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大多数骑兵能够止住马步,但战马面对密密麻麻的小坑踟蹰不前仍旧让骑兵大部都挤在秦军阵中,前不能进后不能退。
骑兵们见状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妙,果然还未等他们做出下一步的打算,就见两侧的秦军刺猬阵开始缓缓向通道中的骑兵压来。空中的飞矢也精准的射向骑在马匹上目瞪口呆的齐军兵士们。
片刻之间,只见秦军战阵就如同绞肉磨盘一样飞速的运转了起来,他们专杀挤在一起的骑兵而并不杀马,免得受伤的马匹吃痛后四下乱跳阻碍了他们杀人的脚步。
那些处在战阵边缘的齐军见势不妙,果断跳下了马去,在密密麻麻的浅坑上跨着大步想要立刻远离战阵,但他们身后一支支利箭却不断将他们射到在地。
战阵中,自然还有一些不愿意束手就擒的兵士,他们或在战马上挥舞着马刀不断撩拨着飞来箭矢,或者跳下战马向身旁的刺猬小阵冲去,但那些由盾牌组成的防御又岂是他们手持的马刀所能攻破的。
此时他们才对刚刚将手中的长矛投掷出去,身边只剩下了短刃的做法产生了一丝悔意。
阵中的屠杀并没有用去多少的时间。不久后,就见远处八千齐国步兵已经杀到距离秦国战阵三百步的距离。
在令旗挥舞之下,秦国的步卒们停下了屠杀的举动,纷纷转身重新结成密集方阵对冲来的齐国步卒们主动杀将过去。
方才,因为那些齐国步卒们顾及着秦军阵中的骑兵,所以直到他们来到秦军面前两百步时也没有放箭。待到秦军转身冲来的时候,他们再放箭时却突然发现为时已晚。
就这样,五千多秦军又与八千刚刚赶来的齐国步卒厮杀在了一团。
而那些幸存未死的齐国骑兵们此时哪里还敢再战,除了一些与秦兵仍在纠缠的骑兵无法逃跑留在原地外,突然空旷起来的战场上那些遗留下来未死的骑兵们就连战马也来不及去管,纷纷迈开双腿向着两侧无人之处逃窜了开来。
城头上的樗里骅和一干贵族们看的清楚,短短一刻钟不到,那两千齐国骑兵至少留下了一千多具尸体,而秦军丧命者却鲜见于方才的战场上。
众人一时纷纷喜笑颜开,对着樗里骅的方向就是一通低声的夸赞。
而樗里骅自然不会理会身旁身后众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他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与齐国多出一倍兵力正在展开厮杀的麾下兵马。
只不过片刻后,他就失去了继续观瞧的兴趣,挥手招来传令将官,对他轻轻耳语了几句。
远处齐国中军内,一干将官看着令他们觉得匪夷所思的战场许久都没有了言语。
方才骑兵的惨败虽然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但终究人家是守城的一方,占据了地利人和的优势,所以做些陷阱什么的也实属正常。
但自己八千步卒在赶到秦军阵前准备突然袭击的时候,却没有想到秦国人倒主动放弃了被围的骑兵转头来与步卒交战,那迅速准确的反应让他们不禁在大吃一惊的同时也大开了眼界。
要知道,原本
列国之间的作战,双方是要列阵后才开打的,但为了营救骑兵和对正在作战的秦军突然袭击,齐国步卒主动放弃了结阵,却没想到正中了秦国人的下怀。
齐国步卒赶到战场上时已经全负荷奔跑了近千步的距离,所以一场突然袭击却在瞬间变成了秦国人的以逸待劳。
众将都是久为行伍中人,自然看的明白,造成局势瞬息逆转的根本原因完全要归功于这六千秦兵超强的战斗力和在战场上的执行力。
他们却不知道,与自己交战的这些秦兵可是由当年戍守在玉霄关上的老兵为骨干发展起来的。这两年来这支兵马与戎人与叛军陆陆续续不知打了多少次仗,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辉煌与逆境。所以战阵的变化,军令的遵从就如同刻画在了他们的骨髓中似的丝毫不会有一息的停顿。
这支百战精锐之师,又岂是他们这些在齐国久不打仗的兵士们所能比拟的。
而且秦军的战斗力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对于战场上那些不断杀人并取下首级将其别在腰间的男人,他们从心中已经开始生出了丝丝惧意。
将官们已是如此,那些真正与秦国人面对面交战的齐军又会好到哪里去,他们虽然纷纷苦着脸与身前凶神恶煞的秦国人奋力肉搏,但目光中却出现的更多是绝望与恐惧。
虽然齐军人数要多出秦军近一倍,但战场上那些穿着黑色战衣的秦国人却将人数明显多出不少的青衣齐兵死死的压制在战场上。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肉搏战,战场上交战的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这阵势直看的齐军主帅面色低沉目光凝重。
“将军,再派援军上去吧,不然的话我看兵士就要抵挡不住了。”
此时,魏姓将军身旁的青年人突然开口说道,而魏姓将军转头看了一眼青年,觉得他所言之策正好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正要点头答应时,却突然间看到城下那一万秦国百姓开始移动了起来,像是要加入战团,他又沉凝了片刻,缓缓说道:
“下令,收兵。”
在青年的疑惑不解的眼神中,那魏姓将军下令后迅速离开了中军大帐,带着一些亲兵打马向西离去。
交战的齐军听到中军传来鸣金声后就像是吹爆了的皮囊一样猛然间炸裂了开来。
在一阵阵凄惨的叫声中,他们纷纷掉头就跑,连面前刚刚与之厮杀的秦国人一眼都不愿意多看。而那些已经杀得**了上身,腰间还别着一两颗人头的秦国人却看见此处纷纷呆滞了起来。
曾几何时,他们除了遇到那些叛军时见过依稀相似的场景外,又哪里见到过官军如此毫无章法的溃败呢。
只不过片刻过后,纷纷反映过来的秦国人就明白了面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狞笑着重新提起手中的兵器向溃逃的齐国人追杀了过去。
城头上的樗里骅看着此情此景,第一次面露惋惜的神色摇头苦笑,片刻后,他对着身后兵士轻声说道:“齐军主将发现了我们的埋伏,让他们都回来吧。”
说完后,就在一众贵族们崇敬的目光
中,任由亲兵推着他的竹椅走下了城头。
......
“将军,我军一时杀的兴起,儿郎们确实没有听得见鸣金收兵的声响,还请将军责罚。”
距离大战结束半日后,上党城议事厅内,樗里骅面色低沉的看着厅内跪着的许小羊等二三十名武将始终不语。
这让一旁因为今日大胜而面带喜色的地方贵族们都纷纷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诧异的看着厅上端坐的青年将军。
在樗里骅下令收兵之时,许小羊等人其实也听到了鸣金声响,但当时他们麾下的将士们却在砍瓜切菜般的追杀齐军,而且他们还随着溃军直接冲入了齐军大阵之中,引得齐军仓促之下连忙撤退。
若不是樗里骅急忙派去两千兵士一边支援一边护着左右两翼,杀入齐军大阵的秦军又在许小羊等人的带领下及时撤了回来,怕是今日这些出战的兵士们都会一去不复返吧。
所以,当出城作战的兵马都回归上党城之后,樗里骅心中的怒火就猛然间爆发出来了。
“许小羊,你等是随我从玉霄关上下来的老人,是不是这两年间见本将从不苛责你们就觉得本将软弱可欺?
前月上党城外的事情暂且不提,今日两军大战你等违抗军令擅自追击,可知齐军已经部署骑兵准备抄你们的后路了。
到那时不仅你们会成为被屠杀的一方,就是我上党县一干人等也要受你等连累城失人死,更别说我们身后八县城池将群龙无首,立刻陷入险境。”
樗里骅语气冰冷地向跪在地上的手下将官一边怒不可遏的陈说着利弊,一边将身前的案几拍的震天响。
许小羊等人看到樗里骅是真的愤怒了,便都纷纷低头不敢分辨半句。
诚如樗里骅所言,这些久在樗里骅身边的将官们还真的没有见过樗里骅发过怒,所以今日见他如此愤怒就知道自己确实是差点儿惹出了大祸。
而厅内的上党贵族们见状,却是内心中都纷纷觉得樗里骅有些小题大做。因为今日一战毕竟自己一方是胜利者,虽然樗里骅方才所说没错,但那样的事情不是终究也没有发生吗?
而且樗里骅提到了前月上党城外的事情,虽然并没有细讲,但众人却心下明白多半是指那些“叛军”屠杀贵族家眷一事。但此时显然不是追究前事的时候,众人自然不会顺着樗里骅的话去触这个霉头。
众人各自思虑之时,便听樗里骅继续说道:
“今日一战,你等虽然凯旋归来,但依我看来那也是齐国人主将犹犹豫豫从而失去了战机所致。如果对方的主将换做戎人的大单于,怕是现在我看见的将是你们的一颗颗大好头颅。
所以你们每人去领军棍三十,可有不服者站出来说话!”
樗里骅厉色说完后,厅下跪着的许小羊立刻挺起腰抱拳说道:“将军,今日确实是我等违抗军令,卑职无话可说。若是遇到了戎人,怕今日我们将误了将军大事。
将军并未将我等处死已是宽恕至极,所以卑职自当认罚,这就前去领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