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贫僧道信
作者:伐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50

当今皇帝杨坚礼佛,对方外之人十分礼遇,而受到皇帝对佛门礼遇的影响,大隋各地的州县对佛家也十分厚待,在这样的背景下不管是大隋北方或者是南方从不缺少寺庙。

大隋诸皇子中又以晋王杨广对佛门最为尊重,可以说是礼遇到无可附加的地步。

因为大力扶持佛家,杨广被江南佛家奉为‘总护法者’,大意是江南宗教受到这位皇子的保护。在礼遇佛家之下,他拜江南十分有名的智顗(读yi)为师,这里有拉拢的意思,主要目的还是想为自己增加名望。

师徒关系确定后,杨广被佛教天台宗创始人,也就是那位不管在佛门或者民间都十分有声望的智顗封了一个法号叫‘总持’,如此杨广礼佛更盛,不止一次举办法会,大力支持江南各地兴建寺庙。

过去的几年里,杨广没有一直待在江都城内,他隔三差五就出来办一场名为‘千僧会’的造势活动,每走过一地,那个地方必定会增加一座寺庙,这就造成一种十分怪异的现象,江南处处是佛寺,多到堪比天上繁星。

陈宗泽等五人就是在一座寺庙的门口度过‘天为被地为床’的一夜,由于现在才三月,江南天气清爽,这一夜倒也很快就过去了。

清晨,木栓脱落声响起,佛僧拉开大门,拖着一枝扫把的小沙弥看到门庭躺着五人稍微一愣,他第一眼看的是五人身上的衣物,瞧见都是一副泥腿子打扮,他勃然做怒:“呔!起来,都起来!佛门清净之地,怎可容你等凡子污了门庭!”

这一喊,原本睡得不沉的五个人先后睁开了眼睛,他们见一小沙弥手持扫把怒瞪着自己不由有些发愣。不都说佛家以慈悲为怀吗?传说中僧人都是很慈眉善目的出家人,眼前这位怎么话都没搭上一句就摆出要用扫把打人的架势?

少年郎基本都没什么见识,而有着少年躯壳却有成熟思想的陈宗泽,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出家人早被朝廷惯得嚣张跋扈,有的时候出家人甚至敢和州县的官员叫板。

懵懵懂懂下,五个人先后爬了起来。

陈宗泽并不傻,他见小沙弥做怒,心里不解,拱手作揖:“这位大师有礼了!昨日入城天色已晚,寻不得客栈,无落榻之处,方才如此,请大师见谅。”

小沙弥听自己被称呼为‘大师’心喜下脸色也好看了一些,他上上下下瞧了陈宗泽一遍,觉得这人虽然是一副泥腿子打扮,可话说的不但有礼数也十分有条理,显然是读过书的,搞不好还是一个落魄士子。

由于朝廷的科举制度,让平民士子多了一个出路,看上去平凡但却有礼读过书的人很可能在不久后成为官府官员,而且佛门里面有许多僧人以前也都是士子,因为前几年朝廷的南北歧视政策导致家门落破入了空门的人不知凡几,后来旧陈地发生大规模叛乱,被镇压后许多叛乱者也都躲进了佛门,在种种关系下,小沙弥倒也不想太过为难了。

“你们五个等着!”

陈宗泽五人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地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小沙弥重新走了出来,他抱着五根扫把往地上一丢:“捡起来把门庭和走道扫干净。”

这个要求在陈宗泽看来并不无理,毕竟在人家这里睡了一夜不是。而他的四位伙伴没出过几次门少见识,心性也憨厚。再则不就是扫地吗?这活每天都要干上几次,这就捡起扫把扫起了地。

这座寺庙在城西,古代城内布置是讲求方位的,比如一县之长的县丞和许多富贵人家住在城东,城南则是稍有背景的人家落户,城北就是安置杂物、丢垃圾的位置,城西因为是一天中光线较足的地方一般选为街市,相应地,平民也都是住在城西。

寺庙选地较为靠近街道,天一亮来来往往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而在敬佛的时代背景下,一大清早竟也是有不少人就踏上寺门。

小沙弥在陈宗泽五人扫完门庭和门前走道后又多加了一个要求,让他们进去把内庭也扫一扫,急着寻找玉锁买主的陈宗泽露出犹豫的表情。他们刚刚以后用去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扫门庭和走道没什么,先不谈内庭到底多大,可要是扫完内庭小沙弥再多加几个要求,那不是要整天都在扫地中度过了?

小沙弥见到,不悦问:“怎么!?让你们扫宝刹是福分,是尊敬佛祖,难道不愿意吗!”

薛旺个性莽撞,刚刚扫地时被指挥得很不爽,当下就说:“在你们门前睡一晚刚刚已经用扫门庭和走道补偿了,还想怎么样!”

吕家两位堂兄弟是佛信徒,见薛旺对小沙弥不敬不由怪罪:“怎么对小师傅那么讲话?扫地嘛,扫就扫了。”说着作势就要进内庭。

陈宗泽彻底闷了,不是闷伙伴意见不合,而是时间对于他来说是万分宝贵的,要不也不会急急忙忙出来想将玉锁卖掉,这都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天才能找到买主,那边债主逼债期限短,想象柔娘急得不成样子的模样,难道还能在这里浪费一天时间来当和尚庙的义务劳动者?

朱延寿看了看脸色不对的陈宗泽,他将吕家两位堂兄弟拦住,转身对着小沙弥作揖:“这位小大师!我们实在是有急事,等做完再回来如何?”

小沙弥见吕家两堂兄弟要进去原本很开心,琢磨着今天可以轻松下了,不想朱延寿将人拦了下来,又听了很像是虚构的理由,冷冷道:“不行!”

如果说历史上哪朝哪代的和尚最霸道,那就要当属隋朝,这个时代因为皇帝崇尚佛家,和尚们都有一种飘飘然的傲气,被惯着惯着不但常常和官府作对,到后来更是直接造反,企图建立所谓的佛国,可以想象小沙弥对没有权势的平民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要扫一天的地陈宗泽肯定是不愿意的,他身为现代人又压根不信什么佛,刚刚是因为的确欠了人家才低声下气,看见明显的刁然不再退缩。

“大师!有道‘知所难,不为人所难;愿此一切所行,不为人法念垢染’。我们的确有急事要办,还请大师见谅。”

不是说僧人喜欢含有禅机的话么?陈宗泽不想得罪人,同时也不想浪费时间,这只有乱忽悠起来,希望小沙弥能放他们一马。

年纪不大的小沙弥明显被刚刚那句话镇住了,他眨巴眨巴眼睛,也不顾得装腔作势寻找义务劳工了,很是迷惑地问:“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宗泽刚要解释却见门内走出一名稍微年长的僧人,他希望这位年长的僧人能够通情达理一些,苦笑看着僧人。

这名年长僧人一出来就开始为人解惑了:“所谓‘知所难,不为人所难’便是:知道别人有了难处不当还要为难,要尽量提供方便,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刻意去为难人家。”他规避没有解释后半句,因为那对……嗯,就那小沙弥实在不怎么尊敬。他向陈宗泽笑问:“这位小哥,道信说的可对?”

小沙弥很明显非常尊重这位自称道信的僧人,而信佛的吕家两堂兄弟听到僧人自称道信更是睁大了眼睛,随后露出兴奋中带着尊敬的表情。

陈宗泽虽然不知道道信乃何许人也,可他看出了别人对道信的尊重,心想“这该是位很有名的高僧?”,见道信通情达理,欣喜道:“谢谢道信大师!”

道信今年二十岁,尽管年轻但却是非常有名,只因道信在开皇十二年(公元592年)前去礼谒三祖僧璨大师,得到佛教三祖僧璨大师的提点,能得到三祖提点的人不多,被三祖赞誉的更少,想不出名都难。

事实上道信不止有名,按照佛家的说法就是还十分有慧根,堪称当代最有可能将佛家发扬光大的僧人,而且他为人谦厚,十分得人尊重。

小沙弥向道信一个合十,口诵:“阿弥陀佛!”,后却是悄悄瞪了一眼陈宗泽。

陈宗泽见不再被为难就要答谢离开,不想吕家两堂兄弟却是缠上了道信,而连朱延寿似乎也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不由再次郁闷。

那边人越聚越多,这边陈宗泽对薛旺抱怨:“今天没办成晚上就又要露宿街头了!”

薛旺心不在焉地“嗯嗯”应了两句,眼睛却没有离开那些围着道信的人群,显然也是不解一个僧人为什么那么受欢迎。

陈宗泽心里纠结,不断在心里非议这些伙伴也太那个什么了,只差把他们拖着就走。

这边暗自恼怒,那边喧哗声却大了起来,陈宗泽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恰好听到一句“既是如此,贫僧擅越了”,道信径直往他走来。

原来是吕家两位哥儿将陈宗泽的事情讲给了道信听,这位僧人谦和厚道,听说陈宗泽的家境和困难想说“这位小哥知书达礼,且说话透着禅机,何不帮那随手之忙?”,这就要拿出行动了。

道信来到,和蔼对陈宗泽笑问:“小哥儿可是想卖玉?”

陈宗泽不晓得来龙去脉,语气迷惑:“是……的,大师这是?”

道信含笑:“小哥可愿将玉锁借于贫僧一观?”

陈宗泽见到吕英挤眉弄眼的提示,虽然不大明白,但也知道是好事。他虽然犹豫,但还是拿出了玉锁往道信的手上递,心里只希望这和尚不要不还才好,否则不撞墙也要跳江了,这玉锁可以说是他和柔娘活下去的希望。

道信接过玉锁,见陈宗泽十分警惕地看着自己也不恼怒,他十分仔细地观察墨兰色的玉锁,摸着上面的雕纹,看到玉锁正面雕着一个隶书的‘陈’字,等待看了玉锁背后刻着两排钟鼎文的文字,道信先是一愣随后露出很复杂的表情,像是震惊,像是不解,张张嘴唇竟是看着陈宗泽良久说不出一个字。

陈宗泽还是第一次从别人的脸上看到那么丰富的表情,他心情略有些忐忑地看着道信,深怕道信说出一句“此物贱,不值文”的话来。说实话,他琢磨着那个玉锁应该能值几个钱,可他根本不知道玉锁有什么来历,只当那是陈家祖上传下来的,看不懂钟鼎文,不了解习俗没有多想。

“小哥不售此物如何?”

“情非得已,不卖无法生存。”

“既如此……,贫僧知晓了。”

“嗯?呃……”

陈宗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见人群眼巴巴地看着道信,像是在等待什么…… <!--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