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筝和小鼓清脆地充盈了整个空间，看得出顾西城是很喜欢日本古典音乐的，他一副深陷其中的样子。

“美国旗平洋行在上海静安寺一带征地时，遭到非法抗阻，美国旗平洋行出于自我防卫，与中国平民发生了冲突，误死五名平民，此后这一地带的流氓偷袭我们的货轮，商铺，还有我们的公寓，在我们工作区，我们设立了闲人莫入，格杀匆论的牌子，那些愚民每天却视而不见，为了保护自身的安全，出于自我防卫，我们不得不枪杀他们。目前中国几个官员，抓住此事不放，想激化美国旗平洋行与中国之间的商贸矛盾，为此，我想请您出面，为我们调停一下，美日双方达到双赢的合作战略。听说日本宪兵队副司令中山太郎对此事很有兴趣，我想这个由您解释一下，不要让美日之间产生误会。”斯蒂芬表面上还是很淡定。

他替顾西城斟了斟茶。

“如果在公共租界的话，还好办，可是偏偏不是在租界内，不过，钱是个好东西，可以打发他们，或许可以将局面扭转过来。不过，让中山太郎出面调停或者说让他装聋作哑，仅仅有钱是不够的。”顾西城的话也是够直白的了，一双黑白犀利的眼放射出咄咄逼人的光泽。

息事宁人？用钱贿赂贪官？借机欺负我们中国平民百姓？秦瑶脑子回旋着，她心不在焉的翻译，眼神望向顾西城，那张俊美的脸，隐藏着混迹上海滩多年的老谋深算。

直译顾西城的话？一瞬间，她否定了，不可以照搬翻译，虽然有失信任，可是不能白白看着他们的合谋而让中国人遭殃。

“根据法律，在公共租界内外出现的纠纷和违法行为，一定要交工部局与上海地方联合从重严办，此事已闹得沸沸扬扬，怕是花再多的钱也平息不了。”秦瑶略有心慌的，但面目沉静地向斯蒂芬翻译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法律是法律，现实是归现实，这点，我们都清楚。只要您游说一下，将一切事务转到工董局强抑压下来，我想此事，上海官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斯蒂芬特别嫌和的一笑。

秦瑶大意翻译了一下。

“你们洋行因为涉嫌多项违规征地建设，融资及一些贸易，现在各学校对此事进行强烈抗议，中山太郎司令就日本语纳入几个小学必修课的事，还没有达成协议，他事务繁忙，可能他没有时间。再说，这几个人命案，这点小事，他堂堂司令出面，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顾西城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轻笑。

“藤原秀树先生，你身为公共租界工董局的董事，我想，你一定会有办法的。那几个平民，已花了钱平息了。我发觉我喜欢上中国，我不想为此事而离开中国。只是个别有用心的日本人揪住此事不放，想利用中国平民百姓来打压我们洋行，甚至于个别美国侨民人身受到了威胁。我们在码头建立了火弹房也许能为日本人所用，这一点你不考虑一下？”

斯蒂芬的话一停，令秦瑶完全愣住了，这哪里是商人，分明利用经商，入侵我们的国家，还与日本人合谋！

秦瑶愣了一下，特别镇静的一字不漏的翻译着，心却如同在一百度的沸水上翻腾着，煎熬着。

顾西城特别优雅的一笑，那笑就像遇见初恋的情人一般，甜蜜而又美好。

“斯蒂芬先生，请你以后不再枪杀偷盗的乱贼，把他们交给我们，由我们来处置！”顾西城淡淡的话语就如天上的云层似的，轻轻的，并有一种飘然感。

不用问，顾西城是一个日本人，藤原秀树是他真正的名字？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和身份？足以令她的上司来向他求情？秦瑶思忖着，并将顾西城的话也以最温婉的口气翻译着。

“我们托巡捕逮捕他们，然后再交给你们，可能费用更大一些，不如枪杀来得直接。”

如千年的精美瓷器碎地而发生惊人一响，安静坐着的秦瑶浑身一个惊颤！

眼前一副高贵模样的他们竟然一个比一个更狠毒，更有算计！秦瑶不知顾西城为什么要普通的平民百姓，自己的上司一言轻松将百姓的生命残杀？

“我可以把他们交给你们，只是能否知道他们用什么价值，他们只会偷和抢！”秦瑶再次把自己的想法向顾西城说了出来。

“做化学实验！”顾西城说完侧过脸轻轻望着秦瑶，他的嘴角浮着淡淡的优雅的微笑，话语轻松，就像在说一件特别轻松愉快的话题似的。

“日本已研究世上最先进的化学武器，我们只能在这些犯了法，面临死刑的中国人来做试验。”顾西城说时，将一杯精致的茶碟递至唇沿，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啊！秦瑶就差点叫出声来，目瞪口呆的望着顾西城，她不明白，一张特别俊美的脸庞，为何却有一颗如此可怕的邪恶的心，这样的人，斯蒂芬也崇拜？

秦瑶脑中闪出一千个一万个不字，她是中国人，凭什么哪些中国人被秘密带走，成了日本人化学武器的试验品？

“怎么了，anna小姐？”顾西城眼眸一道犀利的光直逼而来。

秦瑶即刻低下头，拿起水杯，极不优雅的一仰而下。

可能太呛了，她一连咳了好几下。

日本古典音乐《落叶之舞》的日本筝和小鼓的声音一声紧接着一声，似万万千千的落叶从天空飘落而下，一时令人窒息，斯蒂芬如刀刻的脸，释放着冰冷的气息，顾西城不经意的一个斜眼，直逼着人的气息，一紧张，秦瑶起了身，跑到门边，推开了门，扶着门楣，大口的喘着气。

“anna小姐，美如图画的寿司你还没有品味，就不要擅自认为这色彩斑澜的寿司有毒！”顾西城说着拿起一块寿司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

“anna小姐，请不要擅自离开工作岗位，更不要任意篡改我们的谈话。不然，会受到美日两国的处罚。”顾西城的音质依然释放着极美的声线，慢条理的话语却夹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

“知道了。”秦瑶略为斟酌了一下说，“对于生活十五年的我来说，口语翻译对我来说驾轻就熟的事，如果不相信我，你就另请高明！”

顾西城没有想到秦瑶根本没有服软。

“你看樱花多美，原本生活在空旷的田地，却被中国农夫用金属丝缠绕成扭曲怪异形状的树枝，居然他们认为是最美的。所以有时候，最美的却是最扭曲的。比如有的人的心思，每一个民族都有败类，不要一味的坦护着，而且，你只是一名翻译官。”顾西城的眼睛释放一种诡异的目光，似要把秦瑶看透似的，最后故意加重了语气与音量。

“藤原秀树先生，希望你尊重一下别人，你是日本人，你现在是在我们的中国，请别过分！”秦瑶直白着，强忍着自己的怒火，表情冷漠的望向他。

再次回到坐位，顾西城朝她笑了笑，递了一盘细卷寿司。

“味道很好，在美国总会，却能尝到日本正宗的寿司，人生不过如此，良辰美景还要美食佳肴，anna，尝一下，要一口吞下，才能品出寿司的真正味道。”顾西城轻声的说着，就像对自己心仪的女人说着甜言蜜语似的。

斯蒂芬用手拿起一个细卷寿司，放入嘴中，细细的咀嚼着。

“藤原秀树先生，我请你和宪兵队的司令平息一下此事，我把码头的火弹房借给你们使用，我想中山太郎司令一定会很高兴的。”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我也只有另请高明了。”斯蒂芬也毫不手软，也不客气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当然同意。”顾西城略为停顿了一下，嘴角浮出笑意，“不过，一笔资金你要在三日之内打入这个账户，你的安全包括你即将运出美国的私人物品全部得到保障，还有你转卖土地的三十万银两也将帮你洗掉嫌疑。还有你们洋行多次从事某些黑道的生意，我也不会向外界任何人透露。”顾西城依然是副慢慢的语调，那神情那话语就像对一个情人说话一般，轻柔而又甜美。

斯蒂芬在灯光下的脸，刹地惨白，想说什么还是忍了下去，接过顾西城手中的名片，那上面印有汇丰银行的帐号。

“多谢关照，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斯蒂芬舒展有点笑意。

“我三天后，会有一个会议，请anna小姐做我们的翻译，可行？”顾西城的意思简单明了。

“当然可以，我们anna小姐的英语没有一点中国口音，是国际级的口语翻译，她一定能胜任的。”

可恶的顾西城，凭什么要我替你当翻译？秦瑶内心如一头失控的狮子咆哮着，不过，她很快收敛住自己，对顾西城特别美美的一笑。

她也要这样，表面上给他美好的一面，内心的一面要深藏起来。

日本筝和小鼓声弥漫整个空间，空气散发着樱花香，茶香和食物香味。

双方各取所需，双方约谈还是相当满意，唯一秦瑶留下无数个疑惑。

“子弹房不用了？”斯蒂芬倒是惊讶了。

“条件就是借用你的翻译官。”顾西城一本正经的样子，秦瑶到是感到一丝恐惧。

斯蒂芬眼神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敛去。

“斯蒂芬先生，你下午打电话给我，说复旦一个学生，街头演说被中国巡警逮捕了，我了解一下，这个学生叫钟文洗，是复旦医学科的一名毕业生，头脑灵活，只是思想有点激端，家境富裕，是三姨太生的小儿子。”

“他现在怎么样了？”秦瑶刚刚忧郁沉闷的表情一扫而空。

顾西城倒是略有惊讶的侧目望着秦瑶。

“你的亲戚还是未婚夫？”顾西城冷冷的问道。

“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只是看见他被捕了。”秦瑶的回话令顾西城一脸的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