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几年兵了?”刘封看着这几人笑了笑,对了对手中刀锋,朝刀面吹了口气,漫不经心的问道,却又继续埋头擦了起来。如此惨烈的厮杀,满地的碎尸残躯,血腥扑鼻,别说是这些曾一度放下刀剑回家守妻小的前山贼们,就是刘封自己,整日厮杀于第一线的人,也有些受不住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迎面一人硬着头皮,小心的道:“末将,末将原来是张大帅的兵,光和年就跟着大贤良师、不是,张角起事,后来,张大帅归顺了主公,末将,末将就不当兵了……”
“前后,有十年了吧?”
“八年、九年了。”
刘封抬头看了这人一眼,血战过后,一身战甲也不知给抹了多少刀子,早已破烂不堪了,穿在这人身上更松松垮垮的,欲掉不掉的样子,不觉伸手拍了拍,倒也“铿铿”连响,甚是清脆:“这套皮,还穿得惯吗?”
“穿得惯!”那人挺直了胸响亮的应了声,末了脸上一红,看着刘封笑容和霭,半点没有生气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憨憨的笑道:“就是,就是有点重了,动起来,嘿嘿,不那么利索了……”
显然以前做贼的时候,并没有穿战甲的习惯。
这一次刘封临时从西河招募了五千人过来,基本上都是原来张燕黑山贼的老部下,打仗杀人的经验或许还有些,然而说到行军布阵的本事,比疏于训练的袁军却还要差得多,更别说刘备精简后的并州军了。
“也是老兵了,战甲都穿成这样,怕了?”刘封摇了摇头,微笑着比了比自己身上。
袁军苦攻半日劳而无果,正好给并州军一个稍稍休整的机会。
那人大窘,急了整了整自己的战甲,高声道:“怕个毬,人死鸟朝天!”
“哈哈哈,好!说得好!”刘封开心的大笑了起来,朝对面袁军呶了呶嘴,“放心,要死也没那么容易,至少,也得再干翻他两个吧?”
“那肯定!两个不够,我一个干他这样的十个!”
“我早满十个了!”
“十个算鸟,杀光这些小兔崽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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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话下来,几个老兵新将相视展颜,方才的慌忙却都早给忘到莫顿单于那里去了,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胡乱吹嘘了起来。
应该说,才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这些前山贼们的脑袋还是没能装进多少纪律性组织性的东西,更没有几分身为一个将军的觉悟,这一通子乱嚷乱叫的,还当这是山寨的聚义厅了。
“好了好了!”看着这些人回复了模样,连带着方圆数丈内的军士那一个个松垮的脸膛都恢复了几许血色,刘封却不耐烦的大声笑了起来,把战刀收入鞘中,伸了伸懒腰,再痛痛快快的打了个哈欠,“知道你们个个是英雄好汉,打完这一仗,谁还能把小命留下来的,那才是真英雄!”
众人俱是一怔,各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心中却再无了一丝紧张,便是远近见着这一幕的,也俱都精神一振,仿佛这眼前望不到尽头的袁军,便是土鸡瓦狗,插标卖首的泥人一般。
“咚咚——咚———”山下,又传来一阵阵猛烈的击鼓声。
当前这几人俱是一怔,各自抓紧了手中战刀,下意识的看了刘封一眼。
“又来打了?他娘的!”一人愤愤的吐了口口水,这人名唤庄遂,倒也是条好汉。刚才他急着来见刘封,水都没喝几口,正喉咙里冒烟呢。
“我也当了快十年的兵了。”刘封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脑袋,似着自言自语的道,“当年张角起事,父亲把我送到辽东,我就当了公孙将军的兵,跟着我岳父出征塞外,专门跟胡人干,一上阵就杀了两个人,差点也没让胡人给干掉了。”
声音中,满是少年时代的回味。
“公、公子,快看,袁绍那边,乱起来了,二将军,二将军出城了!”刘宠一拍大腿猛的跳了起来,大嚷大叫的,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刘封的忆苦思甜。
刘封身边的这几人,却根本没注意到那小猴崽子在叫嚣什么,一个个眼睛都大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封:十年前,才多大的人?
却没有人怀疑这一句话的真实性。
刘封亲手杀掉的人,确实他们所有的人都要多,多得多。
极目处,晋阳城中杀出一彪人马,展扬的“关”字大旗打头,当先一员红袍大将,正是关羽!滚滚的铁蹄,离弦利箭一般,袭向袁军大营。
刘封微不可察的长舒了一口气,飞起一脚踹在刘宠屁股上:“去,把我的马牵来!”
“呃?”刘宠一时不察,打了个趔差点没给摔了,回过头来,却看着刘封剑眉紧锁的一张脸,再不敢吱唔,踏溅着血泥积混的污水迈着碎步跑了出去。
……
一个上午接一个下午的疯狂攻杀,袁军除了丢下万余精卒的生命外,还在士卒们心中留下了深深的恐惧。
擂了半天鼓的袁绍早已双臂酥软,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似的,说不出的难受。就是辛评,胆战心惊的在袁绍身边侍立了大半天,也早已饥肠辘辘了,羊肠塞上扑鼻而来的血腥,更是让人几欲作呕。
怎么没有想到,羊肠塞的刘封会是这么难缠!
辎重营送来了吃食,袁绍也没管是谁下令造了饭,目视着辎重营士卒一一分发了下去,对放到自己面前的精美吃食却看都不看一眼,尽管他也早已经饥肠辘辘了。
袁望等侍卫俱仍屹立如松,偷偷的咽了口口水。
晋阳城终于有了响动,“关”字大旗扑面而来,身后万马奔腾,不下万人。袁绍心中却只是说不出的兴奋,他不怕关羽率多少人出来,只怕关羽带出来的人太少了!
“传令吕旷,令他率本部人马,以战车攻城器为依托,截住关羽!”
“传令焦触,令他截住关羽退路,抢战城楼!”
“传令牵招,令他以乌桓突骑为主导,饲机击溃关羽!”
“传令高览、张南,令他们在一个时辰内,务必占领羊肠塞,提刘封人头来见!”
“传令蒋奇……”
伴随着袁绍一连串的命令,传令兵飞驰而去,正准备用餐的袁军再一次给调动了起来,许多人却只匆匆抓了一把饭,放到口中,提踊追上。
辛评一阵犹豫,终于还是没敢把下面的话说完。去接回袁谭的时候,辛评就意识到并州军正在抓紧一切机会饮水进食,补充体力,对这一战竟是准备极其充分,早就这算。而相比之下,而袁军却一直在空腹作战,早已人困马乏,时间一长更是此消彼长,前景堪忧。更何况,到现在羊肠塞上袁军已经死伤累万,士卒震悚士气渐失,岂是一个重赏可以解决了!然而沮授的遭遇,却让辛评不得不压下那一份不合时宜的劝谏,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人数上的巨大优势,或许,可以弥补这一过失吧!
不可避免的,辛评存了侥幸的心思。
抬头看了下羊肠塞方向,滚滚狼烟冲天而起。辛评嘴巴张得大大了,猛的打了个哆嗦,凄厉的叫道:“点狼烟的时候,关羽出城了没有?出城了没有?!”
袁望一怔,奇怪的看了辛评一眼,闷着头却不答他。他只是袁绍的亲卫长,可不管战场上的那些事情。袁绍皱了皱眉,抬头看着冲天而起的滚滚的狼烟,心中亦是狐疑丛生。
辛评猛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汗如雨下,面如蜡白,心中的不安却愈发的强烈,惶然望着袁绍,低下头来,不知所言。
袁绍略有些斑白的眉头蹙成了“川”字形,略略一顿,大声喝道:“擂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
势如奔雷的几十面巨鼓依次响了起来,饥渴交差的袁军再一次活跃开来,却显得有些乏力。辛评双目紧盯着羊肠塞方向,一支轻骑踩着士卒的尸体,自羊肠塞飞驰而下,像一刀锋利的镰刀,扑向了又饥又渴的袁军,锐利的刀锋,无情的收割着士卒的生命,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刘封?!”袁绍望着阵脚大乱的袁军,双目浑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随即眯成了一条线,双眸爬满了冰寒如刀的杀气,这一支并州军已经冲下山塞来,左右却不过三四百人!
想逃命了!
没那么容易!
“主公,刘封点了狼烟!”辛评适机的在袁绍耳边进言道,心中也略略松了口气,却又感觉有些不妥,只一时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嗯。”袁绍低应了声,眉毛一扬,“传令高览、张南,击杀刘封!”
一骑飞驰而去。
……
晋阳城头,钟繇凝望袁军大营的滚滚狼烟,却也是手足冰凉,汗湿里衣。
城门,又缓缓的阖上,一万并州最精锐步骑,驰关而出晋阳城头,竟显得几分空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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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天神亲卫”的问题,在古代,将军若是战死了,不管他的亲卫曾经做了多大的努力,最终是不是自己这一方赢得了战斗的胜利,他也同样是要被处死了,这个没得商量,亲卫就是要保护主将的安全,否则就是死(想象一下现代的保镖,职业要求就是随时替雇主挡子弹)。
所以呢,作为一个亲卫来说,要保护好自己的主将,就得有随时为主将挡箭的觉悟,自己上去了未必就是死,主将挂了,却肯定是活不了了。
能够被挑出来亲卫的,都是军中最勇猛的战士,不说每个人都是典韦许褚,至少不能差。<!--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