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儿,睁开眼睛......”温柔的声音。
谁在枕边轻声叫着这个名字?温柔一如可以用撒娇免去训斥的娘亲一般。
清晨的阳光打入室内,入眼处,是丝绸般的黑发,直垂于床侧,完全睁开眼睛,可以看见,它的主人是一个中年妇人,面容秀雅,半坐半倚在床边,长发微绾,流淌在她无丝毫点缀的茧绸白裙之上,而她的褐色的双眼,温和的看着我,“你感觉好点了吗?”
她为什么叫我,影儿?
脑子里飞快的判断着水清流的那些话的可信度,最近一连串的事情,这个女人,她不认为我是南宫乔。
她前额的发悉数挽起在两侧,如闲暇时后不修饰的村妇,不,她的肌肤白皙水润,更像是淡然处世的隐者,不修边幅却又韵味酣然,这样的女人,现在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来拯救天下的?
哦,对了,我怎么醒了,水清音给我送解药来了不成?
盯了半晌,水清音一动不动,只任我看着,眼中神色变也未变,带着关爱怜惜之意,带着些微的歉疚之意。
我却再不看她,想她和严家的关系,想我的作用,想她要做些什么,于是闭上了眼睛,任她坐那。
许久,“影儿,娘......”
“打住,您来这里我就能出去了么?”我动了动手,发现果然有了些力气,看来在我醒来之前的确发生了些好事。
“不知道。”她的声音低沉而无奈。我不由地睁开眼睛瞧她,眉微蹙,却更添韵味,“那您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要上演一幕中年爱情剧不成?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惊愕,我想。大概这是应该出现的表情,她倾身过来扶起正在挣扎着起床的我,轻声道,“影儿,以前都是娘的错,这次,娘一定想办法给你自由!”
自由?
我诧异地看她,思索着这次又是什么阴谋阳谋。http://WWw.16k.Cn我还有什么剩余价值,不过怎么想我都一清二白,这戏码要演的话也早该演了,没道理偏来找我吧,难道我是正牌的?不过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可没有什么价值,我巴不得自个以前其实是个小叫花子。
“呃,南宫夫人,”为了不让她再次柳眉微蹙,我解释道,“在严家被害之前一直过的非常好。所以突然换个娘有点不能适应,恩,这么问吧。”
我坐直了身子,脸色尽量温和的问。“严家夫妇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了?之后又是被谁害了?您为什么隐居,隐居前怎么不带着您的女儿一起走?为什么认定我是您女儿,还有,这个时候来皇宫凭借什么救你地女儿,还是您有其他打算?”
水清音愣了愣,继而苦笑,“我们不是隐居,是逃命。你有一个双生姐姐,但我当时并不知道还有你,那时我身中夜眠之毒,时昏时醒,茜儿瞒着我留下了你,不过。若是当时带着你。估计也活不下来,听说你八岁才会说话?”
在她怜爱而愧疚的眼中。我不禁瞳孔骤缩,严影以前竟然不会说话!?我竟然现在才知道!水清音安抚的抓起我的手,继续道,“你和乔儿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娘又怎会认错?”
“乔儿?南宫乔?”
水清音点头,笑的温柔,“你见了她就知道了,你们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人。”
我没多想,只是追问,“严家全家被人杀害,这件事呢?为什么单单您的女儿就活了下来,真是巧呢。。1 6K小说网,电脑站www,16k.cN。”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我是在清水阁发布布告之后才赶来的......”
“那您怎么会知道我八岁才会说话的事呢?哦,对了,南王告诉你的还是水清流?”
她地似乎很不满意我如此直接的询问方式,想要斥我两句又说不出口,温言道,“你怎能直呼舅舅的名字?是皇上讲的,或许是他问地南王的吧,茜儿的姐姐是嫁于南王了。”她回忆一般的出了会神,我不由的有点奇怪,红颜祸水,这水清音凭借什么去祸害这几个男人的?知书达理还是博古通今?绝美的外形,温婉如水的性子?
一段话说下来,除了言语眉宇间地淡淡愁绪,没听到一句怨憎别人的话语,不责怪皇帝当年对自己情人的追杀,不责怪哥哥的避而不理会,也不责怪南王在犹豫不决间抽回的援手,只是淡然接受加在自己身上的种种不幸,这样子地女人,怕也不是一句温婉就可总结地吧,她的侧脸明亮而温柔,这样子看来,并不像一个柔弱地母亲。
可是我想象中不存在这样子的娘,被很多个男人同时追的娘,而且现在,被她的哥哥送进了宫里,并被皇帝接纳软禁了吧。水清流为什么要把妹妹送进皇宫呢?他想得到什么?他已经够有权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件事,将自己妹妹连同外甥女一起送进宫来,仅仅是讨皇帝喜欢不成?
但她似乎并不在乎她哥哥做的事情,却对我说,给我自由?
“影儿,你很喜欢西王爷?”
我被她突然的一句话问的不知如何作答,含糊道,“问这个做什么?”
“西王看起来倒是个很不错的男子,只不过,皇家男子做选择时总是很难两全,你可真是认定他了?”她的表情很认真,在她一瞬不瞬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有些纳闷的看着她,怎么严肃的事儿还没说完呢又开始儿女情长了?我认为,在活命的问题前面,所有其他问题都是侏儒。。1#6#K#小说网。
水清音忽而笑了。眼中像是注入了某种奇异的光彩,她倾身握住我地双手问,“你相信他能给你一生平安幸福?”
我心想,大概,不过我这个。在出宫之后我基本可以自给自足的吧,不过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您不会忘了您女儿身上背负的那个预言了吧?”
“哼,这预言本就是高祖开国初战乱时节,一个前朝逆党所留,若从我幼时至今,却是前朝乱了,今朝繁昌。”她的语气有些强硬,脸上的颇有嘲讽之意,“至于影儿,你若是与那西王两情相悦,娘定是帮你,若不是,就是拼了命,娘也要将你送出宫去,你找到乔儿,护你离开这大曙!”
我沉默。不知怨恨还是感激,“那你怎么办?”
她放开手,触上我地脸颊,嘴角含笑。“娘会很好的,娘想要去哪里,谁也拦不住。”
她自称娘,每句话都是如此,她入得这华丽的宫闱,却身着最朴素的衣裙,她神情淡雅,眉目清远。言语间温柔而又决然。我想起了我那个总穿着褐色重绸的娘亲,她不过三十多岁,却早早的定位在高墙之中相夫教子,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她的温柔与水清音丝毫不差,但她的修养气质却是万点也攀比不上。不过。我要这么一个气质高雅地娘做什么呢,我的娘。爱我就好了,我爱她就好了。
我看得到水清音的爱,不过,不够时间让我爱她,这里太混乱,我不想担起这样的爱,我问,“我中的毒可解吗?”
她姣好的面容一愣,“这世上,有毒药,就必然有解药的。”
我心里暗哼一句,那就是没有解药了,“可以暂时控制住的吧。”我抬手想把额前的散发捋到脑后,水清音的手却先我一步将头发拢去,我暗想,这个娘难道也是个武林人士?
只听她道,“这皇宫里地御医也不算是过分的蠢笨,只是以后千万不能佩戴玉石配饰或是发簪,这些与你体质相冲。”我一愣,想起肖离以前似乎说过紫玉很适合我这样的体质,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我的“娘”又继续说了,“以后万万不能再见太子。”
我诧异看她,她却是爱抚地笑笑,手中捉着我一簇发,“能够让爱你的男子喜欢自是最好,不过若是两个人喜欢自己,并不是好事。”
我失笑,“怎么可能哪,太子和尹杯的关系很好。”
“娘说的话,你切记住就好,别去招惹太子,西王手中有西府军,保你也非难事,况且.....”我眼睛一眨不眨的听她讲,不过她却打住了,点了点我的鼻尖,低声笑,“对了,西王还在外面等着呢。”
我面上微窘,却没时间去想尹杯,他做事情似乎也不需要我帮忙什么的,忽然很想去了解关于水清音的事情,因抓住她地袖子急道,“娘......”看着她脸上突然而至的惊喜我才意识到自个喊了什么,心里骂自己一声,硬着头皮只当没叫过,“当年是怎么回事,你在这里有危险?”
“没有。”她回答的很快,很轻。
“你告诉我,如果我是你的女儿,我有权知道。”
“影儿啊,娘既能来,便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能出去。”她只是温柔的笑,这句话说出来像是说了什么鸡毛蒜皮地事情一般。
我心中暗恼,拂开她地手,“清水阁跟我解释的关于严府地事,我一句也不相信,就是弱肉强食,也留点皮毛骨头给残留下的人看看,娘是你的人,为你养女儿,关于他们你却半点不想说?”
水清音却只是看着我的眼睛,半晌才说,“影儿真是善良的孩子,茜儿在你身上下了八年的毒,你却还是为她维护。”我心痛,只强忍着,听她继续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好人恶人,只是由着各自的欲,做着自认为对的事情罢了。就是茜儿,怕是也与你一起吃着毒药呢。”她面上淡淡笑着,转而说,“以前的事,是上一代的,你不必去追究,影儿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心里答,吃饭,睡觉,玩,不过最想做的事情,是开个书肆,办个学堂,不过没想说出来,“那你最想做的事情呢。”
“影儿和乔儿幸福。”她的眼神很坚定,手臂探向我的肩膀,轻轻将我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轻轻的重复,“影儿和乔儿幸福。”
我彻底选择相信了她,她如叹息一般的声音,温暖的怀抱,我贪恋这一刻的温暖,我不能容忍将如此清雅的人会和谎话联系在一起。
屋子里空荡荡的,我却突然有了羽翼一般,温暖异常。
尹杯进来的时候,我倚水清音的怀里,笑看过去,他依旧是一身青衣,丰神俊朗,衣袂翩然,当然,如果忽略他很男子汉气质的,有些乱的短胡茬,和发青的黑眼圈,以及里面的血丝,他很恭谨,在屋子里,像一个少年般。
水清音并没有言语,只是看着他,良久,才道,“你陪影儿聊聊,别让她累着。”说着起身离开了,嘴角带着些许促狭的笑看我一眼,我却只看着尹杯,我的淑女气都脱了,他还绅士来着,真是教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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