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起,有事?”刘封拍了拍手笑问道。鲍出微微踏出两步,做一个角度护着刘封。纵然马超现在是盟友,每日在刘封面前打晃的,鲍出依然对他保持了相当的谨慎,这也是让马超极为不爽的一个地方——刘封似乎很享受鲍大个子的对自己的提防!
愤愤的停了下来,马超冷哼一声,指着刘封脚下的菜畦,怒道:“刘承泽,你带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干这活儿!”
远近的并州军战士好奇的看了这边一眼,又低着干自己的活,挑水的挑水,撒种的撒种,盖肥的盖肥,各自忙碌开来,对马超的叫嚷,却是半点也不显意外。
“这有什么不好?”刘封呵呵笑道,他打赤着脚,光着上身,胸前背后挂着几条发紫发红的疤线,马超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刘封赤身的模样,却仍不免骇然于他的“身经百战”,不觉低下了声音来,扭过头去,气呼呼的道:“若是军中乏粮,我们各自退回去也就是了,还在这里受什么鸟气!”
农家肥的恶臭让马超一阵的反胃,说着话,人不觉的退后了两步。
“我教你的那阵法,练得如何了?”刘封伸手入一个水桶中洗净了,不答反问道。
“那有何难!”马超冷哼一声,脸上一阵的傲然,又转而怒道:“可是每日就这般的练兵,也不攻城,董卓老贼也不出来,有个屁用!”
也不是马超不懂练兵的重要性,实是他看着刘封身为统兵大帅,却带着人每日开地种菜,只让自己一个劲的练兵,阎行那边也是如此,诸事不管,又无战事,心中便是说不出的别扭,忍不住冲上来刺刘封两句。
“若让孟起领兵,须多少人多少日才能攻下长安城来?”刘封看着马超气呼呼的模样,也不好再逗他,笑着反问道。马超今年虚岁17,比刘封还要小两岁,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性子少不得便有些浮躁,人却也没那么多的心机的。虽然此时马超父子还远算不得是刘封阵营中的人,刘封却掩不住对他地喜爱,便是并州军的练兵之法,也全不藏私的与他分享。马超虽然不言,对刘封的大度却是十分佩服的,再加上赵云的关系,马超与刘封关系也亲密了起来,远过于同行的阎行,便是在并州军营中,马超也甚是自在,仿佛只当是自己凉州马家营中一样。虽然鲍出每次见面依然对他提防有加,马超却未曾归罪过刘封,只觉得这是鲍出个人的秉性而已。
刘封这么一问,马超反倒是愣住了,半晌讷讷,有些尴尬的道:“就算我们一时攻不进城去,难道就这么等着?每日军粮消耗……”说到这里,马超便即止住,气呼呼的瞪着刘封:反正是你们并州的粮食,我可不在乎!
刘封也不与他多解释,大笑着离去,只留下马超一个人在那里愣神,看着刘封的背影,一脸子疑惑,却始终想不明白,他就这么耗着,既不攻城,也不退走,究竟想干什么!
好半晌,却才发现,自己这跑来跑去的,好像,还是什么也没搞明白!
……
徐庶远远的看着刘封光赤着上身,微微一阵苦笑:我们的这位并州少主,闲着了,竟然还有这爱好,也会挑水种菜,还忙得不亦乐乎!
急忙迎了上去,与刘封躬身一礼,道:“公子,朝廷来使了,是王司徒!”
“王允?”
刘封微微一怔,并非他奇怪董卓会派人出来大义凛然的一番说辞,只是派来的钦使居然会是王允,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刘封点了点头,道:“你先与我招待王司徒,我去换身衣裳。”徐庶一向言简意赅,他既只说了一个王允,那便不会再有多余的人了。
若是董卓的人,刘封封自然可以不必管他,随便乱棍打出也没有大不了的,只是对于司徒王允,刘封却是发自心底的敬重,自不会如此任着赤身露体的出来相见,无礼怠慢了他。徐庶却只微微苦笑,刘封正在奇怪,一个朗爽洪亮的声音道:“朱虚侯别来无恙!”
王允在朝野素有重名,徐庶自然不会轻慢了他,一时找不着刘封,王允随意走走,徐庶不好相拦,只好让刘封出了这个丑了。
刘封赤身露体面见钦使,虽然是大大的不妥,不过既已不妥,便也不再放在心上,哈哈大笑,抱拳致歉道:“司徒安好!刘封不知司徒到来,一时失礼了,还请司徒稍待,刘封换身衣裳便来!”
“朱虚侯英雄本色,允今日算是见识了!”
王允抚须大笑,看着刘封遍体伤痕,不由的微微动容。这一句话,若是换在其他人听来,或是会觉得王允是在讥讽刘封的卑微出身,举止无礼了,刘封却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与王允拱手致歉,退回自己的大帐。
徐庶脸上有些不好看,王允素来厚重,身居高位,自来一言一词,无不严谨,哪会有什么“无心之失”,措辞不当的道理,这个所谓的“英雄本色”,岂能没有讥讽的意味在内?他虽敬重王允,对王允的用心亦是暗内不喜。
王允却不曾徐庶放在心上,凝视着并州军的营盘,左边高高竖起一个“马”字大旗,便是凉州马家的,右边则是韩遂的精骑,由韩遂之子韩成与其女婿阎行统领,无不士马精悍,一看便知俱是敢战之士,然而相较起来,却都勇悍外显,不似中军并州军大寨这般的森森隐有杀气,反令人敬畏了。
当初刘封在洛阳时,与王允也是旧识了,不过王允却一直没有将刘封放在眼里,而今想来,却是自己失明了。王允不禁的暗自苦笑,自己若非识人不明,又何以致令局势崩乱如斯!
董卓祸害朝野,虽非王允之过,以王允的脾性,依然不能原谅自己没能先一步洞察董卓狼子野心,任其坐大,不免自怨自艾了起来。
刘封换装完毕,正要与王允施礼,王允却罢了罢手止住了他,淡然笑道:“朱虚侯洒脱之人,礼岂为我辈所设也?”
刘封大笑而止。虽然他与王允并无深交,而且因为王祈领太原王氏助袁绍在晋阳内应的事,两人细算起来还是有仇的,刘封却看得出来,不但当日自己放走的王凌不曾记仇自己,就是王允,也未将此事记恨在自己身上。
自然,这也是刘封做人留一线,没有对太原王氏赶尽杀绝的缘故。王允对太原王氏的事,刘封放走王凌的事,也是不提不问,便仿佛从未有过的一般。
不过刘封对王允能连环计美人计一举击杀董卓,却是发自内心的由衷佩服,虽然后来也正是因为王允的固执,让汉室再陷李傕郭汜之乱,终致再不可收拾。
延请王允进入大帐,王允也不客气坐于上座,开门见山的道:“朱虚侯有几分成算,能诛除董卓?”
“若是仅凭着城外这数万大军,刘封一成把握也没有!”刘封也不作伪,直承此事,徐庶闻言却是微微皱眉,他对王允可不是十分的放心,亦不明白,刘封因何对王允如此信任。
王允微微点了点头,?然一叹道:“如此说来,朱虚侯是要困守长安,只待城中之变了!”说着这话,王允心中已然不喜,若非刘封相逼太紧,容他缓缓布局,当还不至于眼下这般的窘迫,瞠视刘封,一字一顿,沉沉的道:“若是董卓发狂,祸害天子,朱虚侯,如何收场?”
刘封一顿,道:“如此,就请司徒相为周旋,必要时,可行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王允逼视着刘封,“不知朱虚侯要使什么样的非常手段!”
“司徒,既然是非常手段,自然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徐庶替刘封答道。
王允这才认真的看了徐庶一眼,这个少年郎,在初接待自己时,还一脸的窘迫,短短几息过后,现在却是从容不迫,神韵内敛,王允心底不禁泛起了一种自己已然老迈的颓唐,果然是又一良材美玉,难怪,刘封竟对他如此信任。然而王允心底更有一股无言的愤怒,只这聊聊数语,便足够他对刘封彻底的绝望了!
董卓入京残暴不仁,大汉四百年江山,几乎因而倾覆,那么,刘备父子呢?
王允不是头脑发热的小青年,多年在朝堂跌打爬滚,心性早已坚硬如铁,自然明白指望刘封入京勤王,只怕到头来,他却是监守自盗了!
然而身系所重,却令王允不得不振作起来,依然不动声色,淡然点了点头。刘封接口道:“司徒,董卓已经走投无路,难免最后疯狂,不过董卓帐下诸将,人人都有妻儿老小,自保妻子,又怎么会替董卓卖命到底?董卓所谓死忠者,其实不过牛辅、李儒诸辈而已,牛辅受困郿圬,自保不能,李儒不过一文吏,虽有才智,已再不足为道!”
王允奇怪的看着刘封:“依朱虚侯所言,牛辅之郿圬,尚还稳若泰山?”
“呃?”刘封有些接上气来,这个时候,王允管牛辅做什么?徐庶却是微微变色,却不知刘封对王允的信任,他会不会转身就将这消息卖与董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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