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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满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见夏秋令不愿提那镯子,也就顺着她的点心话题往下说,笑道:“应该有吧,你来找找看。出来的时候她们帮我装的点心,到底都带了什么我也不大清楚。”
豆蔻忙跳下床,扑弄扑弄手,过来伺候夏秋令洗手。夏秋令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木木的,乍着双手,由着豆蔻挽了袖子,待要卸镯子时,她忙道不要,然后把镯子使劲往上推了推,卡在小臂上,不叫掉下来。
待豆蔻兑好热水,夏秋令把双手伸了进去,骤然一暖,身子便是一颤,舒服得长长出了口气。冬日里到底是暖水洗手舒坦,往日娘不许她浪费柴禾,洗脸洗手的水都是从贮水缸里舀的,虽然是存的水,没有外面井水那般冰寒刺骨,但也是凉凉的,极不舒服。
豆蔻给她擦了手,又取了蜜露沤子沤了手,才请她到床边坐了吃点心。她平素只见过娘拿一些蜜露擦脸,只道那是极金贵的物什,没想到年家竟然拿来沤手,她自己揉了揉手心手背,只觉得香香滑滑的,很是受用。
床上铺了两张巾子,摆开四个食盒,各色点心零食琳琅满目,她别说吃过,多半是见也没见过的。夏秋令瞅了半天,寻了块莲花样子的,放到嘴里咬一口,真是甜酥美味齿颊留香,和年下那些亲戚走动送过的点心匣子全然不同,竟像是平生头次吃这样好吃的东西。
她一边儿细细咀嚼着点心,一边儿打量着大姐头上身上,再想想刚才洗个手都那么多讲究,心里暗暗羡慕起来,不愧是大户人家,吃穿用度果然是不同的,不知道自己嫁到姚大户家,是不是也能过这般神仙一样的日子。
想到姚家,她下意识的碰了碰胳膊上的玛瑙镯子。那是小定。而明天姚家会来下聘礼。
她并非像夏氏夫妇所想的那样,对夏小满曾和姚家定过亲的事一无所知。在夏氏夫妇无数次争吵中,她不仅知道了这个,连她姐姐为什么被卖了死契也是清清楚楚的。但对于这些,她的担心十分有限,毕竟卖了死契的人,和她,和夏家都没一点儿关系了,越发和姚家不相干。姚家娶她是父亲说成的,和姐姐也没干系,而于她自己,只要能过好日子,嫁给谁都一样。现在夏秋令唯一上心的,倒是她没有一身应景的体面衣裳。
要是有大姐这样的衣裳就好了。夏秋令想起娘给她做的新衣裳就不痛快,好不容易买一回,又不肯买好的,不是好料子也就罢了,颜色也不好,花样子也不好,怎么穿得出去!要是大姐提前半个月回来就好了,大姐带回家那两匹尺头倒是好的,裁了衣服一定漂亮,可惜了现在赶不及。但说到底,还是大姐身上穿这套好啊。
夏小满见这妹子吃东西也心不在焉的,眼珠子滴溜溜绕着她转悠,不由的也多瞧了几眼,寻思瞧个什么。刚好视线对上,她习惯性的摸了摸头发,笑问夏秋令道:“怎么,头发乱了?还是身上沾了啥?”
夏秋令像被拆穿了心思一样,脸一下子就红了,忙道:“没什么,没什么。”顿了顿,才呐呐的道:“我是瞧着姐的衣裳好看。”
夏小满笑了笑,小姑娘到底是爱美的。她认真寻思了一下,要不要给夏秋令点儿什么,对这个妹妹,她还是有些好感的。虽然她不是圣诞老人,满足不了太多的愿望,不过有些时候,双赢的话……
“要不,明儿咱们出去逛街吧。”夏小满笑眯眯道:“我这儿没新衣裳,旧的也不好意思给你。而且你比我瘦,我的衣裳你穿了也不合身,不如明儿咱们到街上溜达溜达,姐给你添置件衣裳可好?”
车在进入城北这片时,她就仔细瞧了路线,但是不可能都记住,她需要一个向导。在刚才夏有敬的话里,她知道了贫苦人家没什么未嫁女子不得出门的规矩,夏秋令时不时被爹娘派出去买些个东西,有时候也会带上弟弟一路去。要不也想送夏秋令件衣裳,如果拐了她帮自个带路,那是再好不过。
夏秋令显然对这个计划十分的感兴趣,虽然嘴上道:“哪里能让姐破费!姐也许久没回来了,我陪着姐四下看看也是应当的。”可眼里仍难掩兴奋和欢喜的光芒。
小鬼头歪着脖子听到说明儿要出去玩,也是无比高兴,手舞足蹈的嚷嚷道:“我也去,我也去!!”
夏小满按住小鬼头,心道你小子跟去了我就不用干别的了,脸上还得带着笑哄他道:“明儿大姐和二姐出去有正经事,带着你不方便。等多暂有空了,姐专门带你去玩好不好?”说着又向夏秋令笑道:“你别和我客气这些个,那就说好了,明儿一早咱们就出去。集市离家远不?周围哪里能雇个车什么的……?”
“嗯,不远,也不费什么脚力。咱家旁边没处雇车,往集里倒是不难寻着,要不咱明儿走着去,回来再雇车?”夏秋令兴奋的勾勒着次日出行计划,想着要是买着好衣裳,等姚家送聘礼来,瞧着多体面,也不丢份儿。忽然她反应过来,不对,明儿姚家就来了!她哪里还能出门?!得依规矩老老实实等着姚家上门。
夏秋令的目光黯淡下去,对夏小满其后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叹了口气,道:“不成,姐……明儿去不了。家里……嗯……家里还有些个事情……”
夏小满本来是一边儿安抚着吵吵闹闹的小鬼头夏有敬,一边儿穿插着和夏秋令说两句明儿的安排,正折腾的头大呢,忽然听到夏秋令这么一句,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搭话了。她眨眨眼睛,转而笑道:“既是有事那就算了。那也是多暂有功夫再说吧。”
夏秋令那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要是姐姐问她明儿有什么事可咋整!她可咋回答哎。幸好姐姐啥也没问。可……她忽然又将信将疑起来,姐姐为啥没问啊……?莫非她知道了明天姚家要来?夏秋令下意识的把玛瑙镯子往小臂上推了推,直到卡的胳膊生疼,才松开手。疼痛告诉她,那镯子还在,小定还在。她踏实了,自己告诉自己,姐就算知道了,也不相干,一点儿不相干。
夏小满完全没往别处想,就像要约个同事出去,同事说有事不能去一样,难道还要赶着问人家有啥事?——她实在没有一种归属感,没觉得这是自己亲妹子,这是自己家,完全没意识到妹妹口中的家里有事,是自己家里的事。
她不去就不去吧,自己也不是没法子出去不是。夏小满决定踅摸别的法子。
“二姐不去我去!”小鬼头似乎找到了最佳时机,直嚷嚷,“我去!我去!大姐只带我去!”
夏小满觉得头更大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幼师是那么好当的吗?学龄前儿童是那么好带的吗?烦躁啊烦躁。
夏秋令也烦躁起来,本来这话就揭过去了多好,偏这小闹人精闹个不休!她沉下脸,唬小弟道:“别吵吵了。再吵吵叫爹揍你!”
“爹才不揍我!”小鬼头下巴一扬,“爹揍你!揍你!就揍你!”说着抓起点心来就砸夏秋令。
夏小满整目瞪口呆的时候,小鬼头一撇头,瞧着她道:“你要不带我去,爹也揍你!”
夏小满一头黑线,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o=|||
夏秋令扑弄着身上的点心渣子,有些恼了,伸手要去拧小弟胳膊。这样的掐架显然操练过无数次了,小鬼头非常伶俐的躲闪过去,继续“点心炮弹”袭击……
事实证明,在床上吃东西是很不好的行为——食盒翻了,点心骨碌得满床满地都是,到处是渣渣沫沫;而在床上打架更可怕——这张破旧的木床摇晃的厉害,嘎吱嘎吱直响,像是崩溃坍塌的前兆。
夏小满慌忙抓这个按那个,有气无力的低吼:“都给我歇了!”
显然,无效。
就在闹的不可开交时,河东狮吼在院子里响起:“二丫!二丫!死哪儿去了?过来给娘揉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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