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没有知道死神大人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但奏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伤心了。依着之前的话，在书架上取下还没看完的第五本，坐在自己床上看起来。

死神大人自觉也没什么事做，便去洗澡了。虽然他并不需要，不过习惯就是习惯，就像是他一天不吃三餐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一样。

洗澡出来，奏依旧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只不过手里的书已经从第五本换成了第六本。

死神大人见奏似乎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便拿起刚才看的编程书继续看了下去。他发现，这本书还是有点意思的。特别是里面的某一个概念，和死神大人需要的东西很相似。不过具体是否能执行他还不知道。而且在他看来这也是有些不太科学的，限制条件也不少。只有看完整本书后他才能进行判断是否可用。

只是如果真的能用的话，那也对死神大人来说是一种不小的帮助。隐约中他觉得，很可能奏那种可怕的能力就是来自于这本书上所写的。只不过具体她是怎么做到那种样子的死神大人还要看下去才知道。

无言中，时间继续流逝。还是奏的一声轻呼打断了这种沉默。

死神大人便放下书，转头问：“怎么了么？”

这本书姑且要理解还是有点难度的，而且死神大人已经许久没碰过电脑了，很多东西都要一边看一边想，所以他也就看了一半左右而已。而奏手里的书已经更新到第七本了。

不过她似乎没有要继续看下去的意思了：“十二点了，明天还要上课。”

死神大人耸了耸肩，问：“那要睡了么？”他倒是不介意。反正第二天起来看也是一样的，因为就算让他通宵看完其实意义也不大。他不太可能在明天前利用这本书的原理去做什么，那就干脆推迟到后天好了。毕竟明天会有件相当麻烦的事发生。

“嗯。”奏点头。虽然她的确在一些地方学会了变通，但很多事情都是不会改变的。该做什么，她依旧会好好地去做，终始若一。

“那就睡吧。”死神大人手一翻，把手中的书收了起来，“灯怎么办？要关掉么？”

“嗯。”

躺在由被子铺成的“床”上，死神大人双手垫在脑袋下，没有合上眼。天花漆黑着，却依旧从窗外透过了些许光芒，没有让房间彻底黑下来。奏背对着他，那白色长发即使在黑暗中也依旧显眼得很。不过让死神大人比较惊讶的是，奏并没有像她说的那般睡着，而是和死神大人一般醒着。对于死神大人来说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难判断。

“不睡么？”死神大人奇怪地问。

“睡不着。”奏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总觉得心静不下来。”只不过因为她背对着死神大人，而且床铺的位置也比死神大人高，所以他也看不到奏的表情如何。反正听声音是完全听不出来的。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姑且就这么认为吧。

“为什么？”死神大人问。

“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奏低声道。

“是么。”死神大人便闭上眼，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

不过就在他快睡着时，奏却突然问道：“死神大人，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离开这里么？我们，是已经都死了的人吧，所以你才会出现。是吧？”

“是啊。”死神大人有些迷糊地答道。

奏轻轻转过身，却发现死神大人已经睡着了，似乎睡得烂熟，怎么叫也不会醒来了，她便熄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心思。

她不太清楚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使看了爱情小说也不能明白。那是一种很混乱，而且比以前更加复杂的心情。无论她如何思考，也无法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这种心情，也是从前未出现过的东西。

她在想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的遗憾消失时，忽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真的让所有人都离开了，那么，是不是她也会消失呢？

不……是一定会消失的吧。

她愿意去相信死神大人，既然他说是，那便是。所以他一定是死神，来带走他们的灵魂。只是，在每每想到总有一天会再也见不到死神大人，或许连死神大人的存在都会忘了时，她的心便不住地感觉到一阵疼痛。如果人们的相遇只是为了分别的话，那该是多么寂寞的一件事情啊。那样的，她一点也不想。

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便发现了，她似乎有哪里不同了。如果是以前的她，大概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吧。或者说，即使有，也会去接受，因为那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她却不再这么觉得了。她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想留下来。但不再是为了那句谢谢，还有微不足道的愿望。而是为了自己。

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变成这样。

而这个答案，多半在死神大人身上吧。死神大人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也是不可取代的。而这种事情，也许……从那次被看光了之后就开始了吧。正是因为有所动摇，所以才会改变，坚冰才会化开。

所以，只有互相了解，变得更加熟悉，然后拼命去思考，她才能得到答案。她到底想要什么，她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她不是为了谁而活下去，也不再是为了谁继续留下来了。她知道，自己一定有着什么无法触及的遗憾，所以才会被允许留着——因为她没有失去任何记忆。所以，她一定有着什么遗憾才对。

那个遗憾已经不再是想对恩人说一句“谢谢”了。那个遗憾应该在他们相见的那一刻便消失了才对。因此，她一定有着更大的遗憾，所以才会被允许来到这里。

那么……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奏便忽然明白了，死神大人为什么什么也不说了。

那是让她自己去找。只有自己找到的，才会是正确的，才会是真实中她所祈求的事物。所以无论她再怎么笨拙，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话，那就去找。找到了，自然就知道了，也就不需要去思考了。她的思考一直以来都是不完整的。她缺少了一部分应该有的心情。

死神大人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遗憾，而只是幸福的话，是无法填补遗憾的。

她要的并不是幸福，她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事物，也曾经感受过。所以，那不是她想要的。她所要的，应该是更加深刻的东西才对。正是因为缺少了什么，所以她才是不完整的。她的思考，以至于她的心一直以来都是不完整的。所以，她才没能第一时间发觉，她为什么会这么去思考，为什么死神大人是特别的。

那是，多么让人悲伤的事物啊。

怀着这种悲伤，少女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