草,又加固了一圈。
蔡琰讶然看着刘封手中跳动的灯芯草,仿佛也被他的沉静吸了过去,竟也忘了自己是来送人了。小侍女知秋撇了撇嘴,满是不屑的道:“还一个大公子呢,跟着几个小娃玩泥巴!”
没能见到卫公子,小女孩满腔的怒火都撒到了这个刘公子身上,反正,他也不是有脾气的人,这么大的人的,还跟几个娃一起瞎玩!
“你哪知眼睛看见泥巴了?”刘封笑了笑,折下多余了草料,放在食指上转了转,递给了一个满脸兴奋之色的小女孩:“好了,这是你了。”
“谢谢哥哥!”小女孩兴奋的接过,戴在头上晃了晃,又拿了下来,上面翻翻下边看看,说不出的高兴。
“还有我的,哥哥!”另一个小男孩捧着一把灯芯草强烈的要求着,别人都有了,就差他没有。
“好,好,还有你的。”刘封在小男孩头上轻拍了拍,“嗯,你的头大一点哦?”
“那,我再去拿点来?”小男孩紧张的道。
“嗯。”刘封笑了笑,低头又折腾起来,在边上一块干净的大青石上拍了拍,头也没抬:“坐吧,一会我也给你弄一个。”
“好。”蔡琰不自觉的应了声,顺着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拢起裙子,支着颐,静静的看他手指翻动。
“小姐?”知秋看着伸延远去的官道,半个人影也没有,不满的催了声。听雨拉了她一下,红通通的大眼睛示意的看着乡巴佬刘封。
难以想象,刘封那双惯于握刀杀人的手,居然还会如此灵巧的变幻着,一顶精致的草帽很快的现出了轮廓,打上了纬络,一圈一圈的,在他手中完成了。
“嗯,是不是比他们的漂亮一点?”对两眼放直的小男孩晃了晃,刘封笑着问。
“肯定的,我的帽子最漂亮了!”小男孩坚定的点了点头,把帽子接了过来,认认真真的戴了上去。
“生疏了。”刘封笑了笑,看着一脸沉迷的蔡琰,有些为难了起来,“你的头更大了,我就贪污了这么点,好像怎么也够不着一顶帽子。”
蔡琰小脸一红,不依的看了他一眼。美眸却偷偷瞟向了那几个快乐的叫着跳着的小童。
“要不,我给你弄个别的?”刘封却只装着不懂,微微一笑,低着头就着怀中余下的草料,又捉弄了起来。
扎草帽,扎草人,飞鸟,那是他前世儿时的工夫,乡下的孩子没有什么玩具,有的都是从爷爷奶奶那里传下来的,一只草狗,一顶草帽,可以让他们高兴上好几个月,前一世的刘封手巧,还有个弟弟,城里的孩子学钢琴,学书法,学外语,他就只会扎草人掏鸟窝捕老鼠哄着弟弟玩。
“怎么样?”刘封提了起来,一只栩栩如生的草鹤浮在三女面前,便是刚才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听雨小姑娘,也惊讶的张大的小巧的嘴巴,一时,也忘了什么。
“嗯。”蔡琰欣喜的看着这只精致的草鹤,轻轻的从他接了过来,两人手指微微一碰,蔡琰娇躯一颤,小脸腾的抹上了鲜火,急忙低下眉来,偏向一旁,心如乱麻,一片空白。
“哥哥,哥哥,我也要这小鸟!我也要!”一个小男孩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跑了过来,晃着刘封的胳膊大叫道,其他几个孩也嚷嚷的跑了过来,围着刘封央求着。
刘封苦着脸,看向了蔡琰,却见她正呡着小嘴,兴灾乐祸的看着自己,两眼一对视,倏的又急急的转开,喜滋滋的提着自己的草鹤,竟有几分示威的模样。
几个小孩叫得更欢了。
“好,好,好,都有,都有,大家都有!”刘封仰天长叹,今天,我就卖给你们了。
几个小孩欢叫着,哗了一声跑开了,又去找灯芯草。
“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本事!”蔡琰早已忘了来时的初衷,看着向个小孩欢快的身影,粉净玉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我的本事,还多着呢。”刘封笑了笑,看着蔡琰,“想不想学,我教你?”
“好!”蔡琰两眼一亮,接过刘封递来的草料,看了过来。
“打个十字。”刘封鼓励的看着蔡琰。
“打个十字?”蔡琰甜甜的一笑,依言打了个十字。
“折个弯。”
“折个弯?”
……
日已正午,初是还是一个在讲解,示范,一个在一边看着,亦步亦趋的学着,到了后来,索性是刘封手把手的教,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并排的坐在一起,头都快要抵在一起来。只是一是讲得有趣,一个学得认真,或是未觉,或是根本就不在乎,在他们的脚下堆了一大簇余料,蔡琰的裙子,刘封的下衣摆,也都粘满了草屑,除了几个小童不时欢快的畅呼着,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玩具,谁也没在意到,时间已经一点点的过去了,每个小孩的手中多了草鹤,螳螂,小船,梅花……
“咕噜。”
“嗯?”刘封诧异的抬起头来,却发现两个人的脸近不过咫尺。蔡琰“呀”了一声,小脸通红,不安的扭着小指。她的肚子刚刚叫了。
“呵呵,我饿了,我们回去罢。”刘封笑着站了起来,“把这两个扎完。”又对几个小童笑道:“哥哥姐姐要走了,你们都回去吧,下去再来给你们扎小草人。”
“哦!”几个小童每人手上都多了十几个礼物,早已乐得开了花,听了哥哥这么吩咐,呼了一声跑开了,他们也饿了。
蔡琰红着小脸低着头,手上的协作却丝毫不慢,一眨眼功夫,一只奔鹿浮在众人眼前。女人本就有手巧的优势,这半天功夫,她手底下的功夫,竟不比刘封的差,反过头来,还时不时的指导刘封几句,怎么样可以让小草人更挺,更直,更漂亮。
“文姬聪颖,愧煞多少男儿!”刘封晃了晃手中还未收工的奔鹿,由衷的赞道。
蔡琰甜甜的一笑:“不过是些许小玩艺罢了,哪当得你这么夸了。”虽是说着谦辞,心中其实却是受用得很。
刘封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奔鹿紧了一圈,拿到蔡琰手中一比,摇了摇头道:“果然是萤虫之光不可与日月争辉,以后有文姬在,我可再不敢弄着这手了。”说着把手中的奔鹿就要往外扔。
“哎,别!”蔡琰惊的止住了他,一把夺了过来,看了他一眼,又不安的低下头来,美目闪烁,“好好的,扔掉怪可惜的。”
两人忙活了一个上午,除了刘封的草鹤,也就这最后的两个留了下来。
刘封一震,温柔的抓住了蔡琰的小手:“文姬,琰儿,我刘封何德何能,受你这份深情!”
“呃!”蔡琰身子一僵,猛的定住,刹时羞红了小脸,使劲一挣,却挣不开,“你,快放了我!”
边上那三人,俱是目瞪口呆,老仆还好,别过头去只作不见。知秋俏脸大变,正要冲过来,听雨却死死的拉住了她,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哗哗哗的往下掉。原来,卫公子就是因为他才走了!
“本来,我以为,我与恨不相逢未嫁时,我不配再来追求你,也不敢来骚扰你,更怕因为我扰了你的平静,伤人又伤己。可是今天,只要你点头,我就绝不抛弃你!”刘封轻轻的松开了手,认真的道。
一直以来,刘封并非对蔡琰没有感觉,只是,像一个人对美好事物一样,只有欣赏,却不一定非得要占有才罢休,而且他已经有了几个心爱的女人,他亦已知足了。如果卫行还在的话,刘封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也不可能感觉得到,原来蔡琰心中有了自己的影子,毕竟两人相处的机会不多。
蔡琰心如撞鹿,高耸的酥胸急剧的颤抖,局促着低下了头,不敢看他一眼。刘封轻轻的又握住了她了手,蔡琰这一次没有挣开,仿佛得到莫大的鼓励一般,勇敢的举起头来:“是,是仲道告诉你的?”
刘封点了点头,心底有些犹豫,握着蔡琰的小手微微一紧,笑道:“卫公子其实什么都不比我差,他,却走了。”
“他很好。”蔡琰凝望着远去的官道,幽幽的道,“仲道是个很好的人,对我很好,要不是他一路相伴,我不可能回得到父亲身边。曾经的,我也以为,仲道会是伴我一生的那个人。”
“嗯?”刘封鼓励的看着蔡琰,给她勇气说下去。他有些紧张,又不觉自失的笑了笑,人都走了,而且看卫行那样子,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仲道是个世家公子,在洛阳的时候,很多人饿得快死了,乞讨的人越来越多,仲道却不愿多看那些人一眼,就算有时候会给他们一些吃的,也只是为了赶他们走,不是可怜那些人。”蔡琰说着这话,有些伤感,泪珠在眼圈打着花,反抓了刘封的手,紧紧的握着,“我听说卫家是河东第一世家,家有余粮无数,可卫家却不会管别人的死活,仲道,他也不会。”
刘封有些明白了,蔡邕早年受党锢之祸,为阉宦所逼,更曾遣刺客追杀,不得已变姓名流浪于江湖,苦日子可没少挨过。
“后来,你抢了洛阳的富豪世家,仲道还要跟你争论,说你的行径有如强匪,可是他却从没想过,那么多人就要饿死了,难道他们就该死吗?他们只需要一口饭吃就能活下来,仲道却从来都不在乎……”
也许,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理由罢,人有的时候,只是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理由,一个给自己开脱的理由罢了。至于这个理由充不充分,够不够给自己开脱,并不重要,能说服自己就足够了。
“如果仲道向父亲求亲,父亲会答应他的,我,我也不会拒绝他的……”说到这里,蔡琰看了刘封一眼,有些忐忑,又有几分坦然。
刘封却手心一紧,轻轻的将蔡琰拥在怀中,淡然笑道:“我知道,可你心中却有了别人的影子,卫公子说过,如果得不到全部,他宁可什么也不要。”
说这话的时候,他很潇洒,可是他这个人,却不会活得很潇洒。
蔡琰黯然的别过头去,轻轻的闭上了美目,沉浸在述说之中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老仆和听雨知秋那呆愕的眼神,只紧紧的贴在刘封怀中。其实,她对卫行亦不是没有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却让他的冷漠而冲淡了,越来越淡了。如果没有个参照的,或许,她不会有多余的犹豫,只会当这是一个小小的,与自己无关的缺陷罢了。或许卫行直到离开了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吧。
长亭外,一缕清风拂过,柳条新新,闻风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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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有意磨洋工,这个,这个,我觉得,写三国嘛,毕竟是写人,写人与人之间各种各样的关系,写主角在这个时代的种种生活点滴,有时候,不自觉的就往详里写了。战争自然也是必不可少,不过,人不是为战争而活的,战争只是为了让自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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