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经数十日的行程之后,萧锦行四人终于来到了夏中郡的夏阳城,
在这里萧锦行要等一个人的出现,找到这个人也是萧锦行此行最大的目的。
四人化为行商居住在夏阳城里一个不起眼的客栈内,
他们每日都会前往不远处的夏阳码头等待着来往的商船。
两年之前,秦齐两国耗时近四年的大战终于以楚、蜀两国介入,齐国割让燮玉东五县土地,赔偿大批钱粮而告终。
其实这已经是秦国可以攫取到的最大利益了。
虽然在表面上看秦国当时占尽了优势,而且也占领了齐国近三成的土地。
两国之间大战五次,小战不计其数,秦国鲜有不胜的时候。
但让秦国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齐国人仿佛在那次偷袭上党时尝到了甜头,
竟然在余后的几年里不断派兵深入到秦军主力之后,对秦国粮道进行袭扰。
毕竟秦军深入齐境过深,齐人的行动还是搞得秦军狼狈不堪。
终于再对东京发动了最后一次攻击未果后,楚蜀两国便从中斡旋从而结束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而秦国也马上将兵力调回国内,以筹备西方戎狄的入寇。
在齐国所赔偿粮草的供给之下,在百战老兵的悍勇拼杀下,这次抵御戎狄入侵的战争进行的格外顺利。
而方元恒也凭借着此次抗戎的辉煌战果而最终封神。
对于秦齐来说,此战改变了两国许多的格局变化。
但对于萧锦行来说,此战带来的最大利好便是,楚国的商人已经大多数都习惯了夏水商路而放弃了旧有的齐国商路,
繁华的夏阳城便是最好的证明。
这座原本很不起眼的小县城在短短两年间一举成为了夏中郡仅次于汶水城的存在。
此刻,平缓流淌的夏水如同温柔的母亲静静地滋养着夏阳大地,
宽广的江面上千百白帆往来交错颇显繁华。
其间还有几艘巨艋在江内穿错,看起来煞是壮观。
但对于在这些时日里早就看厌了这番景致的哲哲来说,在这江面吹着江风的日子已是枯燥无味了。
“萧兄弟,我们要等的人还没有来吗?
会不会是我们来的迟了,他们已经做完了生意返回楚国去了。”
躺在地上的哲哲一边挥舞着手臂驱赶着飞舞的蚊虫,一边对着萧锦行说道。
“不会的,若是他们早来了,
我们呆的几日也够他们往来西京一趟,
所以这几日定会遇到返程的他们。
况且我们并没有来迟。
你可知道楚国谷物一年两熟,此时才方是第一熟过后一个月左右,
算上他们从百姓手中收粮和运输的时间
我估计他们定会在近几日里到达秦国的,
所以不要着急,我们再等等。
萧锦行虽然望着江面,但他还是耐心的对哲哲解释道。
远处的阿依儿和歆儿和哲哲却是大为不同。
她们二人每日在夏水江边嬉戏,总不觉得厌倦。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吧。
或许对于她们二人来说,这青山碧水也算是异域风情了。
所以,萧锦行并没有去阻止她们四处走动
因为在他看来,阿依儿和歆儿所讲的秦国话已经丝毫听不出什么违和感了。
半日后,随着一艘巨艋映入萧锦行的眼帘,他终于露出了丝久违的笑容。
看着他走向码头轻快的步伐,连忙起身的哲哲立刻听到萧锦行用秦语对他欣喜的说了一句:
“哲哲,他来了,看来他的生意做得不错啊。”
说话间便向着靠岸的那艘巨艋走了过去。
夏阳城一间茶馆内,萧锦行和一名虬髯汉子在临窗的一处角落里相对而坐,身旁的哲哲恭敬的为二人斟着酒水。
三人中除了萧锦行外都是一幅颇为粗犷的面容,这让茶馆内的许多人都好奇的纷纷侧目观瞧,
但当他们看见那虬髯汉子身上所穿的华丽楚衣时,便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而不再瞩目。
这夏阳城中的楚国人,哪个不是腰缠万贯的模样呢。
“萧兄弟,算起来,我们有近六年未见了吧。
别来无恙啊。”
虬髯汉子接过哲哲的递来的酒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而萧锦行则笑意盈盈的回话道:
“托屈大哥的福,萧某这些年过得还算好,
只是看屈大哥倒像是发了财的模样。
真是可喜可贺啊。”
面色颇有些得意的屈保拱了拱手,哈哈一笑道:
“说起这个来,其实还是托了萧兄弟的福呢。
萧兄弟对我有大恩,就不瞒着萧兄弟了。
当年我依照萧兄弟留给我的清册,沿路以通货为主,假以鬻奇为末,
这些年下来生意确实做的越来越好了。
虽然秦齐两国战事结束了,但西方的戎狄入寇,秦国需要大量的粮草储备,所以我这生意倒是未受到丝毫的影响。
而且现在大哥已经成为了秦国官商。
这不,今日方运了一船粮食,急着赶去西京交货,不曾想遇到了萧兄弟,真是有缘至极啊。
只是不知萧兄弟为何也在这夏阳渡口啊。”
萧锦行面带微笑,微微嘬了一口酒水,一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其实萧某此来,就是专程来见屈大哥的。”
“哦?寻我?”
屈保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萧锦行,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萧锦行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
但观他身上虽不算华丽但看起来还不错的衣着和身后那位魁梧的仆从,
便立刻否掉了自己的猜测。
疑惑间,只见萧锦行亲自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水,
而后便将他当年离开屈保返回故里后发现,自己上党的家族在齐秦大战时被屠戮殆尽的事情向屈保详细的说明了一番,
只是他只言说自己是萧家的一个外户庶子。
屈保听完萧锦行诉说后深为同情他的遭遇,思量一会儿后,他便一口气喝掉了杯中的酒,果决的说道:
“萧兄弟,大哥真不知道当初你在得知上党屠城一事后是何等伤心绝望。
虽然看你现在的模样已然振作,可是大哥还是对你的遭遇有些难过。
如若不然,你来我这里,我将王畿的生意都交给你去做吧,
虽然并不能让你飞黄腾达,但让兄弟你养家糊口还是绰绰有余的。”
屈保说
的颇为真诚,而萧锦行听完屈保所言后心中也是极为感动。
在他看来,这虬髯的汉子本就是个颇为老实的人,全然没有一般商贾的那种铜臭与狡诈,
这在当年自己对他隐瞒身份后依旧受到了他的重用就能够看得出来。
五六年未见,这汉子仅仅凭着自己几句话就敢将王畿一地的生意都交给自己,这份情谊萧锦行又何曾听闻,又何曾见过呢。
见萧锦行看着自己并未回话,屈保还以为是惹了萧锦行的伤心事或是这般施舍的行为让他产生了不悦,便连忙苦笑道:
“萧兄弟不要误会,大哥的生意能做成今日这般,也有萧兄弟的一份功劳。
当初若不是萧兄弟不辞而别,我这生意迟早也是有萧兄弟一大份的。
再者说,现在大哥的生意遍布夏水两岸,你也知道大哥我读书不多,应付起来早已经是捉襟见肘。
之前雇过的几个账房和主事,但大多数人都是一些心怀叵测之徒,哪里有萧兄弟那么高的才识和人品。
所以还请萧兄弟勿要推辞,权当是帮大哥一个忙,如何?”
萧锦行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缓缓端起身子,向着屈保郑重的施了一礼。
屈保还以为是萧锦行答应了,便连忙双手虚托,口中哈哈笑着。
但萧锦行起身后,却微笑着对屈保摇了摇头。
“屈大哥,这一礼是敬大哥胸怀坦荡,五年多前救了锦行,现在又信得过我愿意委我重任。
但是锦行目下也是有些生意的,
这次来找大哥,只是想和您谈谈生意合作之事。”
屈保呆呆的看着萧锦行,好半日才反应了过来。
他面露尴尬的神色,边笑着口中连称了数声“好”,边用手在案几上摸到已是空空如也的酒杯,发起了愣来。
萧锦行伸出了自己的手,将屈保那已经从原来的粗糙变为了白净的手紧紧抓住,
紧接着他又从屈保的手中取出了酒杯。
“大哥,小弟也是今日才知大哥的生意已经做到了这般规模,
所以敢问大哥肯否俯下身子帮小弟一个忙吗?”
萧锦行一边笑着说话,一边为屈保斟起了酒水。
良久过后方才晃过神来的屈保此时才第一次仔细打量起了萧锦行,
他发现,自己面前的青年虽然和五年前自己初与他相识时一样的年轻,
但那年青的神情中却似乎多了许多饱含风霜的复杂。
这五年多来,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定不会比自己少多少。
看来是自己将他看的轻了,还在心中认定面前的青年仍是当初落魄时萧锦行。
不过也是,想想当年萧锦行的谈吐和对自己帮助,这般优秀的男子又岂会是池中之物。
想及与此,屈保暗自摇头苦笑,看来自己确实是有些关心则乱了。
“萧兄弟的生意,做大哥的自当全力支持。
只是不知道萧兄弟的铺子在贩卖些什么,又位于何处?
萧兄弟又打算从我这里获取些什么货物呢?”
当从方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后,屈保瞬间便恢复了作为一个商贾的精明。
但这份精明中也有着替萧锦行着想的打算。
不然他也不会问的这么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