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的大帐外歪歪扭扭的摆着十几把椅子,稀稀拉拉的或坐或站着十几条大汉,有的干脆蹲在椅子上,彼此三三两两的交头结耳的议论纷纷,有的则拿着眼睛四处乱瞥,其中或有不安警惕,洒脱拘谨的,不一而足。这些人基本上都只带着十几个亲卫过来,其他人,则是在守卫老窝,不敢轻动。
其实这十几个头领中,徐晃原本也只认识其中的一两人而已,这也是因为徐晃是河东人,有点少小交情罢了。至于其他人,则是左右父老乡亲的互相引见这才套上了交情,便如瓜蔓之蔓延,一个牵着另一个,呼朋引伴的把能叫上的都叫上了,反正,这位朱虚侯有粮食发,不要白不要,至于代为引见,不过是空头人情,不给白不给。
自董卓以地方入主中央以来,洛阳一带就没得安宁,尤其自初平元年董卓火烧洛阳撤往长安,洛阳四郡就匪盗丛生王匡屡禁不绝。崦这些所谓的“盗匪”,原本基本上都是些普通乡民,领头的也不是什么恶人,顶多是乡民中有勇力有名望的,眼见天招了灾,家中没了余粮父母妻小就要饿死了,没奈何的这才拉起人马干起劫匪的勾当,或者初时只是因为盗匪遍地不得已结寨自保,可是天灾人祸的,眼见寨中粮草越见少了,便就打起了过路商旅的主意,而后就是攻伐邻近恶名远扬的几个山寨“替天行道”,再到后来,基本上是有得机会就抢,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反正这个时代,兵即匪,匪即兵,董卓烧洛阳,刘封劫富户,早一点的孙坚更是在荆州乱杀一通,比的就是谁的拳头硬,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
徐晃正襟危坐,手扶腰刀,面无表情,看了刘封过来,连忙起身相迎,一揖拜倒:“徐晃领十七寨头领,拜见公子!”众头领早便知道了刘封不过一个少年,却没人敢轻视半分,纷纷起身相迎,躬身下拜,哗啦啦的将椅子拉倒了不少。
“公明不必多礼,众位将军,请起,刘封一介稚子,不敢当众将军如此大礼!”刘封将徐晃扶起,冲众头领抱了抱拳,轻笑道。
这些人,说直接点就是些不入流山贼强匪,各人领下多的近千,少了几百的丁勇,能横一个县的也没有,顶多就是一个乡两个乡里的当权者。当然这其中也有些人自恃身份的,认为自己不过是结寨自保,跟这些山贼强匪不是一个档次的,表现得矜持得多了,对坐在自己身旁一口唾沫骂一声娘的贼们看不上眼,只拿斜眼睛看人,便是交谈也免了。
不管怎样,刘封通通管他们叫“将军”,可是大大的高捧了,一个个连连谦让着,脸上却带着不自在的笑容,甚有几分满足,对刘封更是好感大生,眼下徐晃也才是个偏将呢。
天已渐黑,边上早有人点起了火把。徐晃一拜倒地,道:“徐晃无能,到这个时候才回来,请公子责罚!”
众头领在徐晃过来招安时,见识过徐晃的武艺,对徐晃少不得都有几分敬服,眼见着徐晃在刘封面前执礼如此恭谨,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不由的也各自在心中多提了几分小心。
“公明不必如此!”刘封不在意的笑了笑:“能让公明迟延的,必是路上遇着什么事了,我就知道,有公明在,更兼得得诸位将军相助,纵有千难万阻也必能马到成功!”
众人一声大笑,一个高个子头领站了出来,大赞道:“公子果然神机妙算,一点也不差!我们出来时,杨奉这王八蛋竟敢派人拦住,也亏了徐大哥神勇,几下把他们打了回去,这才让公子久等了。”
“杨奉,他不知道你们是我刘封请来了,是我刘封的弟兄?”刘封皱了皱眉,问道,至于是什么原因,他却懒得管了。
“杨奉那狗贼装傻呢,半点也不将公子放在眼里!”一个人义愤填膺的叫了起来。
“是啊,若不是杨奉这狗贼,我们早就到了,哪会累公子在这久等的!”另一个人大声附和道。
“公子,你点个头,我老鹞子甘当前锋,替公子把白波贼这帮狗贼的脑袋一个个都拧下来!”
……
刘封微微一笑,扫视了众人一眼,将众人的表态收入眼中,朗声道:“去年我离开洛阳,就是杨奉这厮恶狗拦道,还从我手下扣下了二十五万石粮食,这也就算了,金银粮草天生地长,也不是我刘封从自家地里挖出来了,能交个朋友,这一点粮草又算得什么?可恨杨奉这狗贼,竟然勾结匈奴人,伤了我不少弟兄,刘封此生,最不可容忍的,就是这种勾结胡人伤残我们自己汉人的败类!”
看着刘封发怒,众盗匪头领们也都静了下来,心中各自思量。
“本来我这次回洛阳,也不是为报仇来了,他杨奉要是识相,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老子也就懒得与他翻旧帐!不过他既然来了,刘封又岂有再次避让的道理!”
“那是,杨奉狗贼自投死路,公子可不能再放了他了!”
“公子,怎么打,你说吧,我们几个,跟着公子干了!”
“对,干了,干了!”
京畿一带虽然匪寇丛生,不过以杨奉等几伙白波贼势力最盛,都有几万人马。相比之下,刘封面前的这些个“将军”们多了不过千把人,甚至只有两三百丁勇的,平日里难免有大鱼欺小虾的的事情发生,杨奉帐下的一个小头目都可以在他们面前呼三喝四的耀武扬威,这些个盗匪头领们平日里可没少受白波贼鸟气的,只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耳。眼见着刘封有给他们出头的样子,哪有额首称庆的道理。
“好,有弟兄们这一句话,就比什么都强!”刘封大喜笑道,将众人的关系由“各位将军”拉近到了“弟兄们”。
“将军,天色已晚,我已让人给几位将军弄了些吃食,可以过去了。”正说话着,徐庶一身儒袍走了过来,向刘封躬身一揖道。
刘封点了点头,向众人抱拳道:“弟兄们,军中无酒,不过肉可有得是,管你想怎么用怎么用,今晚我们先大吃一顿,至于怎么干杨奉狗贼,那是明天的事!”
“好!”这些能混上盗匪这条道的,基本上都是些粗鲁汉子,奔忙了一天,听了有肉吃,俱都两眼放光,轰然叫好。其中或有自矜读过几本书的,虽也不免不对刘封如此形象有些失望,却是抗不住腹饥,暗里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
军中无酒乐,刘封便让几个健壮军汉到场中表演,舞剑摔跤,阵法冲锋,叫这些草头王们一个个看得热血沸腾,赞叹不已,心中又踏实了不少。
月上柳梢,刘封仍没有示意撤宴的意思,混入人中,与众首领拉着家常,缅怀些英雄往事,或有拍案称奇之处,其乐融融。一个小校登登登跑了进来,在人群中找着了刘封:“公子,白波韩暹率部来前来投奔,就在城外侯着!”
“白波,韩暹?”刘封收起了笑容,挥了挥手示意正在演武的众军士下去,“他带了多少人来?”
“瞧那样子,怕不有几千人!”那小校有些犹豫,不能确定的道。
“好,我且去看看。”刘封拿着块湿巾擦了擦嘴,站了起来,向众人笑道:“弟兄们,有客人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何必公子出去?”徐庶笑了笑,止住了刘封,“韩暹既是来投奔我军,就该是他进来。”
“他进来?呵,怕他没这个胆子。”刘封摇了摇头笑道。
“你去告诉韩暹,凡是诚心来相投的,我们公子都欢迎,一切瓜葛,既往不咎!”徐庶向那小校吩咐道,说着又笑向刘封道:“既是深夜来投,相信他不会不进来,公子且少歇就是。”
那小校看了刘封一眼,见刘封没有什么异议,躬身一揖,去了。
刘封笑了笑,向众盗匪头领们抱拳道:“弟兄们,今日无酒,是我刘封亏待了弟兄们了,等日后有机会,刘封再设宴,向弟兄们陪不是,今日且散了吧!”
众人原本与刘封缅怀英雄往事正在热乎中,也少了几分敬畏,听说这就散了,一个大个子不依的大叫道:“韩暹当日可没来欺凌弟兄几个,想不到今日也一并归到公子帐下了!”
其他人呵呵,毕竟没有喝酒,也不敢太放肆。
刘封笑道:“这样?元直说既往不咎,那是韩暹归附了我以后的事,既然现在我们还不是一家子,弟兄们几个若是不乏的话,就且留下来吧,有仇报仇,就是别太过火了,否则日后大家不好见面的。”
众盗匪头领们闻言大喜,乐呵呵的又都坐了下来。
一柱香功夫,韩暹带着十几个人,大马金刀的进了来,远远的看见刘封高坐主位上,急忙拜倒在地:“罪人韩暹前来投奔,请侯爷收留!”
“罪人?你有什么罪?”刘封嘿嘿一笑,“韩暹,客套的东西就算了,交朋友,重在一个‘诚’字,刘封不稀罕那些虚礼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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