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王柔府,刘封辗转来到了张郃的临时军营。
落日残照,张郃光着膀子,浑身上下早已被雪搓得通红,光滑有如刀磨,几道积年的深痕褶褶余辉,独眼在雪地中显得格外的清亮,一枪一喝,呼呼风声,亲自为三千精卒动手领操。新招募的三千精壮士卒也是人人精赤着上身,脚下踩着厚厚的积雪,口中吐着热气,虎吼声声,一丝不苟,更没有人退缩。
是不敢退缩。
另一边,是这几天陆续招来的新兵,队伍较为稀疏,却只有千余人,还没有正续入编,只随着张郃的副将许武操练,正胆颤心惊的看着校场正中的三千人。
这阵势,几日来已经吓走了数千名闻讯前来应募的。
就是在常年忍饥挨饿的原黑山贼大帅张燕帐下听命的时候,也见这么要命的!
刘封饶有兴趣的看着张郃磨练这批新兵,自己也抬抬胳膊踢踢腿,上下几番跳跃,稍稍运了下气,甩手也将身上的衣裳脱掉,精赤着上身,抓起几把雪往身上使劲的搓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已通红的胳膊胸腹,只差胸口的伤处结了新疤,不敢动。便是如此,伤处竟也又流出了红褐色的淤血来,不由的苦笑一声。
别看他刚才在王柔那里大话说得响亮的,时间不等人,可身上的伤,也同样的不饶人!
像这种搓雪澡的待遇,鲍出虽然出身猎户,也有过不少忍饥挨饿的日子,倒是从未享用过了,只是听说不少山贼盗匪们因为冬日缺少衣物,惯常洗雪澡的,却想不到并州军也是这般,一时便有些好奇了起来。
刘宠亦是畏畏缩缩的,却朝鲍出吐了吐舌头,也学着刘封那般动了几下,才脱掉了身上的累赘,猛烈而痛快的打了个寒颤,再深吸了一口气,抓起雪泥狠狠的搓起胳膊胸腹来。
再看左右两边,刘封其他的亲卫都如刘宠那般,脱掉了衣服精赤着上身,运动了起来。下面操练的口号喊得响,鲍出这才发觉,这场内,除了远方的那些新兵蛋子,就只剩了他一个整齐装束的,不由的大有些惭愧了起来。哪还敢再犹豫,迅速的便也扒掉了身上的衣裳,只留了条底裤,深吸了口气,正待往身上搓雪泥,一个拳风打来,却是引了一鼻子发痒,猛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的倒吸了口凉气。
难怪并州军虽少,却精锐无比!
经着刘封这一行人的闯入,原本整齐划一的新兵军列出现了一些慌乱,有几个甚至手忙脚乱了撞到了一起,又慌慌张张的爬了起来,赶紧追上前面的步伐,扯着喉咙喊起了号子。张郃的独眼却瞄都不瞄刘封这边一眼,也不看那些乱阵中的士卒,只自顾着手执长枪,呼呼风声,枪枪透着无尽的杀气,刺破了一个个席卷而来激流。
打了一通子拳,刘封额上冒出了热汗,滑颊而下,煞是畅快,胸口却已是画下了触目惊心的一条长长的血痕来。他亦不在意,只扯了条布条,轻轻的擦去,又自在的捡起地上的衣裳穿了起来。
张郃已将队伍整顿完毕,在凉风中驻立许久,虎目扫视着下面的军士,便得身上的热汗干了,低着嗓音沉声道:“刚才是谁乱了阵,出列!”
声音虽低,却有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底下毫不犹豫的,依次的走出十几个军士来,后面的也有迟疑的,看着前面有人出列,也便跟了上来。很快了,上百人已挤满了前台。
张郃只扫了这些人一眼,冷冷的道:“继续操练,孙焕,领队!”
“诺!”一个精壮的曲长随声应着,面沉似水,缓步走到了前面来。
张郃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的走向后面那些依然站在原地的士卒,独眼透着幽幽深寒,眼角碧光冷冷的扫过,前面的士卒抗不过他的眼神,畏缩的低下了头去。
刘封摇了摇头,把眼睛看向了一边空旷处。
许武的新兵操练,暂告了一个段落,正在整兵回营。
耳边,“呯呯”几个闷响,几个士卒让张郃拎起,高高的扔了出去,再又沉沉的摔在雪地,惨叫连连,俱是吓得一脸煞白,哆哆嗦嗦的几个闪,再也爬不起来,更有甚者,两腿之间一阵急剧的颤抖,直接将胯下的雪地融化了一大块……
“将、将军饶命!饶命啊,将军——”随着张郃脚步的逼近,扑通扑通的接连跪倒十几个,头磕如捣蒜,不问可知,是那些投机取巧的家伙。
张郃冷峻无语,目光缓缓的扫了余下依然挺立如松的军士:“拉下去,重责八十军棍!”
呼啦啦的军法队上来,一人揪起一个,再无分说,直接往边上空地拖去。
“将军,将军,公子,”几个胆小的,冲着正在观望的刘封大急的叫了起来,“公子,公子饶命啊,公子……”
刘封却不为所动,欺瞒上官,岂能饶你?不砍头已经是轻的了。
“再有乱嚎者,杖毙!”张郃扫了众人一眼,阴沉沉的道。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去,那几个哀嚎的,却也出人意料的,都在这一刹那间收住了口。
“其他人,回营!”
张郃一声令下,余下士卒俱都默默的穿上了自己的衣物,按队列,依次离开,几千人的队伍,竟无一丝声响。
如臂使指!
刘封虽是第一次来看张郃操练这批新兵,却毫不吝啬的给他打了个满分。
那边,军棍呼嚎而下,已打出了血来了。
“罢了!”刘封冷喝一声,喝住正在执杖的军法队,所有人俱都收了手,倒持军棍,挺胸肃立,目不斜视,静待刘封发令。
刘封缓缓走了上前,看了那一轮轮白花花的屁股下面缕缕的血口子,摇了摇头,道:“这么冷的天,八十棍全打下去,只怕你们都要没命了!余下的几棍,也先不要再打了,且记在你们帐上,算一个首级,日后上了战场,若是你们连一个敌人的脑袋也拎不回来,想也不用回来了!”
说罢,挥了挥手,送了这些人下去。
张郃对刘封的处置亦无异议,昂首肃立,独眼滑过一抹精光:“公子,要出兵了?”
刘封点了点头,在这短短几天内能有这成绩,刘封已是很满意了,虽然这些士卒若是再多操练几天的话,效果又更好一点,然而他却真的等不得了。
看了张郃沉稳的脸上却又有些犹豫的神色,道:“接到消息,袁绍放了鲜卑人自雁门而入,寇略老姓,各地只能据城而守,再无机动力量可以出击剿灭,只剩下我们了!”
张郃眸中闪过一道杀气,厚厚的唇片两下抖动,并不说话。
自与高览见面,剜了自己一目以来,张郃变得沉默寡言,身上却多了一股凛烈的杀气,虽则静卧高林,却仿佛一头随时便要噬人的猛兽。
意料中的没有多余的询问,刘封看了张郃一眼,道:“父亲那边,至今还没有指示回来,我估计,他是转入冀州了。眼下并州腹地空虚,鲜卑人肆虐狂乱,我将收集来的马匹,尽拔给你,明天,你带着这三千人北上,将鲜卑人,杀了!”
后面这两个字,刘封几乎是迸着牙吼了出来。
“诺!”张郃低低的一声。
……
回到自己住处时,天已经大黑了。王蘅却正支着头伏在桌上,亦不知有了什么烦恼,只留着一个柔美的曲线出来,在跳闪的油光下,刘封远远的望去,不由的一阵怦然心动,不禁的眼圈子一热,喉咙也干躁了起来。因为身上的伤,他已有多日不曾荒唐了,正值少年火气大的光景,枕边又睡着一个千娇百媚的玉人,却只能苦苦忍住,那其中苦闷,可想而知。
啧了啧舌头,刘封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伤处,似乎,好了!正待脚下生风,抬头却突然瞥着了桌上还摆着一碗汤药,滚滚热气袅袅上升,看着正是刚刚从药炉中取下了!
黑糊糊的药,又是黑糊糊的!
刘封满腹的肝火一下子全打了萎,刚刚洗过雪泥澡的身子亦是不可避免的打了个寒颤,数九寒冬的彻骨冰凉一齐自背脊往上蹿,舌底泛酸,津液齐涌,脚下似有千钧重,下意识的就有鞋底抹油的打算……
只是略一顿过后,却只能暗自苦笑,这在晋阳不是家里,离了这位夫人他还有两个去处。眼下除了这一张床,还有哪个地方可以去了?无奈咬着牙,硬着头皮推门进来。
听着身后的响声,王蘅猛的回过头来,看着是刘封,明澈的双瞳一亮,先是甜甜的一笑,竟是少有的还隐有几分新妇般的羞涩,晶莹透里的如雪肌肤透着几分成熟的风韵,粉脸早已抹上一层诱人的红晕,细长的柳眉更是娇媚无限,如暴青丝披肩滑落,起身迎了上来,娇嫩的樱唇微微一翘,几声娇嗔:“你这死人,现在可舍得回来了!”
说着这话,一阵香风拂过,素手轻扬,替他轻轻的弹去了身上的落雪。
刘封额头却已冒出了虚汗,可怜如些动人的一幕,在刘公子眼中,却仿佛盯着小红帽的大灰狼一般,下意识的只想远远的躲开,只是任他心底打了个哆嗦,嘴上却还故作萧洒:“若不是那帮家伙强拖着,我早就回来了,唉,累得要死!”
一只冰冷的大手颤抖着,任由王蘅温润的小手握着,挣了挣,却不敢甩开。
因为身上的伤,这几日来王蘅天天逼着他吃药喝汤,顿顿不停,晨起夜宿,只当他是药罐子了,什么苦味怪味臭味半点不考虑他的感受,就是捏着他的鼻子往喉里灌。当然,亦没少许了他好处,无奈那些好处对病号刘封来说,却都是空中楼阁而已,只能讨个口彩罢了,将来能不能兑现还悬得紧。只是如是几番下来,当锋矢如雨亦不曾避闪眨眼的刘公子却是一见了这般甜蜜攻势便就有了掉头跑路的冲动。
“怎么了?今天你倒是老实了!”王蘅瑶鼻轻皱,见着他如此畏缩的模样,哪还不知他是什么心思,吃吃几声笑,纤指在他额头上重重的点了点。
“那是!你家夫君哪天不老实了?”刘封哪会服软,强着嘴虚回了一句,眼睛却不住了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瞄去,咬了咬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猛的一把将蘅儿抱了起来,仰天深吸一口气,双目灼灼,下定万般决心般,直直的盯着那一双深深幽眸,无比认真的正色道:“蘅儿,我将这碗汤药喝了,你可得依我!”
说着这话,刘封小心肝不争气的扑腾扑腾几下,艰难的咽了口津液。
“嗤——”王蘅素手掩着樱桃小口,再也忍抑不住,前俯后仰,很不淑女的大笑了起来,娇躯晃颤个不停,胸前的峰峦尤为的晃眼,几乎要将刘封给推倒了。
“怎、怎么了?”刘封给她笑得目瞪口呆,更给她心头火起,“啪”了在峰耸的翘臀上就是一下子,紧走几步将她摁到了床上,一脸的凶相,只是这个声音却是丢份得紧。
纵然是自己夫人,让瞧了笑话,心中总是郁闷无比,转又一喜,“这药,不是给我喝的?”
王蘅好悬才停住了这口气,双手环上了刘封的脖子,小腹上顶着他的坏东西,却还示威的向上顶顶,媚眼弯弯,呵气如兰,附在他耳边柔声笑道:“你若是真的想喝,我就让与你了,好不好?就是不知道你喝了这汤后会怎么样。”
“呃?”刘封一怔,迟疑了看着怀中玉人,又大紧张了起来,“不是给我喝了,那是给你喝了?你,哪不舒服了?”
玉人却是脸如火烧般,腾的红了起来,媚媚白了他一眼:“我哪不舒服,还不都是你害了!”说罢,仰起头来,在他脸上轻轻的啄了一下,说不出的娇羞。
刘封一怔,迟疑的看着这碗汤药,深深一嗅,好熟悉的一种味道,跟前几剂自己吃了,显然是不一样的,双眸猛的一亮,又重重的哀叹了一声,无力的软倒在了凸凹有致的玉体上,感受着彼此有力有心跳,长长吐了口气:这个家伙,来得不是时候啊!<!--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