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林三临死时的忏悔,那些还未被杀死的秦兵们瞬间起了嚎啕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像林三一样哭爹喊娘的悔恨。
天上原本星星点点的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河边便泥泞起来。
但即使是如此,数万秦军仍旧是齐刷刷的站在原地不敢乱动,而他们身后的二十万百姓也站在泥水中看着眼前震惊的一幕,却没有一人离去。
那些被砍掉脑袋的尸体中流出的血液被雨水冲过后,便像是一条条红色的溪流一般顺着岸坡流入了黄水,而黄水的南岸也渐渐变了颜色。
哭爹喊娘,呼天唤地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到最后一名呆若木鸡,跪着发呆的人被砍掉脑袋后,天上的雨也突然停了下来。
这雨就像是被屠杀的百姓眼泪,随着赵之海为他们报仇雪恨而始而终。
阳光从即将消散的乌云中洒落了下来,不消片刻,黄水之上一座七彩的虹桥便落入岸边数十万人的眼中。
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刑台上站了一个时辰的赵之海,那个身影犹如死神般矗立在那座高台之上。
他的声声呵斥引的天雷为其造势,他的敕令杀伐引的亡人之泪从天而降。
“杀完了吗?”
赵之海朗声问道。
随后,他看了看面前的四万秦军,这其中还有南逃回来的数千之众。
他们听着赵之海问话,便站在队伍中不由自主的如同筛糠般抖动着。
看着四千无头兵士还在眼前横七竖八的爬在地上,这些人突然觉得,即将爬在那里的或许还会有自己。
“没有杀完。”
随着赵之海自问自答,这些杀过百姓的人瞬间便大脑空白,心生绝望。
他们并不知道那四千人是如何被揪出来的,所以他们原本还在侥幸自己并没有出现在那四千人中,心生一丝庆幸,但他们却随着赵之海的自问自答而重新恐惧起来。
但是,却听赵之海又说道:
“我也不打算杀下去了。因为与其这样在百姓的唾骂声和自己袍泽的刑刀下死去,不如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听到这里,不仅那些参与过屠杀的秦兵们眼中出现重燃希望的目光,就连其他的秦兵和百姓们都为之一怔,看着刑台上的赵之海。
“今后,我军中的兵士,如敢拿百姓一粟一米者,死。
如敢欺压良善者屠杀百姓者,死。
......
如敢在两军对垒之时畏敌不前者,死。
如敢私自奔逃者,死。”
赵之海每说一句死字,便像是惊雷一般震动着四万秦军,他们听着赵之海所言,不由自主的又去偷眼看着那四千无头尸首。
讲完这些训令后,赵之海便突然爆喝一声:
“大秦将士们,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赵之海北上杀敌?”
“愿意!”
“你们愿不愿意杀回秦岚、杀回灵州、杀回朔方、杀回河西,救出你们的家人,救出你们袍泽父母妻儿?”
“愿意!”
“你们愿不愿意失去生命,去保护你们身后的百姓,去换取我们赖以生息的土地,以死报国,
以死去洗涮我们身上的耻辱?”
“愿意!”
“将士们,如果你们死了,我便会和左将军一样,杀身成仁。
如果戎人想要再去奴役大秦的百姓、想要再去屠杀我们的亲人,那么,就踏着你们和我的尸体吧。”
说罢,赵之海转身离开了刑台,骑上战马向着汶水城打马扬鞭而去。
方在赵之海刚刚说罢之时,秦军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大秦威武”的喊声。
随后,数万秦军同时发出了震天的呐喊。
“大秦威武”
“大秦威武”
“大秦威武”
就连那二十万百姓也跟着喊了起来。
赵之海便在“大秦威武”的齐喝声中,消失在了天际之边。
......
原州那边在赵之海走后,王敏便按照赵之海临走之时所做的安排,将清阳、清水的吴勐部调回了原州,将银岩沟近三万兵马掉回了乌氏县,将玉霄、弥神关的兵马调入了龙德县,以填补赵之海和赵之梁离去后,各县空虚的防御。
赵之海和王敏等人曾经商议,少了秦岚郡的牵制,戎军随时会从灵州大举南下,所以银岩沟将不再同往常一样,守住西方来地一侧即可。
当戎人从灵州南下后,顺着清水西进很容易就会将银岩沟的大军包围。
而银岩沟又距离原州、乌氏过远,无论撤退或是驰援都相当不便,倒不如退回乌氏,据城守备。
唯一的遗憾,便是那些封给秦军有功将士的清水、清阳的土地还未来得及收割,便又拱手送给了戎人了。
果不出赵之海所料,王敏大军刚撤出银岩沟,萧关方向便立刻做出了反应,摩南虎留下了戎人一万,秦人近两万共计三万人马由秋兹、路苌守卫萧关,其余三万人马在自己的带领下尽出银岩沟,陈兵乌氏县北。
其中摩南虎、明露兵马两万,王嘉兵马一万。
而灵州方向也探得戎人有三万兵马南下。
在吴勐退出清水、清阳后将两城重新占据。
与赵之海所猜的几乎相同,萧锦行正是打算从灵州南下,一举歼灭原州之敌。
为此,他放弃了先占河西的计划,将秦岚大战后的一半兵马又调到了灵州境内。
其实,萧锦行原本以为赵之海将要放弃原州,将兵马调入夏中郡或者蜀北郡,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赵之海仿佛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留下了一半的兵马守备原州,自己则带着其余兵士赶赴了夏中郡。
虽然萧锦行觉得刚与方元恒大战结束,应当以休整为要,不宜立刻再次用兵,所以去往河西摘取那些被叛军占据的县城才是正道。
但他转眼又想到原州守备已经大为空虚,如果此时不去击杀那些秦军兵马,再要获得如此良机就要多加谋略也定当不会这么容易了。
因为在萧锦行眼里,斩杀秦兵精锐远比占据秦国土地要重要的多。
在赵之海的秦岚兵以及方元恒的朔方、河西兵都已经成为历史尘埃之后,只要将赵之海的原州精锐兵马击败,则秦国再募多少兵马都不会成为自己覆灭大秦的障碍了。
那些
在他眼里都称不上军兵的杂牌地方兵马只是一群拿着武器的百姓罢了。
正当萧锦行将秦岚郡的兵马调往灵州之时,瀚海城的介鸳与樗里骅却刚刚得知方元恒的死讯。
此时已距淄川大战结束过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随着方元恒死讯一同到来的,还有调介鸳到中枢担任兵部司马的君令。
其实,这封君令能够顺利到达瀚海城,也着实费了好些功夫。
那宣命的使臣抵达元右后,一见曲沃、白水、蒲城、豨桐四县均在叛军的手中,便根本不信介鸳等人能够穿过叛军战区驻扎在瀚海,当时就要掉头回京。
只是元右的守军极力向使臣肯定,介鸳和樗里骅确实就在瀚海城,但那使臣却始终不肯相信。
最后,还是由元右守军提出自己派人向瀚海送达君令,而使臣则在元右等候介鸳前来,这才说动了使臣让他没有转头回京。
元右的守将派出百人骑兵,昼伏夜出一路惊险,这才于十日后抵达了瀚海城,将君命和秦岚大战的消息传递到了介鸳和樗里骅的手中。
与赵之海和所有秦军将士一样,两人得闻方元恒陨落,也是大惊失色,除了痛惜战神已逝外,便对恶劣的局势产生了无限悲观。
两人意识到,戎人极有可能东进占领河西郡,毕竟这里大半是叛军所占的县城,戎人将不费吹灰之力夺取诸县。
与大秦正规军队相比,这些叛军们对戎人的攻击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两人都持同样的意见,但却又不能私自放弃瀚海,只得相对苦笑无语。
但当他们从送信军士的口中听闻赵之海分兵驻守夏中郡时,两人同时敏锐的察觉到,或许那足智多谋的戎人单于并不会急于摘桃。
或许,他们将全力对原州守军进行攻击,以期能够全歼大秦为数不多的精锐之师。
想到此,两人不禁又对原州局势深深忧虑起来。
因为那里有两人所有的牵挂。
介鸳在临走之时便向樗里骅保证,自己将尽快说服国君向樗里骅孤军派出援兵或者让樗里骅木獬军撤回,在此之前,则要樗里骅务必小心,不要兀自逞能,万事均需留下后路。
随后,他便急匆匆与元右的骑兵们离开了瀚海,因为介鸳想尽快上任,这样才能尽快的帮助樗里骅。
在介鸳与樗里骅占领了瀚海城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二人除了派出斥候不断打探朔方各县和河西各县的敌情外,还将瀚海县内的土地分给仅存的一万百姓。
这两个月来,虽然早已是误了农时,小麦、粟米均已经无法种植,但他们倒也及时种植了些其他的作物。
特别是因为冬季雪水丰沛,土地墒情颇好,而入夏以来雨水又多的缘故,一些诸如谷豆、瓜果之类的食物每日里拔节颇快,长势喜人。
瀚海的百姓军士们每日看着绿油油的沃野,便心中都已是知道,如果没有兵祸的话,再有一两个月,这些作物便将得到丰收。
一旦丰收后,不仅会满足瀚海县百姓的食用之需,也将会余下大量的食物得以储备起来。
换句话说,今冬他们都不会被饿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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