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9月19日，上海，周原家。

“爸爸，为什么老师今天跟我们说不要做亡国奴啊？刘老师还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在课堂上还流泪了，以前我们班最调皮的王强也没有惹哭过刘老师呢。”

这一年，周晓晓7岁，刚入学，才一年级。

“晓晓，你们刘老师是不是跟你们说东北事变，日本人占领了东北？”周原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只是笑容里，不似周晓晓之前看到的那般自然。

“嗯，老师好像是这么说的，具体什么我不记得了，后来老师哭了，我们就班不知道怎么都哭了，我...我也没忍住。”周晓晓一脸害羞，往父亲怀里钻。

周原一把抱住周晓晓，用着咏叹调般的声音说：“晓晓，你现在记不住这些事情，不明白那是什么，等以后长大了，懂事了，你就会知道了。”

周晓晓在父亲的怀里扭了扭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眨着大眼睛看着父亲，这一刻，她多么想长大。

“吃饭了，你们父女俩快过来，再不来，隔壁的小花猫就要来偷吃了。”刘丽看到父女俩还在聊着天，就笑着逗弄着自己的女儿。

“来了来了，可不能给小花吃了。”周晓晓扭着身子出了周原的怀抱，飞快地跑向餐桌。

“晓晓，先过来洗手。”刘丽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哦...”周晓晓虽然不太乐意，可还是磨蹭着往母亲那边去了。

......

1932年1月25日下午。

看到周原一脸沉重的坐在书桌前，已经是小学一年级下学期学生的周晓晓很乖巧，虽然她不知道父亲在干什么，但是看到父亲的神色，也不会上前打扰。

“哦？晓晓回来了，今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啊？”周原看到周晓晓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书房，便出声喊道。

“今天是抄写刚学习的生字，每一个抄写二十遍，然后还有数学作业，要我们做20页的作业，都很简单。”周晓晓在周原和刘丽的教育下，启蒙很早，只是家庭经济原因，周原一直没有放周晓晓去学校读书。

“这样啊，晓晓你先做作业，等下给我看看，如果有不懂的就先留着，我写完信就教你。”说完，周原又回过头去写信了。

“好的。”周晓晓乖巧地应了一声，就走到自己的小书桌做作业了。

过了一会儿，周原将信写完了。

“晓晓，今天学校老师教了你什么啊？”

“老师教了我们几个生字：我，爱，祖，国，土，地，同，胞，就这几个字。”周晓晓仰着头看着父亲，想要得到他的夸奖，但是这次却让周晓晓失望了，父亲看到这几个字，皱起了眉头。

正当周晓晓不知所措的时候，周原笑了，说：“晓晓，这几个字是你们刘老师教的么？”

“是啊，不过刘老师告诉我们明天她就不教我们了，说有事要去做，而且我们明天开始就放学哦，但是我们才开学一天呢，而且明天是周二。”周晓晓一脸迷惑地看着周原，想从父亲身上寻找答案，在她眼中，父亲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哈哈，晓晓，以后我就在家教你好不好，我也放假了哦。”周原一脸笑容地说。

“好啊，可是，我们班其他的同学就没有人教了。”周晓晓先是很高兴，然后情绪又低落下来，想到其他同学，不知道是不能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做游戏而感到不愉快，还是因为担心他们学习。

“晓晓，以后去了学校，你再教他们嘛，不就行了？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哟。”周原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用在家里学到的知识去教其他小朋友，他也乐见其成，这样也好，晓晓更有学习积极性。

......

1932年转眼就过去了，这一年因为一·二八战争的延续，济仁附属小学为保证学生的安全，全年都没有开课。

1933年2月13日，周一。

周晓晓还是一年级，但是她发现自己所在班级多了很多陌生面孔，原来很多老朋友却不见了。

“老...老师，我能不能问一下其他的同学为什么没有来上学啊？”刘老师已经不在这里教书了，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老师，一向胆子挺大的周晓晓心里也有点怕。

“小朋友，能不能告诉老师你叫什么名字啊？”

“老师，她叫周晓晓。”隔壁桌的王强算是周晓晓的老熟人，一听老师问周晓晓叫什么名字，连忙举手回答。

“你叫周晓晓是吧，其他同学因为家里有事情，所以没有再来这里读书哦。”赵老师一脸笑容地对周晓晓说，她心里其实很酸涩，有些学生确实是因为家庭搬迁的原因没有再来这里读书，但有些，唉......

“哦，谢谢老师。”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是周晓晓还是乖巧地对赵老师说着感谢。

“不客气哟，小朋友。”

......

转眼，到了1937年7月9日。

这一天，周晓晓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万岁。

学校已经停课了，昨天中午，赵老师突然来教室告诉他们下午放学，放学之后到时候开课时间会另行通知。

对于这一切，周晓晓显得很有经验，因为在这几年之间，这种事经常发生。所以，虽然她现在已经13岁，却只是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孩子，平均两年才升一级。

至于同学，她身边来来去去，真正和她一起读完书的朋友，除了王强，没有其他人了。

“晓晓，你说，这次学校停课又是因为什么啊？我爸爸昨天晚上在家里都发了很大脾气呢，但是我不敢过去问，怕他打我。”王强的父亲，也是济仁大学的老师，叫做王志荣。

周晓晓没好气地白了王强一眼，说：“我怎么知道，我爸爸昨天晚上饭都没吃呢，我也被吓到了。”

等他们出了学校大门，发现街道已经挤满了游行的学生。

“为祖国自由万岁！”

“反对日本帝国主义！”

游行的人们高呼。

“立即停止游行。”

对于这些，他们俩也见怪不怪，这些事情，这几年见多了，从刚开始的害怕到后面的跃跃欲试，再到被家长狠狠批评一顿，说不是小孩子做的事情，到现在，已经可以做到目不斜视地经过了。

“嘭”一声枪响。

“啊！”

随后就是群情激愤的人群和拿着枪的卫队冲突。

“晓晓，咱们快走！”王强一脸惊恐，虽然这种事不少见，但每次见到血，他总是颤抖着，甚至要周晓晓搀扶着走。

搀扶着王强，走过人群，周晓晓不认识那些人是谁，但是她曾经听她父亲说，那些穿着黑色衣服的学生，是可敬的人，父亲还要她以后要和那些人一样，有理想，敢于向强权抗争。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今天游行的人格外多，回家的路也更难走，何况她还要送王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