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全军隐蔽休息!”
小校应“喏”而去。
满是草丛的凹地,从里面向外看去,茂密的山林覆盖整个山头,山脚下一条已经枯了水的河塘,它可能是枯竭太久的关系形成了面积颇大的凹地。由于地势的关系,一小半人就隐蔽在凹地,一半人则是隐藏在茂密的山林间。
宇文成都带兵之后好像变了个人,原本那个有些憨厚的巨汉消失不见,转而换之的是一个充满威严的将军。他和一千骑兵缓行大约一个半时辰绕路到熊耳山北面,而后骑着马到处巡查。
陈宗泽抬头四处观察,远处的骑士们下马半蹲在地,被训练的十分良好的战马只是偶尔踏动马蹄喘喘粗气。他本想问战马为什么不套上马嚼子防止出声,但是看到几个领军将领没有说什么也就不问了,毕竟这些将领可比他懂得怎么去统领军队。
派出去的斥候隔开一刻钟的时间就回报前方敌军动静,根据军情判断,前方的敌军数量大约为七千余人余,并不像薛胄的情报里说的有万余。埋伏的敌军只有少数骑兵,大部皆是临时集结起来的匪徒,而且敌军的营帐和人数并没有成正比,这正是在说明一件事情,那些敌军构成复杂并不是号令统一。
晋王府幕僚,一个叫高文的中年人,他摸着下巴的山羊胡:“郡府兵哪里去了?”
宇文成都正在啃面饼,他毫不在乎:“管那么多作甚!一帮临时凑起来的匪徒罢了。”
高文无所谓的笑了笑,他看向陈宗泽:“殿下说此役由你负责。”
陈宗泽听得一怔,他连忙摆手:“我可没听见殿下这么说。”
几个小校笑嘻嘻地说在出发前晋王殿下特别吩咐过了,这一役以陈宗泽为首,凡事都要听陈宗泽的。
宇文成都虽然老不乐意,但是他也说话了,那副模样像是很不服气,只是碍于杨广的特别吩咐才折了腰。
陈宗泽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听他们说自己是指挥官更是觉得这件事情里透着古怪。他推脱了几次没有效果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和众人讨论。他着重寻问高文的意见,一阵交谈下来开始有些明白了,原来实际上布置战策的还是高文和宇文成都,他只是挂个名。
高文多次暗示这一仗不会打得很吃力,晋王殿下之所以让陈宗泽挂名指挥是在刻意提拔,为陈宗泽以后在晋王集团中创造说话的权利,毕竟任何一个集团都是需要资历的,陈宗泽资历不够只有用某些方面的能力来弥补,而这一次恰恰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有机会需要把握住,这就是陈宗泽到晋王府之后的体验。
既然杨广创造了那么好的机会,陈宗泽放弃就是一个傻子。不过他也没有因为杨广的特意栽培而忘乎所以,他选择听取高文和宇文成都的意见,在某些时候加入自己的看法,一个作战计划也就在讨论中慢慢成形。
临近计划实施的时间越来越短,前方斥候不断回报军情。
根据斥候的探查,前方敌军为了不曝露行踪没有埋锅造饭,在大约一刻钟之前有一千左右的敌军脱离大队向洛水方向行军,留在原地的敌军从七千下降至六千余。敌军唯一的骑兵也在那波调动中走掉,由于斥候不能曝露行踪也就无法确定敌军的这五百骑兵是不是真的前往洛水。
“高先生,您的意思是在殿下的队伍与敌交战之后再突袭,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高文莫测高深地笑了笑并不解释。
陈宗泽听越多就感到越懵,他总是觉得不但杨广没有把即将遭遇的伏击看在眼里,晋王府的幕僚和将军们似乎也根本不担忧在伏击中遭遇太大的损失。他琢磨着嘛,杨广浑不在意自己的安全也就算了,作为杨广的手下,那些幕僚和将军们凭什么不为杨广的安全感到忧虑,反而是有一种看戏的心态?
“里面肯定有猫腻!”陈宗泽怀疑地看着神态轻松的高文和宇文成都,纳纳自语:“这该不会是一个的苦肉计吧?”
高文听见陈宗泽的喃喃自语笑得更开心了,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神重新打量陈宗泽,之后转过身去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陈宗泽可是越想越觉得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阴谋,他觉得就算太子杨勇再怎么傻也会不明目张胆地纠结几千人马用设伏的手段想要杨广的命,毕竟要杨广的命有许多种,而埋伏军队却是最愚蠢的一种,如果想杀杨广难道不会派刺客?
军队杀人与刺客杀人的结果是绝对不同的,至少刺客成功与不成功都比较好推卸,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可不是想要否认就能否认的,纯粹就是落人口舌,如果派来埋伏的人没有死光,那纯粹是给人一个有充分证据对付的机会!
宇文成都很是郁闷地“哼哼”两声,其实他很不喜欢那些晋王府幕僚,总是觉得那些文人一肚子坏水,老是唆使殿下做一些让人看不过去的事情。他扫一眼陈宗泽,看到陈宗泽在沉思,低声骂:“少和那些人一样,做干脆的武人多好啊,学什么不学,学玩深沉!”
陈宗泽愕然,刚刚想出一点由头被一喝给打断了。他刚想说话耳朵里却听到了马蹄声,转头往东边看去,一骑快马驰骋而来。
骑士在马背上抱拳:“禀告将军:殿下的行銮已经入山,不刻即将与敌相接。”
宇文成都简短地喝道“再探!”,随后他将目光转向高文,问:“高老头,我们是不是整军准备出发?”
高文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他看向陈宗泽并不说话。
宇文成都恶狠狠地瞪向陈宗泽:“说话!”
让陈宗泽说什么啊?他觉得也就是宇文成都这种人才懒得动脑筋,结果其他人都明白杨广在做戏,也就宇文成都这种只喜欢舞刀弄枪的‘老实人’才看不出这是一个政治阴谋。
宇文成都霍地站起来,“不说话我来说!不就是杀人么,那些敌军就是临时凑起来的废物,像你们想那么多做什么!?只要我带着骑兵一冲,取他们的脑袋不比割草费劲!”
陈宗泽想明白了也就没什么压力,他虽然是想明白了,但陈宗泽没有向宇文成都解释的义务,就像晋王府的大部份人基本明白或者根本就是这些人策划出来的,他们不但不会说一个字反而还会极力隐瞒。他陈宗泽不是傻子,相反地,他就算没有经历也知道现实的残酷,在皇权斗争之间人命永远是最不值钱的。
远处传来了一阵轰鸣,依稀能从风中听到喊杀声。
“准备吧!”
宇文成都连话都懒得讲了,他几乎是踢着小校们的屁股,赶似得让那些小校下去集结军队。
集结军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麻烦,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在军官走过一圈之后,士兵们几乎不用被呼喝就会自动按照旅率和校尉的口令进行集结。
大隋是每十个人设一个火,任火长一名;每五十人设一个队,由队正率领;每一百人成一个旅,领头的叫旅率;三百人为一个团,官长不叫团长而是叫旅率。
当然,以上是骑兵的建制,大隋的步军和骑军存在一定的区别,比如幢这个军事建制在骑军就没有,而步军的一个幢是由五百名士兵构成,有一个幢主率领。
一千骑兵集结的速度极快,在陈宗泽上马整顿甲胄后,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宇文成都大喝一声“驾”,整支骑兵跟随动了起来。
离得越近,远处传来的厮杀声就越清晰,一千骑军迂回到战场的后方并没有马上加入。
斥候回报前方战事焦灼时,宇文成都还是没有出兵的意思,他不断地摆弄手里的兵器,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陈宗泽,似乎还不断在埋怨一些什么东西。
陈宗泽奇怪地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宇文成都,迷惑问:“你在干什么?”
宇文成都暴跳如雷:“殿下任你为主将,你不下令,我怎么冲!”
观察足有一阵子的陈宗泽早在奇怪,一听不由“哈哈”大笑,自觉这一仗是赢定了没理由不带头冲杀。他抽出战刀往前一指:“冲!”,随即策马驰骋。
浩荡的马蹄声滚滚而起,陈宗泽坐胯战马一往无前,他已经可以看见前方厮杀的双方,看见前方道路已经被巨石封死,不计其数的敌军围着保护杨广行銮马车的五百府兵和侍卫死攻,这让认定双方是在演戏地他觉得有些讶异。
满地的尸体在诉说战事的激烈,根本看不出有演戏的轻松,这让陈宗泽实在感叹戏做得很像真的,更觉得在皇权斗争之前人命比之草菅还不如。
关键的表演时间到来,为了前程,为了出人头地,陈宗泽没有理由不卖力表演,他踏紧马镫,将身躯立了起来,大声吼:“杀!”
一千骑兵在喊杀声中像洪流那般地滚滚向前…… <!--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