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马场后面的小山坡,太阳的最后一片昏黄也消失了,是一片纯净的蓝黑色的天空。月朗星稀,山林之间却已是阴暗,但最近在这一片地方走得多了,晚上走来也不觉得什么,林间只有我脚步的沙沙声,反生出一种寂静。
今天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原来我也可以那么潇洒的转身,纵使心上如惊雷响雨的纵横交加,理智的给自己找最有退路的前路。
我不知道,一个王爷为什么会一边大声的叫喊着责骂,一边倔强的挽留,甚至会在我戏谑的提问中,不肯放弃的在最后一刻回答我。
“喜欢你......算不算理由......”声音轻的就像拂过心口的羽毛。
不算.....
这便是他了,总是用最正统最严肃的心活着,甚至能够在一个最弱小的人面前,放手。他的心思啊,果然还是不够懂。
心里有些钝钝的,人,本就不该依赖别人,八年里,我忘掉了这个,然而现在,却是完全的想起来了。这样想着,一方清醒过来了,另一方却混乱起来了,我怎么感觉有点兴奋呢,难道果然是巨忙中也能做到虚荣剧涨,还是第一次被当面表白刺激到了?
用食指摁了摁太阳穴,总算清醒一点了,家里不知道怎么样了,好人寨的那些人有没有回来。影影绰绰的树林里,我循着平日熟悉感快步走着,前面应该还有一段路,丝毫看不到烟火。
脚步愈来愈快,突然,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到了,一个踉跄就向前跌去,我赶忙双手撑地,暗叫今天运气果然很好,手一触地,却是凹凸不平的一个什么东西,触感柔软.......
甚至,有些湿漉漉!
就是撞到石头上也不会比这个更让人惊骇,手脚登时像触电了一般缩回去身子也滚到了一边。
心使劲的跳着,像要从身体里蹦出来,脑袋则是直接僵掉了。手脚并用的退后了一大截才循着月光看过去,是一个人!
黑漆漆的林子间,月光若有若无的随着树叶的晃动扫过这个倒在地上的人,我的手脚就在这一晃一晃间彻底软了下来,一丝力气也没有,徒睁着一双惊骇的大眼看着这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你...还....活着...吗?”说完这句话,手不自觉的竟有了些许力气,探往身下撑地,努力让自己深呼吸,积攒力气。
然而那人并没有发声,我蹲坐于一棵巨树的树根侧,双腿无力,山风吹过汗淋淋的脖颈,阴冷的凉意从脖子攀上头顶。
那个似乎是人的人,一动不动。
又一轮月光从那人头部扫过,一双微睁的双眼就这么直直的和我相对了。
似已散涣却奋力求生的眼球有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脖子上的阴冷更甚,心脏似乎在瞬间缩紧,一丝喘息的空间也无,我瞪大双眼看着那苍白的双唇缓慢的一张一合,月光也为着这一刻而停留了一样,他无声的说:“帮我......”他的声音比今晚的月光还要淡的多,但我却看清楚了。
刚才不知被什么抓紧的心脏突然就放开了,几乎是不能抑制的,我从来没听过自己这样尖叫过,头上树干上栖息的鸟儿惊的四散飞去,但喊出来之后心里也清明了很多,赶忙拖着还战战发抖的双腿爬过去,稍微提高声音问道:“你怎么样了?”
他是斜侧着躺在地上,一只胳膊似乎是被压在身下了,脸也是侧着贴在地上,身上穿着深色衣服,昏暗的树木下看不清楚他的情况。他并没有答话,我只好用手去将他身子扳平,然后就准备将他扶起来。
他的呼吸很微弱,但体温很高,这倒是让我颤颤抖抖的手利索了点,一把去扶他的右臂,手至他的身侧,却是落了空,触手处,一片温热的泥泞,我再向前探,直到他的胸腔处,才惊觉,他竟是没了右臂!
我向来是不敢直视那些残缺的伤痕,心里的触感非常的敏感,所以更别提触摸了,本来理所当然的存在突兀的没了,心跳又是重新加速,但也是意识到刚才那温热的泥泞该是他流的血了,月光淡淡落下,不及思考,使劲撤下裙角,向着他的断臂缠去,还在流血,温度透过粗布传递到我的手上,忽而手背上滴上了一滴烫烫的水珠,我竟然掉泪了。
直到我将他的胳膊包好他才重又睁开了眼睛,气息微弱说道:“腰上.......”
我一惊,以为他腰上也受伤了,忙探手过去,却是摸到了一瓶什么东西,里面有东西摇动,我脑筋一动,问道,“是这个瓶子么?”他轻轻嗯了一声,我打开小瓷瓶,往外倒了下,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他有些费力的咽下,静了会又挣扎的说道:“全...要...”
吃这么多没关系么,我是完全不了解的,只能听从他的话一股脑的给他塞进去,待他全部吃下后,便不再说话,像是睡着了,呼吸均匀。山风再次吹来,凉爽清冽,夏夜里,温度最是适宜了,经过那么一阵手忙脚乱,坐下来一动也不想动了,看样子他的药真的很神奇,身体温度逐渐正常,稳定下来了。
这个时候,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把这人叫起来,还是坐在他的旁边等他起来,还是一走了之弃之不顾。
月色皎洁,看着他似是酣睡的样子,我才开始猜测,他到底是什么人,一个杀手?被人追杀?就像一些武林人士,处于一个武林纷争中,这样做着种种猜测,凉风爬上未干的汗水,禁不住打了个颤,但却是犯困了,干脆依着树干闭目休息。
睡梦中感觉脖子凉凉的,便用手去摸,但那片冰凉竟移了个位置重新又放到了脖子上,我脑子里第一反应是昆虫,再无睡意,猛然睁开双眼,月亮已经移至天边,夜色更甚,而我的脖子上,一柄长长的剑抵上,我忙抬眼去看,之前躺的人已经不在,此刻,便是站在我的身后以剑对我。
杀人灭口,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敢再动,心里却是极其气愤,之前我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结束掉你的命,而现在,你却用剑指着你的救命恩人,如今我一动不动站在这里,心里思虑着,不是他过于特殊,就是我过于特殊。他刚才将剑移了位置,说明了他,肯定是有着某种不得已的理由,但却很难下手。
于是我依旧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杀了你之后,我自会自杀谢罪。”
“为什么?”
“你不应该存在,门主不应该为你而拿自己和血门冒险。”他沉声说着,气息竟有些不稳,我认识血门门主么?血门是什么?为今,只有拖延时间。
“不会存在无缘无故的事情,他如此做必有缘由,你确认自己足够的了解血门么,只不过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在我的冷哼中,他手突然一颤,剑也跟着一个颤抖细细的擦到了脖颈,一丝凉意瞬息传入皮肤,我心里大骂,照顾好你的剑,不过语气却也要坚持冷冷的。
“你到底是谁?”原来不知道我是谁,不过,我只要保命就好,脑子混乱的飞速运转,“若是你该知道的,他自会告诉你们,血门到底为何而存在你还记得吗!”听着我的话,他似乎有些发愣,手上的剑不自觉也松了,不过那剑却是够沉,剑刃直接压迫着割破了皮肤,他再继续发呆下去,这剑滑下也能顺便拿下我的脑袋了,这时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僵硬的喊道:“拿好你的剑!”
那人却是恍然勿闻的样子,喃喃道“血门为何而存在?门主要做什么......”气息更是不稳了,呼吸短而急促。
我心里大叫着,你快点晕过去吧,我的脖子这么细,太危险了,然而他还是发呆,剑却是稍稍稳住了。
“这些你不必知道。”一个听不出语气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在我身后突兀的响起,慵懒却冷然,随之而来的,是身后的人一个强烈的颤抖,剑刃直入脖颈,似乎纯粹是意外般,从某个地方自由落体而下,冰凉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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