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白锐没有贸然出城从而导致兵力大损,那么五千兵马与城内贵族和百姓完全能够等到徐昌齐军回援或者是从齐国发来的援军前来支援。
但这两日作战时这些齐国人看的清楚,城外那些又当叛军,又突然变成秦军兵马的战斗力远非自己这些兵马可比。
若不是城内贵族和百姓自发登城抵抗,而城外兵马显然有所顾忌并没有全力攻城,那么上党早就城破,而自己也早就不知生死了。
齐**士的逃跑让得到消息的贵族们面面相觑,此时的他们自然不会再去纠结争论了一日一夜的问题了。
他们此时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才能让这支究竟不知是官军还是叛军的人马进城后不擅杀贵族呢。
第二日清晨,樗里骅的军营外来了数人,他们自称是上党贵族希望能与官军的将领见面。
听到前来禀告的兵士汇报完后,樗里骅心下里虽然对这些贵族的态度突然转变有些讶然,但仔细想过之后还是猜到了一些答案。
樗里骅冷笑一声,随即吩咐兵士让这些贵族们在营外等候来去自便,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兴趣去见那些前来摸察底细的贵族们,在他想来这些人就如同牛皮膏药一般难缠,自己可不想被他们缠上。
再者说,要是这些贵族们脑筋不对突然问起前些时日为何会对城郊贵族痛下杀手一事,那自己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既然他们帮助齐国人守城,那么他们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
想来想去,樗里骅还是决定不去见他们为妙。
果然,那几名贵族在得到樗里骅没空见他们的消息后,非但没有离开而且依旧默默的等待在营外。虽然他们都是那些愿意迎接樗里骅进入上党的贵族,可是他们却明白,这两日城内贵族与官军的敌对态度怕是惹了这名不知底细的将官不快所以不愿见自己。
但如今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内心中都十分尴尬。
离开怕再惹到官军的将领,所以众人商议之后还是决定留在营外再等候片刻。
随后,这些贵族们在与守在他们面前的兵士攀谈之中,知道了这支秦军领兵大将正是那名颇具传奇色彩的樗里骅,大惊失色之下,众人更对这几日帮助齐军守城的做法后悔不已。
虽然他们帮助齐军守城也是情非得已,但毕竟是帮了外邦军队在抵抗自家官军。
冷汗连连之下,众人等候了颇久,这才在官军三声开赴号响之后终于得到了樗里骅的指示。
这指示只有六个字:降者赦,抗者诛。
随后看着官军真的要拔营时,这些贵族们只好面面相觑后垂头丧气的赶忙回到了上党城。
当樗里骅的大军再次来到上党城外时,只见这座河西雄城已然城门大开,贵族百姓们纷纷出城,战战兢兢的迎接官军的到来。
而等樗里骅大军都进入了上党城后,众贵族也都纷纷得到命令,要求他们齐聚上党府衙,官军统领要向他们问话。
此时已经知道官军统领到底是谁的贵族们接到命令后
,丝毫不敢怠慢,连忙涌入府衙来与这位秦军的传奇将领见面。因为他们早就听说过樗里骅的大名,就连国君也称这名青年将军为“小瘟候”,所以贵族们自然没有人愿意去触这位“小瘟候”的霉头。
“本将乃是大秦裨将军,公乘樗里骅,此次奉君上之命击退齐军重夺上党,今后一段时日本将就要守备在此,以防齐军渡河西进。”
说到这里,樗里骅冷脸环视厅内诸多贵族丰富多彩的面孔,这才又朗声说道:
“上党自右更大人丢失陷入戎人之手后,诸位可能对发生在西京以及目前的局势并不清楚,所以本将先来对诸位讲述一番。”
随后,樗里骅就将西京之变以及目前河西局势向在座的所有人详细的介绍一番,说完后樗里骅就发现满厅的贵族已经像是惊呆了一般,纷纷瞠目结舌无话可言。
樗里骅遂即冷笑一声说道:“诸位为齐国人守城,不知作何感受,能够讲给樗里听上一听啊。”
樗里骅话音刚落,只见厅内一众武将纷纷起立,同时抓住手中的剑柄,冷冷看向厅内的贵族们。
在一阵难以形容的肃杀之气中,厅内的贵族们纷纷变了脸色,随着一声“噗通噗通”的声音响起,就见贵族们全部跪倒在了厅中,口中连唤冤枉。
冷眼看着厅内跪满一地的贵族们纷纷低着头流着冷汗不住的哆嗦,樗里骅心道自己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片刻之后,他温言开口说道:“虽然诸位协助齐国人守城,但樗里也明白诸位的苦衷,知道此事情有可原。
而且你们不知道我瀚海大军已经于半月前重新收复了曲沃、龙门,所以误将那些逃窜的叛军当做了官军是也不是?”
樗里骅的话刚一说完,跪在地上闻言一喜知道事有转机的众人又纷纷一愣,片刻后这些贵族们就如同母鸡啄食一般点起了头来。
“误会,确实是误会啊,谁能想到将军的兵马竟然会如此神速,那些叛军刚来就被将军剿灭呢。”
“是啊,可怜我那一家老小尽数被叛军杀戮,没想到只过了几日将军就能为我等报仇雪恨啊。”
“不愧是樗里将军,用兵如神,大秦中兴有望啊。”
……
随着厅内传来一声声高呼与不吝赞美的辞藻以及偶尔可听见的哭泣,端坐在木椅上的樗里骅白皙的面孔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润来。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似是想掩盖住内心中的尴尬,只是这轻咳却恰好引来了众人齐聚的目光,这倒让毫无准备的樗里骅面孔开始发烫了。
厅内贵族们虽然口中极力赞美着面前的将领,但心中却对这位不能行走的青年纷纷怒骂了起来。
“早就听说这位传闻极为年少的将军被国君称为瘟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腹黑至极。看来有这位瘟候坐镇,自己今后的日子可要难过了。”
众人纷纷心中腹诽道,而那些被屠杀了家眷的贵族更在心中狠狠的咒骂不能行走的樗里骅“活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樗里骅的双腿是
如何不能行走的。
樗里骅自然知道这些贵族在与自己玩虚与委蛇的一套,而且这些人比自己玩的更要娴熟,在感叹姜还是老的辣的同时,樗里骅抬起了手,郑声言道:
“方才本将已经知晓齐国人逃回了河东郡,看来不久之后,他们势必要卷土重来。
而且南方元右汇集了二十多万大军交战,无论谁胜谁负,战后他们都会将矛头指向上党。
所以诸位须知,现在正是诸位躲避战火的好时机,一旦错过再想逃脱可就势必难比登天了。
不过龙门、曲沃已经被我重新夺回,如果诸位有愿意离开前往北方的,我樗里骅绝不阻拦。但一旦决定随我一同守城,那么上党全县务必要听我号令绝无反悔的机会。”
樗里骅话音落下,就见那些贵族们纷纷面露凝重,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着他方才所说的话语。
樗里骅明白如此重大的事情不可能会在一时半刻之间得出定论,所以他刚想要下逐客令,就见厅内一人起身向樗里骅施礼言道:
“樗里公乘,我西子惠虽说只是名小小的官大夫,但只要公乘允我家眷北去龙门为我西子家留下血脉,那我和其他的儿子家仆都可为大秦奋力效死,绝无二话。”
这名叫西子惠的官大夫刚刚说完,他身旁立刻有人站起,同样说出了相近的话语,而且此后大厅中的贵族们竟然有十之**都愿意留在上党。
樗里骅面色凝重的看着这些目光决绝的地方贵族们,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丝异样。而且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些人在说话时并未称呼自己为将军,而是称呼自己的爵级。
仿佛是在回应着樗里骅内心的异样,那名首先表露决心的西子惠又施一礼说道:
“樗里公乘有所不知,我上党贵族父辈多是当年齐国人屠杀后的幸存者,如今能够为父辈报仇也是我辈的荣幸。
前几日齐国人击退戎人占领上党,我们确实是以为他们受到了西京的邀请前来,再加之齐国人也确实与戎人作战后夺回的上党,所以就受到了他们的蛊惑。
如今真相大白,我们自然不会放任上党再被齐国人或是戎人侵占,只要公乘有守城决心,那我们自然就有为上党牺牲的觉悟,公乘昔日在原州以及河西北部战绩我等早有耳闻,能与公乘一同御敌,也是我等的荣耀。
所以还请公乘能够成全。”
随着西子惠的话语说完,樗里骅的面色逐渐由平静渐渐转为了一丝敬佩,他想到了这些人协助齐军守城时确实有着不错的战力,就环视一圈过后突然说道:
“诸位称我为公乘而不是将军,樗里自然明白诸位的用意。我等皆是为大秦贵族,从生下来就有着为大秦效死的义务。诸位放心,只要有我樗里骅一日在,前些时日屠杀贵族的事情就绝不可能再次发生。
还请诸位与我齐心协力,共守上党。
不过,城内的老弱妇孺我看就不必留在城中平白消耗粮草了,还望诸位能配合我军将他们送往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