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辉神色不安,双手交缠,竟是半晌才磕磕巴巴道:“春日细泥土……嗯,春日,不……秋日细泥土,悯我众苍生。只恨秋来迟,丰收粮食来。”
林珺硬着头皮听了,心里只浮现三个字——“这是啥?”,又浮现七个字,“这特么到底是啥?”
却只听座下众人纷纷击掌叫好。
“妙诗,妙诗!”
“从泥土引申至秋收,可谓新颖独到!”
“刘兄真乃大才!”
……
林珺只感一万匹羊驼奔腾而过,这只是四段连在一起的五字句子吧,这也能叫诗?她又一次怀疑起古人的智商起来。
其实,就算这位“刘兄”作的再差,他的同僚们也会闭着眼睛一顿夸的。不夸他,难道留着夸林珺?
孔融微微蹙眉,显然是对刘辉的鸟诗不太满意,也有些后悔出了这个难题,但也自信的转向林珺道:“林夫人,请吧。”
林珺想了想,脱口而出道:“人生一快事,临风作文诗。纵使群山倒,甘心碾作泥。”
其实适才刘辉构思的时候,林珺也在努力回想她读过的关于泥土的诗句,想了半天都是那句“化作春泥更护花”,但似乎有些文不对题,才背了刚才作的那,只是将第二句原文“夜听金鞭溪”改了改。
原文其实是赏景的。说的是作者到了景区,觉得景色太美了,才说想夜夜住在这里听溪水生,哪怕是山倒了,被压成泥巴,他也甘心啊。
其实即便是林珺改成这样,还是有些牵强,但她已经想好了,若是有人问她“这里没有山啊?”,她就说山是比喻的,说的是战乱之类之类的。
她也不知是高估还是低估了这群“才子”,也是无一人出言反驳,而是几近精狂的回味着诗句,这架势反而令林珺有些心虚起来。
也没这般经典吧?
那刘辉也不等孔融反应,直直便拱手道:“不想林夫人大才,刘某自愧不如!”
那孔融一阵气闷。此刻他的粉丝们纷纷倒戈阵营,任他如何颠倒黑白,也是无用的了。
他强笑道:“竟不知林夫人文采斐然。只是,夫人,恕老身直言,女子还是该有女子的本分,女工绣花是好过作文写诗的。”
他这一句话,又将矛盾引到她是女子的事实上,座下众人中已有部分从之前的惊艳才学转变为了摇叹息。
孔融见状甚是满意,摆摆手,大步昂扬的离去了。
一直未做声的郭嘉突然贴近林珺脸侧,悄声道:“夫人真棒!”
林珺只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骂道:“走走,回家揍你。你作什么将我推出来……”
还未等她说完,就听身后一人道:“二位请留步。”
林珺回头,见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只猜想是孔融的众粉丝之一,不知喊住他们是何用意。
她转眼望了望郭嘉,得知郭嘉也不认识此人。
只听那人笑道:“在下徐干,今日林夫人论诗取胜,可至后山将所做诗文保留下来。”
林珺知徐干也是建安七子之一,但并不如孔融名气大,自然没有他那么傲气。
她还是奇怪道:“如何留住诗文?”
徐干答道:“自然是写在山壁上。”
郭嘉蹙眉道:“山壁上风吹日晒,字迹哪里留的下来?”
徐干神秘一笑:“二位随我一观便知。”
说罢竟也不等两人回复,径自向后山走去。
郭嘉牵住林珺的手:“走罢,我们去看看。”
林珺却更谨慎些:“能去吗?会不会有诈?”
郭嘉侧头,低声道:“不会,这徐干我听说过,学品人品都为上乘。这大约是论诗的规矩,胜者留诗,只是孔融那厮小气不提罢了。”
林珺很信任郭嘉的判人之术,便点头答应了。但她还是踮起脚,凑到郭嘉耳侧,轻声道:“在我看来,与孔融交好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郭嘉只觉林珺贴近时幽香扑鼻,耳边吐气若兰,令他一阵心痒,根本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只不住的点头,将她的小手攒的更紧了。
徐干将二人引至山脚边,他们便见到了那留满诗文的山壁。这块山体背风,且上有凸出的石块挡雨,四周更有林荫庇护,怪不得文字可以长期保留。
徐干取出笔墨,对二人道:“林夫人可自选地方留文,但切记字莫写的太大,与其他诗文差不多即可。”
“好的,多谢先生。”林珺礼貌道。
“那徐某便告辞了。”徐干拱手离开,给二人留下了私人空间。
林珺瞧着这一山壁的诗文,简直良莠不齐,有的还过得去,有的写的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感觉写在这里好掉价哦。”她嘟嘴道。
“嘿嘿。”正研磨的郭嘉突然贼笑起来,“写吧,写这块显眼处,孔融每来看一次,便要生一回气的。”
林珺开心道:“你说的有道理,怎的这么坏啊。”
郭嘉为她蘸好磨,将笔递到她手上:“谁教他想欺负我夫人。”
林珺提笔,却犯了难:“要不……还是不写了吧,我的字本来就丑,这山面又是陡的,更写不好。不写了,免得他们看了笑话。”
她自小练毛笔字都是平着写的,这毛笔鼻尖又软,在九十度直立的山体上,她根本把握不好。
郭嘉站到她身后,轻柔的握住了她执笔的手,说道:“我教你写。”
他操纵着林珺的手,写下了第一个“人”字,教导道:“直立着写字时,笔需握得更紧,且笔尖要直……”
二人身体贴的近,若即若离,林珺只觉郭嘉每一个字的气息都吐在她的脖颈上,正是与郭嘉适才被她贴着耳朵说话的感觉一样痒痒的。
她不知郭嘉正是在蓄意“报复”,也没有将他教导的话听进去,而是任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写完了整诗,并留下了她的大名——林珺。
“夫人文采真好。”郭嘉笑眯眯的夸到。
“你还好意思说!”林珺突然想了起来,骂道,“都不与我商量一下就把我推去论诗,你就对我这般自信?若我做不出来诗,岂不是丢人丢到南方去啦。”
郭嘉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自然是相信夫人的,再说了,若是夫人不行,自然还有我,我必你不会让你吃亏受气的。”
林珺故作嫌弃道:“最近是怎么了,嘴里跟抹蜜了似得,真讨厌。”
郭嘉靠的越近了:“嗯,是抹了,夫人要不要尝尝……”
两人只调笑着,并未注意有双眼睛正躲在不远处的大石块后偷偷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