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黄云鹤便向牛庸拱了拱手,说道:“牛兄弟,昔日在瀚海城中与牛兄弟起了不快,怪我当时只想让乡亲们来姬林避难,并非要抢占牛兄弟的地盘,还请牛兄弟见谅。”
听完黄云鹤的话后牛庸便是一愣,显然他并没有想到黄云鹤会提及此事。
但他转眼一想便明白了黄云鹤的意思,原来黄云鹤当初攻击自己是想带着百姓去姬林避难,又怕自己阻碍所以才来攻打。
这倒让牛庸有些哭笑不得了,当初在瀚海自己根本就没曾想过要阻碍黄云鹤或者是乡亲们逃向姬林。
不过牛庸也没有解释,他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
“黄大哥,当初若不是你带人救我,恐怕瀚海举事那日,我已是官军的刀下之鬼了。
现我为秦军五百主,统领校尉樗里骅大人麾下卫士。
今日,樗里校尉托我前来劝说大哥迷途知返,秦军将保证黄大哥和众位乡亲的生命无虞。”
“什么你已经是五百主了”
黄云鹤惊讶的看着牛庸说道,见他点了点头,便知道今日已然不会死了,连忙单膝跪在地上,说道:
“罪民黄云鹤及四千人马今日便降了樗里校尉,还请牛兄弟,哦,不,牛大人能够看在同乡的份上,在樗里校尉面前美言几句,免去我们的叛国死罪。”
说完之后,他身后的那些叛军们便纷纷放下了兵器,趴伏在了地上。
方才黄、牛二人所言,所有人可是都听了个明明白白,知道自己不会死了哪个还会傻的去和官军拼命。
牛庸见黄云鹤已降了,便连忙走上前去,将黄云鹤扶了起来,同时大声对仍旧爬在地上的叛军们朗声说道:
“众位乡亲们,樗里校尉有言,你等也是迫于欺压不得已而从贼的,从今而后,樗里大人将既往不咎。
现瀚海已经开垦数万亩良田,你等愿意回瀚海务农,官军便租给你们土地,五年之内不纳粮。
或者愿意为官军养马,则马匹活十抽一,活百抽十,也可将抽得的马匹换成牛羊,永为私产。
或是投入官军,樗里大人可都是欢迎的。”
说罢,牛庸看着面露激动神色的黄云鹤微微点了点头,却见黄云鹤突然抱住了自己嚎啕大哭了起来。
黄云鹤这一抱一哭着实吓了正在说话牛庸一大跳,他看了看黄云鹤身旁同样抹着眼泪的一位自己曾经相识的头目,只见他对牛庸说道:
“牛头领、哦,牛大人,你可不知道黄大哥的苦哇,来了姬林城,仅仅为了向戎军要粮黄大哥便受尽了委屈。
戎人有命,将姬林周遭土地分给百姓,可根本就不给我们这些外来人一寸一毫。
自从官军来姬林后,戎军这些时日让我们出城作战,被黄大哥拒绝后,便给我们一粒粮食也不给了,乡亲们都已经饿了数日了。”
说到这里,此人也按耐不住委屈,嘤嘤哭了起来。
牛庸使劲拍了拍黄云鹤的肩膀,拉着他转身向县衙方向走去。
“黄大哥,我带你去见樗里大人去。大人定会为你做主的。
我这里别的没有,吃饱饭还是能够做到的。”
姬林县衙内,正当樗里骅方才派出牛庸前去招降南城叛军不久之后,一封从西京发来的信件也到达了樗里骅
的案前。
“二月十三日,戎兵十四万兵分三路渡过清水南下,二月十八日,戎人单于萧锦行亲自率领八万大军将原州城死死围困。
其余两路人马各分兵三万,一路从东于二月二十日攻取朝那,一路取道乌氏,正与乌氏秦军鏖战。
”
樗里骅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信。
信上的字迹他再也熟悉不过了,十数年里,樗里骅便是看着这样的字迹渐渐成长起来的。
虽然信上并没有任何署名,但樗里骅自然明白,这是介鸳位于中枢权臣的无奈之举。
与统兵一方的大将私交过密,这可是中枢大员的忌讳,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樗里骅,介鸳发给樗里骅的信件从来都不会署名拓印。
但对于樗里骅来说,属不署名却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看着信上的落款所书写的日期是三月十八日,也就是说,距离十数万戎军南下原州过去了足足一个月西京才得到了消息。
看来,这次戎军南下可是做足了准备,就连一向神秘的铁鹰剑士都来不及第一时间向西京报信,原本十余日可达西京的讯息却拖了一个月才到。
樗里骅紧紧的皱着眉头,他心里清楚,看来原州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
他不明白,大半年前当所有人都明知道戎人将集中兵力从原州南下时,可中枢却为何还要分兵去守那根本就守不住的原州城。
如此一来,王敏麾下的五六万大军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原州城破之后,以以往戎人所惯用的策略来看,自己的家人也更是凶多吉少了。
但此时的自己距离原州何止千里,鞭长莫及之下唯有祈祷王敏能够守住原州,虽然就连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心乱如麻之下,就连这信中所讲徐昌城破,雍栾与雍云祈三万大军进入徐昌再次屠城之事樗里骅都没有太多在意。
直到牛庸领着黄云鹤进了县衙,樗里骅这才从烦躁中稍稍恢复了一丝清明。
听黄云鹤愿意率领部下加入秦军,樗里骅强装高兴的勉励了黄云鹤一番,便下令由魏元琦统领大军驻守姬林。
而自己则带着卫木一行回到了瀚海城中。
樗里骅之所以要夺取姬林,除了清除卧榻之则的戎人以及锻炼新兵等目的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原因便是为日后防范戎人大军东进做好准备。
朔方五县,除了瀚海和姬林位于朔方东侧,两地相隔两百余里外,其余三县则均在朔方西侧,仅仅姬林与盐城便相距达到四百余里,更别提更远处的庸宁和卫城了。
而朔方除了黄水过境的两侧是些绿洲外,其余的地方全是浩瀚的沙海,所以一旦戎人东进,则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夺占了姬林,便能够获取四百里的战略纵深,无论是探查戎人动向,提早调兵做好防御准备,还是在这四百里路途中设伏都是可行的。
所以樗里骅不惜将瀚海、蒲城、桐兵马抽调一空,也要保证姬林兵力充足。
除了将一万兵马陈于姬林外,他还做出了大胆的决定,让新降的四千叛军和三千戎军也留在姬林的同时,对姬林百姓所获取的土地明令不会收回,也维持戎人答应他们的三十税一的办法,以此来稳固军心、民心。
虽然这样做并不太稳妥
,但樗里骅看来只要时间充足一些细节之事再慢慢改进便是了。
至少,有一万七八千人守在姬林城便是目下最好的做法了。
至于土地一事则只要自己不说,西京便不太可能会对这些边陲地方的旁枝细节横加干预,毕竟民不告、官不纠,姬林的贵族早已经死的死,逃的逃,没有人敢再回来找死。
况且即使他们回来了,这些朔方贵族的大多财产却是些带毛的牛羊马匹,早已经被叛军和戎人吃的吃、用的用,也并没有分给百姓,所以樗里骅并不会为此事而感到头痛。
而且樗里骅对魏元琦的能力也是极为信任的。
做好了一切安排,樗里骅便向介鸳修书一封,请求介鸳派自己率领本部兵马回到原州去。
看着送信的兵士骑马远去,樗里骅却心下一阵难过,他知道此事定不会被允准,但自己如不去争取又会格外难安。
姬林事了之后,樗里骅便回到了瀚海,因为他在对原州被围产生了极大的心理波动过后,便突然意识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雍栾和雍云祈占领了徐昌,而徐昌则是与自己的势力范围曲沃、白水相连,所以,为了确保两地无虞,他必须去一趟徐昌,与那中更大人见上一见。
这也是介鸳给樗里骅的建议。
当樗里骅率领着卫木等一百人马来到徐昌城下之时,已是到了四月十日,距离徐昌被攻陷已有一月左右。
因为远在姬林城作战,所以自己虽然早于介鸳知道了雍家军队攻占徐昌之事,但却并没有太过理睬。
而且出于对雍云祈和文兆源两人本能的排斥,自己也极力避免与雍家的大军产生交集。
但在介鸳的分析下,樗里骅立刻明白了雍栾占领徐昌对自己的影响将会是非常巨大的。
自己所占据的地方原本都是方元恒的地盘,而且曲沃还是方家的府邸所在,目下方元恒已死,自己占据的地方正是大秦的权力真空之地。
那么,自己的态度将直接关乎到赵、方、雍三家的实力消长,如此看来,去一趟徐昌则是十分必要的。
在来徐昌的路途上,樗里骅将各种可能发生的结果都详细的筹谋了一番,也不断推演可能发生的各种结局,可不论如何做,自己都将变得非常被动。
出于本能,樗里骅自然是希望能够效命于赵之海麾下,不说上将军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而自己确实也曾向赵之海起誓效忠,就单凭赵之海与介鸳的关系,樗里骅自然便不会再去讨好二家。
如果方元恒还在世,那樗里骅也极有可能将这些地方还给方元恒,原因除了这些地方本就是方家的根基之地,还有便是方元恒对大秦所立过得无数战功,便会让樗里骅心甘情愿的将土地双手奉上。
至于雍栾,除了雍姓之外,樗里骅对此人并无多少认识,而且雍云祈在萧关所作所为,倒让他内心里连带着对雍栾也起了敌意。
不知为何,当听说樗里骅要去徐昌见雍栾后,卫木却难得的向樗里骅告假,说是突发痢疾,不愿与樗里骅一同行走,而是坠在百人骑兵之后。
虽然樗里骅也看出有异,但他明白定是卫木与雍家有什么嫌隙,索性并不拆穿他,只是让他与骑兵在城外驻扎,自己便领着高云策、梁青云二人在雍家兵士的带领下进了徐昌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