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他们就会怕我们的骑兵骚扰既不敢南下但又要从后方征调大量的粮草食用。
所以用不了半年的时间待到这个冬天过去,北方的戎军一定会退回去的。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不在曲沃,而在河东。河东保则我们将来反攻河西重振大秦将会希望大增,但河东若是不保我们则希望渺茫,紧靠一隅之地垂死挣扎而已。
保河东关键在保黄阴,保潆水。
目前来看,潆水面对的戎人数量不多,那些肆虐齐国的骑兵只是在平原中逞凶却不敢进入山区以短击长,以寡击众,所以我估计短时间内潆水应当无碍。
而黄阴则扼守燮玉走廊东出口,历来就是齐国防范我大秦东进的冲要之地。其重要性不亚于燮玉关。
一旦失守别说河东守不住,就连齐国、王畿、楚国也将门户大开。所以,保河东的重中之重就在保黄阴。
高校尉领兵一万五千人此时正在黄阴与戎人对峙,而魏将军也率领四万齐军正在驰援的路上,想来不久之后就会到达。
但这些兵马能够守住一时,但长久下去仍是不力,所以亟需补充兵力。
依我之见,可以加派更役,快速补充兵马数量。河东原本就是齐国大郡,人口不下百万。
采取雷霆措施还是能够在短时间内招募一支兵马的。此事就让西子将军去办吧,但西子将军去往河东要切记恩威并施,万不可伤了民心,毕竟河东刚刚才归我们秦国管辖。
但此策仍然并非长久之计,守住黄阴,其一必须在河西击退戎军,让燮玉关东出戎军以此产生后顾之忧。
其二还需借助他国兵马,与戎人长久相抗。不过此事有些复杂,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此番抗戎,意义重大,诸位切记不可冲动,不可鲁莽。
此战胜,再造大秦尚有可图之机。
此战若败,你我也就为国捐躯,殉国了吧。”
“喏!”
樗里骅冷声说完,厅内众将哄然起身,目带决然之色齐齐应喏。
樗里骅伸手轻轻一压,示意众人坐下,这才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该如何将河西之敌击败吧。”
......
曲沃城南七里外武阳山,哲哲望着这座堪比绥北城的雄城一时默然无语,他的身旁除了数百亲兵外,更有摩南虎、阿花奴、别木尓、博尔突等四名戎人万夫长以及韩云、蒋宏等一干秦人将领。
此刻他们都跟随在哲哲身后,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犹如一头恶兽的曲沃城。
围城四个月来,哲哲已经派兵强攻这座据闻只有三万人马守卫的城池多达四五次,但在相继损失万人之后,哲哲等人才彻底放下了心中的轻蔑,正视起了面前的敌人。
随着强攻的次数越来越少,哲哲也对立刻将这座雄城拿下的信心越来越小。
“大单于从北路尾随着哲托他们去了齐国,临走之时要求我们拿下河西郡,但我们却在这小小的曲沃城耗费了四个月的时间。
现在秋兹头人和林诩将军的兵马已经东出了燮玉关,
我们若不能在他们之前拿下河西郡,打通通往齐国的通道,那这次我哲哲可就颜面全丧了。
要知道,秋兹的一路兵马里来自部落的勇士只有不到三成,而我们这一路可有七成兵马都是来自于草原,所以若是再耽搁时日,那可真的要闹出笑话了。”
哲哲一边看向前方,一边高声说道,这番话传入到摩南虎等人耳中自是一阵阵的刺耳与难堪,每名戎将脸上都不免生出了些许怒意。
但只有韩云等秦人将领却竭力保持着平静,因为他们知道,哲哲的话其实是说给他们听的。
这该死的曲沃城防复杂至极,在攻城时每前进一步都是兵士们拿命去填补的,先前诸多次攻城除了开始的两三次还有戎兵率先杀向城头但却损失惨重外,其余的几次攻城可都是秦国人在浴血奋战,哪里还能见到戎人的影子。
见韩云几人并不言语,明白这些秦人心思的哲哲冷笑一声,一指面前的曲沃城池厉声喝道:“今日我的话已至此,众人就不要在存侥幸的心思了。
韩云将军,还请你今日仍旧打头阵吧。”
说完后,哲哲看了一眼面色微变的韩云继续说道:“韩将军,哲哲并不是厚此薄彼之人,只是我草原上的兵马长于野战,短于攻城,所以还得韩将军麾下的儿郎先打头阵才好。
不过韩将军也不必恼怒,今日你们不会是独自作战的。
摩南虎、阿花奴、别木尓、博尔突四位万夫长听令,今日你四人需准备组织各自部落儿郎各三千人组成敢死队,于韩将军两万兵马攻城过后,加入到攻城大军之中。
今日一战,誓要拿下曲沃城,你们派出去攻城的儿郎们如果战死,就再派兵马攻城,如果你们麾下的兵马全部战死,你们就自己提起武器前去攻城。如果你们也死了,那我哲哲自然会紧随其后,向曲沃城头展开进攻的。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今日之战,要是谁敢不听号令擅自撤兵,那么就别怪哲哲不讲同袍之谊了。
听清楚了吗?”
哲哲从牙缝中狠狠挤出最后几个字后,环视众人一圈将凶狠的目光停留在了韩云几人身上。
众人心知哲哲这是下定了决心,所以听到哲哲毫不留后路的话语后连忙低头称是,不仅韩云几人立刻转身前去点兵调将,那些个戎将们也都目露坚决,立刻下山整顿兵马去了。
“来人。随我为大军压阵。等他们都战死了,我们就补上去向曲沃城头进攻吧。”
“是。”
“呜、呜、呜”
曲沃城头,安默然冷冷的看向城外旌旗招展气势汹汹倾巢而出的戎军,额头上不由得留下了丝丝细汗来。
他下意识的向东方隐约可见的森林中看了一眼后,转头对刚刚走到他身旁的顾道远说道:
“顾大人,您怎么上到城头来了,一会儿打起仗来,流矢飞石可是不长眼睛的啊。此地太过危险还是请顾大人回城去吧。”
顾道远闻言笑着看了一眼满面虬髯的安默然,呵呵一笑说道:“既然今日是曲沃城中的最后一战,那么我们演戏也要演的更真实一些才是。
河西将军用了这么大的手笔来做此事,老夫又怎能袖手旁观,坐视兵士们拼命而自己却无动于衷呢。
况且来到城头的也不仅仅是老夫一人而已,安将军请看那是何人?”
安默然顺着顾道远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青色宫装的少妇怀中抱着一名四五岁的幼童走上了城头。
这对母女身后,还跟着宗伯雍斯在内的一干宗亲。
显然,顾道远已将今日之计向众人说的明白,所以看着城外如同浩瀚汪洋一般的戎军,这阴夫人和列位宗亲也显得信心十足。
他们走在城头上,举手投足之间更散发出上位者那股纵横一国的气势来。
城头秦军看着这些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到面的公亲大臣,纷纷浑身一震。他们虽然不知道来者之人具体的身份,但他们自是明白这些人出现在城头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知是谁突然振臂高呼:“大秦威武!”
满城头的兵士们也随之纷纷齐声呼喝了起来。
而那些宗亲们眼见于此,也突然心生豪迈,肃然间他们向城头的军士们纷纷施礼招手,浑然不觉着自己的身份高贵而那些兵士们只不过是普通庶民罢了。
两军阵前,万人齐声呼喝,怕是没人会在这个时候仍旧能端起架子,引效死者心中不快吧。
阴夫人紧紧搂着怀中的公子珲,而奇怪的是,那圆乎乎被一张白色的狐裘包裹严严实实的公子珲竟然没有被万人齐呼声所吓哭。
他睁大了自己的双眼,颇为兴奋的将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从狐裘中伸出,举起拳头也跟随着兵士们奶声奶气的喊着:“大秦威武。”
不知城头上的呐喊声喊了多久,当城头与城下零零星星的飞矢你来我往的时候,安默然这才恭送着匆忙走下城头的阴夫人和一干大臣们,一边偷偷擦拭着自己的额头。
“宰冢大人,您真的决定不下城了吗?”
顾道远涨红了原本就发红的脸庞,看了看身旁持剑的张孜獬和他身后站立的马元几人后向安默然回话说道:
“阴夫人一介女流,公子珲只是黄口小儿,但安将军也看到了,他们面对戎军都浑然不惧,我等贵族该死之躯又有何可畏惧的。
这就是大秦的精神。这就是大秦的魂魄。这就是大秦亡不了依仗。
安将军,不必管我们几人,你尽管去忙就好。待戎人杀向了城头,我们自然要拉几个垫背的才好。
哈哈哈。”
顾道远说罢后,哈哈笑着看向了城下如同潮水般涌向曲沃城的戎军。
曲沃效仿当初上党城防,在戎军尚未攻城之前就在城外挖出了无数散坑,这四个月戎人每每攻城都会派人将这些散坑填平,而曲沃城中的秦兵将戎人击败后又会派人重新挖掘散坑。
所以今日之战,戎人还是首先派出了大量兵士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悍不畏死的将手中的石块填平了散坑。
两个时辰过后,曲沃城外的散坑已经几乎被全部填平,而戎军兵士的尸体也不知道数目几何只是抬眼看去,密密麻麻的躺满了城外遍野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