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太熟了，不好意思下
城内激流暗涌，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甚至期盼着事情越闹越大，比如肖剑仁梅凤梧之类的高手冒出来跟雷少侠别苗头。尽管这些人心里清楚，无论肖剑仁还是梅凤梧，层次都不会那么低。倘若那两位听到一点传闻就心急火燎地跑来龙城跟雷少侠争风吃醋，成何体统？
而昨夜，一个本不该来此的人，却突然来了。
竹林镇，周围有着几片葱翠竹林，故而得名。
镇南边的竹屋，箫音袅袅，一名白衣似雪的三旬公子伫立在夜风中，忘情地吹奏着玉箫。此人姓梅，名凤梧，实际年龄比他的外表看起来更大。梅凤梧出道比肖剑仁更早，曾经也霸占过俊秀榜首席好几个年头。
一阵琴音突然响起，配合着箫声的韵律，琴箫和鸣，令人心旷神怡。抚琴的是一名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娟秀女子，本名不详，江湖人称巧巧姑娘。这位巧巧姑娘很有来头，天生心灵手巧，精通机关陷阱，更会制作法符，据说还会一门占卜吉凶的秘术。
更有传闻说，多年前巧巧姑娘一见梅凤梧，就认定此人非池中之物，从此便追随梅凤梧身边，扮演着一个似红颜又似幕僚的角色。
箫声中，蕴含着一股难言的寂寥，还有一种淡淡的思念之情。熟悉梅凤梧的人都知道这股思念之情的来历，自从几年前在雪山论剑大会见了百花羞之后，梅凤梧的箫声中就平添了这种情愫，几年来不曾变过。
当箫声中思念之情涌起，琴音中立刻升腾起一种无奈，还有种惋惜的意味。巧巧姑娘是不赞成梅凤梧来到关西的，来此之前她曾占了一卦，此行，大凶
梅凤梧向来很重视巧巧姑娘的意见，但这一次，他有些反常。原本一行三人在邻郡关中办事，听到雷少侠和百花羞的传闻后，梅凤梧动身来到龙城附近。
箫声止，琴音停。
巧巧姑娘开口道：“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城？”
梅凤梧微微一笑：“等比武有了结果，再去也不迟。”
巧巧姑娘：“公子，作壁上观，未必就高枕无忧。”
梅凤梧道：“你向来铁口直断，说此行大凶，想必并非虚言。不过，我等距离龙城二十里，应该不会引火烧身吧？”
巧巧姑娘不再争辩，轻轻抚弄着琴弦。
事实证明，这姑娘真是铁口直断，或者说是如假包换的乌鸦嘴。
尽管他们距离龙城二十里，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唰地一声，竹屋门口盘坐着的一人站了起来。此人身穿麻衣，头戴斗笠，一言不发，整个说不出地冷漠，若站着不动，就如同一尊冰雕。
此人的名字很少有人提起，族内核心人物都尊称他为寒长老。自从二十年前练功出了点问题后，寒长老就再也没开口说过话，神智也有些不清醒，幸好此人始终对梅家忠心耿耿，只要家主亮出令牌就可以指挥他。梅凤梧被确立为家族继承之后，寒长老就成了他的贴身保镖。
梅凤梧微感诧异，在他的记忆里，寒长老很久没有摆出这副如临大敌的姿态了。
片刻之后，他明白了寒长老如临大敌的原因……一股强大的威压席卷而来，梅凤梧已经是灵境初期的强者，历来只有他对武林中人造成威压，还很少有人对他造成喘不过气的感觉。而眼前这股威压，和寒长老散发出的气势不相上下，显然是个灵境巅峰的强者
那威压中饱含着愤怒，挑衅，杀意。梅凤梧就想不明白了，本公子到底招谁惹谁了啊，怎会半路冒出这么一个强者对自己三人虎视眈眈？细细体会那威压中蕴含的情绪，好像自己三人杀了那不速之客的老婆似的，有种不共戴天的感觉……
崩~~
一根琴弦突然断了，巧巧姑娘并不惊慌，看了看梅凤梧，又看了看十步之外的那名不速之客，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十步之外那名青袍老者，正是黑龙散人。
刚看到那麻衣神秘人，黑龙散人感到有点古怪。此人的气息，和那偷袭田三姑的凶手明显不同，心说这人莫非有改变气息的秘法？
本来他想出言试探一番，寒长老却没给他机会，当场就释放出了凌厉的气息，和黑龙散人的威压冲撞在一起。寒长老那目空一切冷傲无比的态度，简直太嚣张了，黑龙散人什么身份，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于是乎，两人的气机碰撞在一起，四周的空气扭曲得形成了一层层的波纹。
梅公子原本也觉得事出蹊跷，想开口询问，现在却没机会了。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在黑龙散人和寒长老强烈的气机碰撞下，他连自保都成问题，浑身冷汗潺潺流下，不得不运功抵抗，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巧巧姑娘的情况和梅凤梧相差无几，她却并不担心，有寒长老在，她从来都不需要亲自出手。在黑龙散人出现的瞬间，巧巧姑娘似乎领悟到了什么玄机，她不经意地瞥了梅凤梧一眼，这眼神中，竟然蕴含着失望之色……
高手过招，通常会造成两种局面：一是各出压箱底的绝技，一招之间就分出了胜负；二是互相试探对方深浅，恶战三天三夜都难以分出结果。
眼下的局面，属于后者。
寒长老和黑龙散人都没出手，彼此之间始终用气机交锋。寒长老已经寂寞很多年了，首次碰上一个气机和他不相上下的对手，他未经思考，本能地想先在气机上分个高下。而黑龙散人也是个寂寞如雪的人物，好不容易碰上寒长老这样的对手，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他技痒难耐，准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月亮隐入云层。
太阳探头探脑地冒了出来。
天亮了，竹屋前的一切没发生丝毫变化。
梅凤梧和巧巧姑娘都盘坐在地，不停地运功抵抗着。
而黑龙散人和寒长老，依旧在大眼瞪小眼。
这种僵局，也不知何时才会打破。
洛府书房内，一男二女正在激烈争论着。
“两位不必相劝，洛某虽不才，却也不至于背井离乡。如若抛下祖宗基业，洛某实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正是洛家家主洛文远。
“姐夫，你为何如此固执？洛家生意遍布各地，换个地方，你照样可以主持大局，为何偏要扎根在这关西？”说话的华衣美妇，气质高贵优雅，被武林同道尊称为雅夫人，乃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楚郡凌家的媳妇，当代凌家家主的弟媳。
雅夫人的姐姐乃是洛文远的发妻，故而跟洛家关系很深。
从简短的对话中，不难猜出，凌家想拉拢洛家。而洛文远明显不愿背井离乡，更不愿将家族大本营转移到楚郡去。
雅夫人身旁站着一名身着绯色长裙，样貌妖媚，体态异常撩人的年轻女子。此女正是天香公主，她默默看着师姐和洛文远争论，丝毫没有插嘴的意思。
洛文远没回答雅夫人的问题，他心里雪亮，田家固然是狼子野心，凌家又何尝安了好心？尽管洛家说起来跟凌家沾了点亲戚关系，但涉及重大利益，这种关系完全可以无视。一旦洛家搬迁到楚郡，必然劳筋动骨，到时候远不止成为凌家附庸那么简单，甚至还可能被洛家趁机吞噬。
雅夫人继续道：“姐夫，你就愿意眼睁睁看着熏儿落入田家么？这许多年来，田家始终打压着洛家，其心昭然若揭。你膝下无子，熏儿若嫁过去，洛家还是原来的洛家么？”
洛文远对小姨子的态度很客气，这种客气，反倒不像一家人：“雅夫人不必多言，此番比武招亲，洛某早和小女商量过。谁能胜出，那便有本事娶小女。照我看，田博广也未必稳操胜券。”
雅夫人还想开口，天香公主扯了扯她的衣袖，突然发话了：“既如此，我姐妹二人就不再废话了，告辞。”
话音一落，拉着雅夫人就走。
雅夫人微感错愕，心念一转，明白了公主的意思，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文远凝视着天香公主的背影，眼中掠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沉默不语，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声音：“三日后，你安排公子和雷快对决……”
午时，阳光明媚。
巧手坊内，牛巧手握着一锭黄金，像看怪物般地看着雷快：“你小子转性了？想不到，你竟然还有主动认输的时候。”
雷快也不多做解释，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的月弧魔刀真成名了，牛巧手估计就没命了。念及相识一场，雷快不愿牵连这种无辜之人，笑骂道：“别废话，洒家认输是有条件的，把你那几颗金刚石交出来。”
牛巧手也难得地豪爽了一回，将三颗库存的金刚石送给了雷快。
目的达到，雷少侠转身就走，很快到了醉仙楼，落座后，好奇地看着吴文采：“你最近赌外围赢了多少钱？为何要请洒家喝酒？”
吴文采表情很骚包：“这是饯别酒，过了今日，你我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雷快怔了怔：“你要走？”
吴文采点头：“没错，我拜了个师傅，下午就动身，随师傅进山学艺。”
雷快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你那师傅是谁，洒家认识么？”
吴文采神秘兮兮道：“这个不能说，反正不是江湖骗子，你放心。”
雷快大致猜到了一点内幕，近日来龙城出现了许多高人，既然吴文采能找到名师，这也算好事。其实就算吴文采不走，雷快也会劝他离开。因为，他准备干一票大的，一旦做了那件事情，田家不会放过任何与他有关联的人。
雅座内气氛有些伤感，两人都在喝着闷酒。
良久，吴文采道：“你不回怡红楼看看？”
雷快想了想，道：“不去了。”
吴文采略显不悦道：“不是我说你，即便当年有些不愉快，好歹大家也相识一场，去告个别也无伤大雅。何况，还有小香玉那种心思单纯的姑娘对你念念不忘。”
雷快摇头道：“罢了，不用再提此事。我若不去，她们日子照旧。我若去了，她们日子怕是就不好过了。”
吴文采迟疑道：“你是不是想对田博广下手？”
雷快没说话，诧异地看着对方。
吴文采道：“我猜的，这些年来，我总感觉你对田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视。看你现在这模样，估计是我猜对了。”
见雷快继续沉默，吴文采又道：“其实我还有个疑问，你为何非要去比武招亲？星眸妹子不是挺好么，我觉得你是丢了西瓜拣芝麻。”
雷快笑道：“你既然知道她是我妹子，还跟我?嗦什么？”
吴文采道：“别装了，她对你的情意，难道你还不清楚？”
雷快沉吟片刻，笑嘻嘻道：“我给你讲个笑话，从前，有个秀才路过田间，问田里的老农‘为何兄妹不能成亲’？你猜那老农如何回答？”
吴文采沉默不语，已经明白了雷快的意思。
那个笑话的结局，老农憨厚地笑着回答：“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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