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面前跪了许久,牛庸仍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摸着母亲的脸,用衣裳擦掉了她脸上的血迹,随后便挣扎着将那具冰冷的尸体抱在了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
我牛庸从不做亏心事,也不计生死的抵御戎人,可到头来却是这个下场。
娘亲,我去为你报仇。”
说罢,牛庸站起身来,提起那把屠狗无数的砍刀,向着门外那些贵族家仆走去。
在瀚海城中,牛庸其实并不算是穷苦之家,相反,比之其他百姓,他的家中还算是殷实些。
但就连牛庸家中都已经被搜刮的干干净净了,其他人家则更是不堪。
为了避免全家遭到贵族的报复迫害,一些人家竟然开始卖儿卖女,一些人家则被贵族的家仆们将妻女强抢抵债,但是他们都忍耐着,祈求着这样暗无天日的黑夜尽快过去。
其实,这些贵族们也已经准备收手了,毕竟他们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也是收不回什么来了。
但是,已经迟了。
当牛庸在街坊领居的面前将这伙贵族家仆一一砍杀后,他便如同疯了一般,又将不远处另一伙贵族的家仆砍杀殆尽。
那伙人正是昨日到他家中抢去升米之人。
随后,牛庸像是魔鬼一般见到这些贵族家仆便是一通砍杀。
当牛庸的街坊邻居意识到,一旦牛庸被杀,自己也将遭受贵族报复的时候,便纷纷从家中提起菜刀、斧头,跟着牛庸满城杀人。
当杀人的队伍越来越大,大到已经满城皆是之时,有人便对牛庸说:
“牛大哥,不如去将那些贵族们都杀了吧。”
杀红了眼的牛庸便领着百姓挨家挨户将瀚海城的贵族尽数屠戮。
当屠杀殆尽贵族之后,当百姓们都兴奋的冲入这些贵族家中抢夺粮食的时候,又有人对牛庸说:
“牛头领,县尉已经派人出城调兵了,他们来了我们便都是一死,听闻河西郡那边百姓们都造了反,我们也反了吧。”
牛庸一听,也知道今日之事如果止于此,当那些大兵们进城后定会将自己这些百姓全部斩首,便当即咬了咬牙,带着这些百姓与刚刚进城的秦兵杀在了一处。
自己所带的人只是一些百姓而已,从未经历过什么阵仗,哪里会是那些秦兵的对手,所以刚一交手,便叫那些秦兵杀得四散奔逃。
就在牛庸准备一死了之的时候,却听城中又一阵喊杀声传来,牛庸定眼看去,却见原来是当初自己被征调守城时的头领,瀚海庶家大族黄云鹤。
而此时,黄云鹤正领着那些参与过守城的百姓向秦军杀来。
这些人虽是百姓,可也是拿过武器杀过敌的,自然和牛庸身后这些普通百姓们不一样。
果不其然,两方人刚一相遇便在牛庸和身后百姓的目瞪口呆中厮杀在了一起。
这一次,却是真的厮杀在了一起,而非方才秦军对百姓们的单纯砍杀。
虽然秦军战力还是远高于这些增援来的百姓,但架不住这些百姓人多势众,况且两方人马交战的城门附近本来就相对狭小,更是不利于秦军结阵攻击。
渐渐的,这些秦军便已
是不能前进,而且其中的一些人开始突然放弃了进攻,只是单纯的防御保命起来。
这些人边退边喊道:“我不干了,我们不能杀自己的乡亲们呐。”
“自己人杀自己人算什么,对面的百姓中还有我的哥哥。”
“爹啊,您不要再冲上来啦。”
类似于此的声音渐渐在秦军中多了起来。
终于,一名秦军兵士丢掉了手中的兵器,向后跑去,而他身边的人也一个接着一个的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当城内已被这些百姓们彻底占据之时,当县尉李宓和一些没有被杀的贵族们被黄云鹤等人绑起来游街示众之时,牛庸也被身旁的百姓们举上头顶,高高的抛了起来。
其实这个时候的牛庸只是想回去葬了自己的母亲。
在被跟随自己的百姓们推举为头领的时候哦,牛庸根本就没有做好带领数千人的准备,但他又不知道如何推辞街坊邻居们的厚爱,便半推半就担任起了一方百姓的领头人。
接下来的几日,没有了官家管束的地痞无赖和一些叛军们,便开始了对数日前还站在一起抗击过秦军的其他百姓进行了烧杀抢掠。
为了自保,牛庸手下的百姓们便自发的划出了一片区域,垒砌边墙,与前来相扰的叛军们展开了战斗。
这场祸及全府城的乱战持续了整整两周,随着不断逃到牛庸这边的百姓越来越多,牛庸尽然成了仅次于黄云鹤的第二大势力。
当第三周府城内的骚乱渐渐平息下来以后,黄云鹤便带着人马来找牛庸,他试图说服牛庸和他一起去投靠姬林的戎人。
但牛庸却断然拒绝了黄云鹤的邀请,还击退了气急败坏的黄云鹤发起的数次进攻。
在黄云鹤无奈的离开瀚海城后,牛庸便在其他人的建议之下,带着三万百姓去了豨桐和蒲城。
听闻这两城的叛军头人也是穷苦百姓,所以牛庸这才下定决心去投靠他们。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两县的情况还远远比不上自己。
虽然豨桐和蒲城仍旧各有六七万的百姓,但这些人从未打过仗,当初叛秦时,也只是将县衙府中的衙役和贵族家中的家丁群殴了一番,便扯旗自立起来。
虽然他们也杀了县官和贵族,但他们丝毫没有要主动练兵去抵御秦兵反扑的心理准备,而领导百姓造反的头目们倒像是些占山为王的强人一样,欺压百姓尤胜贵族。
牛庸去时,两县像是毫不知情似的,对着三万百姓不闻不问,而且更为让牛庸侧目的是,这些原本较瀚海远为富庶的县城,尽然开始饿死人了。
而原因竟然和当初自己被迫造反时一样,那些叛军头领向百姓们征发起了人头粮税。
在两县呆了几日的牛庸越想越不是滋味,正想联络瀚海的百姓北归的当日,这些头目竟然将人头税征到了他的头上。
看着自己面前数百气势汹汹的蒲城叛军,牛庸笑了。
他挥挥手,身边数千人提起了兵器便将那前来征发粮税的蒲城叛军悉数打死。
随后,他又派人去了豨桐,将那里的叛军头目就地正法。
从此,牛庸便成了豨桐、蒲城两县的头人,他下令,将自己从两县叛军头领那
里夺来的粮食尽数发给百姓们,并从两县百姓中选拔了一些青壮与自己手下原有的五千青壮编在一起,又让投降而来的秦兵带着他们每日操练军事。
牛庸觉得,训练些人马总是个好事,不管是秦军还是戎军来此,自己便再也不会惧怕他们了。
而这些事情,自然已经被樗里骅从城中百姓和打探消息的斥候口中详细的获知了。
当他知道了这些事后,一个令他颇为兴奋的计划便跃入脑中。
所以,今日斥候来报,城东南来了叛军之后,樗里骅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
“来的好,等你们很久了。”
牛庸走在这五千儿郎的最前面,他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心中还在牵挂这瀚海城里的那些留守百姓。
当初让他们跟随着自己一同南下,可那不到一万人的老弱病残百姓们却死活不肯离开故土。
如今他已是两县之主,此次回到瀚海,便是想要让瀚海百姓们知道此事,一是在父老乡亲面前炫耀一番,二来再劝劝乡亲们,让他们跟着自己南下河西郡,在那里,自己是有能力保护这些百姓们的。
牛庸一边走一边看着远处的瀚海城,突然,他皱了皱眉头,问旁边的人道:
“城郊的那些农田竟然有人耕植?”
被问那人笑道:“大头人说笑了,当初走的时候,城中只剩下了些老弱病残,他们哪有心思去种地。
况且咱们离开时都误了农时,他们能种什么呢,定是大头人看错了。”
听完此话后,牛庸也觉得自己猜测有些可笑,便揉了揉眼睛又一次看向那边怎么看怎么像农田的绿色沃野。
突然,牛庸耳中突然响起了“嘣”的一声惊响,如同平地而起的惊雷一般在官道两侧的树林里炸起。
他与身后兄弟们抬头向天上看去,只见无数只箭矢密密麻麻的从天而降。
“啊”,随着一声声惨叫声四起,牛庸连忙大喊:
“我们中埋伏了,快退,快退。”
牛庸身后兵士听到自己的大头人的喊叫,立刻便四散而逃。
其实,就算没有牛庸的命令,他们也会逃跑的。
树林中的樗里骅看见此情此景不禁摇了摇头,人常说乌合之众,自己领兵一年多,也是首次亲眼看到,所谓的乌合之众是何模样。
现在想来,就连朝那的那支叛军也比现在的这些人更有军纪些。
只放了一轮箭矢,这些叛军便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沿着官道四散逃窜了。
紧接着,只见一支千人左右的秦军从林中跑出,迅速结成战阵沿着官道向逃跑的叛军杀去。
原本还不知道逃跑方向的叛军见前方秦军端着寒光四射的长戈向自己冲来时,便纷纷掉头往来时的路上跑去。
牛庸边跑边纳闷,这支拦路虽然与姬林戎人所穿的战衣一样,但这些人手持的大旗却是玄武旗,这是哪里来的秦军呢。
但现在逃命要紧,在这旷野中的四战之地,自己这些人哪里会是训练有素的秦军对手。
正跑间,只见回去的路上又一支千人左右的秦军喊杀着从林中冲出,堵住了官道去处,结成战阵向逃跑的他们迎面杀奔而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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