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贺市,晴。
当五月的阳光透过重重林叶洒进病房时,温言言正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她挂着吊瓶,面上还戴着氧气罩,脸色十分苍白。
病房里静悄悄的,有的只有医疗仪器发出的规律的声响,温言言的指尖抽动了一下,接着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里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她的余光瞟了瞟四周,眉头紧锁。这里并不是宿舍,看这构建和周围的声音,更像是医院。
那么,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无力的眨了眨眼,开始极力回想着自己发生了什么。
就在温言言努力回忆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她忍着疼痛偏过头看向门口,只见夏凉一脸疲态的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袋子,里面装着零零碎碎的东西,背后还背了一个双肩包。
温言言扯着干哑的嗓子,想喊夏凉的名字,但她发现自己脸上还挂着氧气罩,根本出不了声。
夏凉轻轻的关上门,刚走到床边,便对上了温言言有些迷茫的眼眸。
“言言?!”夏凉愣住,原本紧皱着的眉头渐渐的松开,她抚着胸口顺了顺气,以至于让自己不会太激动,“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还有没有哪里疼?我帮你叫医生!”
说着她便想往门外去,但温言言轻咳了一声,又让她停住了脚步。温言言张着嘴,表示自己想说话,夏凉顿了顿,上前帮她轻轻的摘掉了氧气罩。
温言言眨了眨眼睛,打量着夏凉此刻的模样。她穿着短裤和白衬衫,衬衫的扣子扣歪了一颗,一头染成苦亚麻色的中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肩上,下眼眶乌青了一片,原本随时能溢出明媚笑意的眼睛此刻尽显疲惫。
“小凉……”
温言言想伸手去帮夏凉整理一下那头凌乱的长发,不过她还没伸出手,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手难以行动。
“别动,你要什么跟我说就行了。”
夏凉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背包,将背包和手里的袋子一起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动手随意的拢了拢头发,又用手腕上的皮筋扎了起来。
“我的手怎么了?”温言言问到。
夏凉一愣,回头反问温言言:“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温言言摇了摇头,“我在这之前,不是在宿舍吗?”
夏凉顿了许久没有说话,她拉开温言言床边的椅子坐下,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一个星期前,你从三楼宿舍的阳台摔下来,肋骨和左手还有右小腿都骨折了。”
温言言被夏凉说的一愣一愣的,随即她突然记起了摔下来之前的画面——宿舍的阳台、晾衣绳上的衣服,以及边沿上的多肉植物。
不,也许还要在更早之前……
“我是怎么摔下来的……”温言言看着夏凉问道。
“我那时候也是刚从社团回来,才走到女生宿舍的大门口,就听见里面四号楼那边有人在尖叫。”夏凉看着温言言的眼睛说道,“我感觉不对,就往那边跑,很远就看见你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身子底下都是血。”
夏凉双肘撑在膝盖上,手抱着头,表情十分自责。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像一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我就记得我按着你的伤口想止血,周围的女生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夏凉顿了顿,继续说道,“救护车把你送去医院以后,你直接就被推进急救室,系里的辅导员和班上的几个同学也来了,我们一直就等到你手术完出来。”
温言言看着夏凉,感觉一阵心酸,又让夏凉担心了,但是有些事,她不能拖夏凉下水。
“我打过电话给温叔,温叔很急,但是他那边实在没办法脱开身,案子一桩接一桩,死者一个接一个,他只能一直拜托我照顾你,等到你能走动了就带你回去桦月市。”夏凉低声说道,“后来我去问过那些看到你坠楼过程的女生,她们说你当时背靠着阳台边上,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之后就翻出栏杆摔了下去。”
“我……不太记得了……”温言言喃喃的说着,有些难过的看着夏凉。
她难过的是夏凉那副近乎崩溃的模样,她很想抱抱夏凉,告诉她我真的没事,至少现在还是好好的,但是她浑身都不能动弹,只能像死人一样的躺在床上,看着夏凉那般自责。
过了一会,夏凉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猛地抬头,认真的看着温言言。
“言言,我和你相识这么多年,很多事我都顺着你,放着你去,但是唯独这件事,我不能放纵。这段时间你很奇怪,不管是行为还是语言,都很奇怪,我本来认为没什么,这或许只是你的小秘密,但你也看见了,如果你摔下来时,角度再准那么几公分,我现在和你已经是生死相隔了,所以我没办法不去追究这件事,现在你认真的回答我接下来的每一个问题。”夏凉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摔下来前在跟谁说话?古梵是谁,穆阴司是谁?你画册上的人……是谁?”
夏凉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眼底的阴霾让温言言忍不住一颤,这一瞬间,温言言突然想起了穆阴司的脸,他一身漆黑撑着白伞,凤眼低垂、面若坚冰的模样,神态与此刻的夏凉是如此的相似。
“你从哪里知道的……”温言言紧张起来,她肋骨骨折没有这么快愈合,一激动就感觉胸腔里一阵刺痛,当下忍不住开始艰难的喘气,“我……我……”
“你别激动!”夏凉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本的神情,她面带自责的起身,取下挂在一旁的氧气罩,重新帮温言言戴了上去,“你还是先别说话了。”
温言言垂着眼睛,感觉面前一片花白,痛的快要晕过去,她脑海里反反复复的重复着穆阴司的脸和刚才夏凉冰冷的模样,一度怀疑是否又是自己的错觉。
“小凉……”她隔着氧气罩低声说着,将那只没有骨折但挂着吊瓶的手伸向夏凉,“我不想……”
我不想让你也受伤……
但是温言言的最后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前便是一片漆黑,她再次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