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夜凉如水。
点点月光,穿过屋顶的缝隙洒落下来,形成一处处寒霜一样的斑驳。
寺庙荒废良久,破落异常。
大殿正***奉的是一位不知名山神,三足六臂,青面獠牙,神色凶恶阴森,不过此时泥塑的神像已经开裂了,脸部少了小半,身上的漆色也多脱落、破碎,泥胎外露,反倒显得有几分滑稽。
山神像下方,原本的供案少了一条腿,显得的歪歪斜斜,上面还剩下三两个破角、残缺的粗碗大碟,内部还有些黑色的霉物,应该是之前残留下的祭品。
至于香炉、烛台,帷幕等其它稍有价值的物品,更是早在庙宇没了庙祝,开始荒废下来的时候,就被附近贪财的山民摸走了,如今之剩下这空落落的大殿。
只是最近这废弃的庙宇,却又多了几分人气,不过这次到来的却不是过往上香的信客。
……
在大殿远离窗门的角落,李明宇把一条一条压在身上的手臂、大腿从身上挪开,从人堆里勉强坐了起来,不过十几平的空间里,却挤满了二十几个人,他们中有老有幼,有男有女,此时却都有着一个身份,都是因为水灾而逃难到此的难民。
一阵冷风从门外刮入,李明宇不禁打了个哆嗦,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夜半时分秋风入骨,而他此时却还穿着单薄的夏衣,如何不冷。
来到已经快要熄灭的篝火旁,拿了些稻草把火星重新引燃,又添了些干柴,望着火光渐渐升起,李明宇小脸苦闷,身上虽是多了几分暖意,可是心中却是充满了迷茫。
记忆里他叫李小六,是祁国治下闽南道,汲水县,李家洼村人,因在族中排行老六,因此大家都叫他李小六。
今天夏季,祁国暴雨连绵,闽江发大水,整个闽南道都变成了一片汪洋,汲水是闽江三大支流之一,因此汲水县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大水淹没了李家洼,十二岁的李小六父母和姐姐都被大水冲走了,只剩下他和族中幸存下来的十几个人,跟着受灾的难民群一起往北方逃难。
几个月下来,一路靠救济和采摘野菜、树皮野果勉强果腹度日,终于在几天前走出了受灾最严重的闽南和闽北两道,来到受水灾波及较轻,相对来说比较富裕的祁山道。
不过另一份更加清晰的记忆却告诉他,自己不是什么逃难的李小六,而是另一个世界大唐帝国的太子李明宇,却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就变成了李小六,而这个世界也不是大唐,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异世界。
“自己应该是穿越了,而且还是魂穿。小时候母后曾经跟我讲过,她就是从现代穿越到大唐的,还跟我讲过许多关于那反而异世——现代地球上的经历,那时自己只当是故事听,没想到却是真的!”李明宇心中感叹道。
几天下来,他对于自己穿越的事实,从最开始的震惊、不解,迷茫无所适从,已经开始慢慢平静下来,冷静的分析自己目前的处境。
在李明宇看来,他已经魂穿到了这个异世界了,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回到大唐的办法,目前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异世好好生活下去,至少不能像现在一样乞讨为生,曾经大唐帝国的煌煌太子不能因为穿越到了异界就一蹶不振,沦为乞丐。
……
早上,红日高升。
温热的阳光,通过门窗照进到屋内暖暖的,难民们这才慢腾腾的开始起身活动起来,为新一天的果腹度日开始奔波。
不一会破庙里的难民们三三两两的都结伴离开了,仅剩下李明宇和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黑瘦少年。
黑瘦少年叫李荆,在族中排行老四,李明宇管他叫四个,如今几个月下来和当初和李明宇一起逃难的李家洼村十几个人,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了。
谨慎的打量下四周,发现确实没有其他人后,李荆用树枝把火堆拨开,然后小心翼翼的用木棍在地上掘了起来,不一会从里面挖出了两个黑乎乎的圆球来。
“吃吧!”李荆犹豫了一下,还是扔给了李明宇一个,另一个他在身上蹭了蹭,就迫不及待的大口吃了起来。
李明宇接过来仔细看来看,才认出是山药。
“哪来的?”
“昨晚拾柴火时在后山挖到的,还好我聪明趁点火时藏在了篝火地下,这才瞒过了石一霸他们几个!”他有些得意的道。
石一霸是难民的头头,仗着身强力壮,作风十分蛮横霸道,难民中谁有什么好吃的,只要被他看见肯定要抢到手里。
吃掉山药后,李明宇两人发现自己更饿了,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块山药下肚,只是让胃酸分泌更多,因此感觉更饿了。
两人只好到山脚下的小溪去,灌了半肚子凉水,勉强算是混了个水饱,肚子总算不是那么饿了。
对于接下来的打算,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附近的青山镇看看,能不能找点吃食,最好是找个做工的地方。逃灾走了几个月,总算是离开了灾区,两个人几乎是饥饿、疲乏到了极点,实在是不愿再往北走了。
不过由于体质太差,两人走走、歇歇,不过三两里的山路,李明宇两人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走完,来到镇门前时天已经快到晌午了,镇门口已经乱哄哄的聚集了七八十人,正在排队进镇,两个拿着长矛的兵丁懒洋洋的维持着秩序。
看到这样的情景,李明宇两人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这些人大都衣物褴褛,破烂不堪,蓬头垢面身上满是泥水污垢,神情疲惫,目光麻木死气沉沉,显然都是和李明宇两人一样逃难到此的难民,一样穷困到了极点,都抱着和两人一样的目标到镇上寻找食物和工作。
不过青山镇不过是,阜阳县下属的一普通山镇,据说人口不过千余又能够提供多少可以打工的地方?
现在的局面显然是,人多肉少竞争激烈啊!
……
“去去,你这个小乞丐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黑呦!就你一个要饭的也想来做工,赶紧走,赶紧走”。
“哎呦,我说谁让你们把叫花子放进来的,恶心死了,那个顾客还敢进来吃饭,赶紧给我把这个臭要饭的打出去”。
“呸”,吐了吐嘴角的血迹,在街角的一处墙根下坐了下来。闻着对面不远处包子铺传来的香味,李明宇的肚子咕噜噜的更响了。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一进得青山镇就发现,到处都是找工作的难民。弄的每家想要招工的店铺老板都乐呵呵的。
不但每月的工薪从3两2钱银子降到了1两3钱,还挑肥拣瘦的,身体不强壮的不要,不老实的不要........,,哪里会招李明宇这样瘦弱的少年。
和李荆分开后,李明宇十几下店铺询问下来,客气点得直接冷冷的拒绝,恶劣的直接把他轰了出来,最可恨的就是四海酒楼那个肥猪掌柜,直接把李明宇打了出来。
现在想起脸上挨的那巴掌,李明宇就恨得牙根痒痒,在大唐的时候他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人都奉承着他,又哪受过这种气,如今被一个蝼蚁一样低贱的商贾给欺负来了。
要不是这具身体太虚弱,反抗不了的话,李明宇绝对要把那头肥猪掌柜真正揍成猪头,不过他心里可是把其恨上了,以后有实力了绝对要把场子找回来。
“咕噜噜......”李明宇摸摸肚子,他饿得眼睛都有点发蓝。
“看来找工作是没希望了,难道自己一个大唐太子还真要去乞讨不成!”李明宇实在是拉不下那个脸皮。
“小六,看你的样子饿的不轻吧!”这时候李荆,笑嘻嘻的走过来,在李明宇的身边坐了下来。更让李明宇注意的是,其手里拿着用黄纸包着的两个白馒头。
“怎么,你打算分我一个!”李明宇没好气的道,两人虽说同族兄弟,不过他却知道这李荆小气的很,早上那块山药已经算是对方难得大气一回了。
“馒头不能分你,不过我到知道哪里有有馒头”李荆摇了摇头,嘿嘿一笑道。
“哪有馒头?”见李荆卖关子,于是配合他道。
“呵呵,西门,张举人的女儿,张小姐在施馒头每人限领两个,不得多领,我这就是从那领得。你赶紧也去领吧,要不然再过一会就该抢没了!”
又和李荆聊了一会,从他口中得知,镇上的医馆正在高价收购各种药材,他打算下午的时候到山上看看,能不能采到药材,卖给医馆换钱,还邀李明宇同去。
李明宇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于是李荆只好有些遗憾的离开了
李明宇到西门施馒头的地方领了两个馒头,三两口吃了下去勉强填饱肚子,然后他找了一处偏僻的墙根处,躺了下去眯缝着眼睛开始蓄.精养锐了起来。
虽然找不到工做,他也不打算和李荆等其他难民一样,去上山采药或是砍柴。
不要说他这具虚弱的身体干不了体力活,就是干得了李明宇也不会去。他从小长在皇宫大内,干什么都有人伺候又哪里会采药、砍柴!
干起来事半工倍,赚不到几个钱不说,万一在山里遇到狼、虎等野兽,小命都会送掉。
李明宇想到了一个不累,又来钱快得活,就是需要冒点危险。他现在需要做得就是积蓄体力等天黑后才有力气干活。
到了晚上将近亥时(晚上10点),李明宇估摸着,大部分人都该睡了(古代人夜里很少有什么娱乐活动,一般睡得很早)。才从地上起来,向青山镇上最繁华的青山大街上走去。
李明宇虽说是太子,受过皇家精英教育,不过却也不是什么商业天才,没有那么多赚钱的点子,不累又来钱快得点子他只想到两个。一个是抢,一个是偷。
他这具身体这么浮弱没本事抢那只能去偷了,只要小心不要在行窃的时候被人抓住就好,反正自己是流民,只要等他离开青山镇了,哪怕他事发了,官府又去哪里找他!
而且李明宇很清楚和他有一样想法的流民绝对不少。而他选定的目标就是四海酒楼,正好把肥猪掌柜殴打他的仇,先收回点利息。
四海酒楼在青龙大街最显眼,最繁华的中段位置上,上下两层,装修的比较豪华,绝对是青龙镇上收入最高的店铺之一。
看到四海酒楼紧闭的大门,李明宇从怀里摸出一块破镰刀片。这是他下午在垃圾堆里翻了一个多小时才翻出来的。
李明宇轻轻的把镰刀片送、从门缝插了进去,然后一隔一隔的慢慢的把门插股,慢慢隔了开来。接着轻轻一推“兹钮”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缝,这时李明宇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还好门没有被顶住,要不然想不惊动守夜的伙计溜进去是不可能的,就他李明宇现在这小身板可没有本事强抢。
李明宇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在柜台上翻找了起来。柜台里的钱不多只有5两的散碎银子和不少的铜板,白天的营业收入应该大都叫肥猪掌柜收了起来,这些应该是明天找零用得零钱,所以才没有上锁。
李明宇先是把散碎银子都揣到了裤子的兜里,然后想了一下,把脏兮兮的短衫脱了下来,铺在了地上。然后把铜板一点点的柜台里取出来,放在短衫上,直到搜刮的一个铜板不剩,他才停了下来把铜板包了起来。
琢磨了一下,李明宇嫌这些还不够,然后又轻手轻脚的摸到了厨房,在里面找到一只烧鸡,两块糖醋肘子,又在杂物房子好到两套粗布衣服,直到手上都拿不下了,才偷偷离开了四海酒楼。
离开四海酒楼后,秦进快步向镇中走去,这里有一口深水井,是平常镇民取水的地方。
把偷来的东西放在一边,李明宇摇了一大桶井水上来,然后把身上的脏衣服都脱了下来,舀着井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凉水澡,然后又把偷来的干净衣服换上后,心中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把白天的郁闷疏散了不少。
一屁股做在井边上,吃一口肘子,咬一口烧鸡,一边数着包裹里的铜板。
一大包铜板看起来不少,李明宇数了数一共才2800多文,也就是2两8钱银子。不过加上那5两的散碎银子,也将近有8两了。
要是死心眼的给去给人做工,恐怕需要不吃不喝赶的干上半年才能攒下来,现在晚上转一圈就有了,果然还是没本的买卖来钱快啊!
不过这种买卖,太危险不能长干,万一失手,被人抓住扭送到官府,就要吃大苦头不说,接下来可能几年都要在监狱中吃牢饭了。
吃饱喝足后,敲开了客栈的门,找伙计要了一间最下等的单人间客房,15个铜币一间。躺在了客床上,李明宇感觉一阵阵困意袭来,这具身体实在是太疲惫了,立刻就陷入了沉睡当中。
等李明宇星醒来后,日头已经西斜,他一觉已经睡到了下午。
找伙计要了一叠熟牛肉,两个馒头,和一碗菜汤,狼吞虎咽填饱了肚子,一算一共才花了12个铜板。
另外吃饭的时候,李明宇从伙计口中得知,昨晚镇上发生了六七起偷盗事件,当中有两个窃贼被当场住户抓到,扭送到了官府,还有四家遭窃的人家已经报了案。
其中就包括李明宇得手的,四海酒楼的猪头掌柜。
多起窃案的发生,已经惊动了阳山县知县,居所已经派了董捕头带上一队衙役,来青山镇侦查破案,另外镇上的住户也大都加紧了防贼意识。
听到这个消息后,李明宇心中暗自庆幸。
幸亏动手早。镇上住户成平已久,夜不闭户没有防贼意识,才让他那么容易得手。
如今被流民们四下动手,警惕了起来,有了防贼意识,加上官府的介入。看来短时间内是不能再靠这种无本买卖来钱了。
其中得手机会太小;而冒得风险太大。
李明宇算了一下,7两8钱银子,省着点用,连吃饭带住宿,一天50多文,足够他用上将近两个月了。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养好身体,甚至贿赂衙门落下户籍,到时有了身份不在是黑户流民,赚钱的路子就会宽广了许多,也用不着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了。
……
一个月后
祁山道,山南郡,平阳府,巨石门演武场上。
一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站在日头底下,恶声恶气的在大声训话。
在他的下手,李明宇在内的几十个少年,一排排整齐排列目光不敢直视,各个面色凛然。
“本门自创立以来已由百年,依照门规每三年都会招收一批新弟子入门,你们这一批拢共四十八人,我巨石门虽说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不过在整个平阳府来说还是颇有些声名的。而你们能够从数百上千人的选拔中脱颖而出,大多资质不差,家中也是颇有些权势、资财的。”
黝黑汉子眼珠子转动,默默观察着一众新丁的神色变化,话锋一转:“不过,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入门仅仅是证明了你们有习武的资格,至于以后究竟能有几人小有成就?我看可能一个多不会有!”
看到不少的少年都露出不忿之色,黝黑汉子心中暗喜,口中却越发贬低道。
“怎么有人不服气,你们这样的新丁我见多,大多习武之初兴致勃勃,可是几天下来就叫苦叫累,可能连最简单的炼体之关都过不了,就放弃了,可能下一个你就是这样的垃圾、废材。”
又贬低了几句,把少年们的劲头都跳起来后,黝黑汉子这才话锋一转,开始讲解起来。
“即使很多人不习武,也知道武道分为先天和后天两个,先天对如今的你么来说,太过遥远暂且不提,而后天却又细分为力境与气境两个大境界,其中力境又分为锻体、通力、气血三关小境界……而这三关又被称为武道入门三关,是武道之路起始的根基。”
通过黝黑汉子的讲解,李明宇对这个世界武道,渐渐有了一个粗浅的认知。
……
一个多月下来,随着李明宇对这个世界了解越多,让他吃惊、震惊的事情也越多。
他曾经看到武侠故事总飞檐走壁的高手,也曾看到野狐故事中的道士、妖魔,显然这不是类似大唐的普通世界,而是有着武功、内力,神仙、法术的超凡世界。
李明宇意识到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让他魂穿到了这里,也许只有掌握了超凡之力他才有机会找到方法回到大唐。
对于修道还是习武,李明宇之前仔细考虑过,诚然仙道、法力,远远超过了世俗的武功和内力,不过仙缘缥缈难寻,一代一代许多人在深山海外,苦寻数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没有机缘遇到。李明宇很有自知之明,也不认为自己会是特例,短时间就可以遇到仙缘。
于是他选择了最实际,也最靠谱的选择,进入武道门派习武。
事实证明李明宇的选择是正确的,即使只是巨石门这种在平阳府还有点名气,在祁国不过三流,放到东海三国来说甚至不入流的门派,即使他本是资质不错,还是废了不少的力气才勉强拜入门墙的。
就不用那些名门大派,甚至仙道仙门了,入门的难度可想而知。
……
详细讲解了一番武道境界划分后,黝黑汉子又传授了一套入门的基础武功碎石拳后,留下一句“等你们锻体有成后,再交你们之后的内容”说罢,背着手悠悠然的就离开了。
锻体之关,是武道基础的基础,说起来就是锻炼身体的力气,抗打击力和通过武功套路锻炼习武者打斗时的本能反应。
只要不怕疼怕累,肯吃苦,即使是没有什么习武资质的普通人,花上三个月到半年时间也都能锻体有成,更不要说李明宇这些具有不错的武学资质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