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叔!”
越千秋几乎想都不想便窜了过去,见应长老除却灰头土脸,还有些失魂落魄,他就知道,对方已经知道神弓门掌门徐厚聪等人叛逃的事情,只怕还差点被武德司又或者刑部总捕司的人拿住。他没有再去刺激这个和曲长老一样被扔下的可怜人,而是有些狐疑地看着越影。
“影叔,你怎么来了?”
“小小姐第一次在金陵过生日,老太爷怎么能没个表示?”
越影轻轻松开了应长老的手,见几个神弓门弟子慌忙簇拥了上去,把人拉到一边说话去了,他仿佛没有注意到四周围那些惊疑的目光,嘴角露出了微微笑容。眼见诺诺撒欢似的扑了上来,影叔影叔叫个不停,他就蹲下身来,一把将小丫头抱了起来,一如当年抱越千秋。
“影叔,千秋哥哥给我办生日会,请来了这么多哥哥姐姐,爷爷又送我什么?”
越影看了一眼越千秋,又瞧见杜白楼正黑着脸看自己,而铁骑会会主彭明则是目光深沉,他就若无其事地说:“老太爷说,今天客人们都是因为小小姐你来的,不论谁用什么借口,也不能惊扰了你的宾客。至于礼物,他却是借花献佛。”
这前半截话已经让众多人松了一口大气,尤其是听出这弦外之音的神弓门应长老,只觉得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痛心疾。可是,即便刚刚经历过那样的惊险,不少人仍然很好奇,那位经历传奇的当朝次相越老太爷,要送给小孙女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越千秋却直接在心里嘀咕。借花献佛……借谁的花献给诺诺这尊大佛,这还用说吗?
想当初他那次过生日,可是因为爷爷哄了一大堆人来,收礼收得手软!
诺诺却拧着小眉头,仿佛在琢磨借花献佛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可终究对礼物的好奇占据了上风,立时使劲抱着越影的脖子:“影叔别卖关子嘛,爷爷到底要送我什么?”
越影被诺诺的撒娇闹得有些无奈:“我哪里卖关子,是你自己没耐心。老太爷对皇上提了提你过生日的事,说是一会儿要过来,结果硬是被赵相国几个人给拦住了。”
听到这里,越千秋忍不住莞尔,心想赵青崖肯定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说那次他在东阳长公主府水云天的生日宴,赵青崖并没有来凑热闹,可并不妨碍此中内幕和细节传出去。只怕一二十年里,越府哪个晚辈过生日,谁都不敢来凑热闹。
越影见越千秋笑得贼,若无其事地呵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为了弥补小小姐你的损失,皇上选了一对小仙鹤,一对小龟,一对温顺的小马,一对鹦鹉,都送去了家里。除此之外,皇上把六年前抄没的吴仁愿旧宅赏了给小小姐你。”
对于那些小动物,诺诺的脸上泛着又惊又喜的光芒,可听到旧宅,她不禁迷惑地瞪大了眼睛:“我要那个谁的老房子干什么?”
越千秋心知肚明,皇帝哪里是赏诺诺,分明是借此赏如今不能公布其存在的越小四!
可他更知道,皇帝这是借此彰显越老太爷的地位稳固。
而且,吴仁愿当年臭名昭彰,武人对其恨之入骨的不在少数。如今皇帝偏偏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把吴仁愿的旧宅赐给了诺诺这个请了一大堆武林少年英杰过生日的五岁小女孩,岂知不是在安武人之心?
因此,不等越影回答诺诺的问题,他就笑着说道:“诺诺,皇上赏你一座房子还不好?以后你想请谁去做客,就请谁去做客。想请谁来玩,就请谁来玩。当年那个没人缘家里的房子可不比咱们越府小,以后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诺诺顿时眼睛大亮,可紧跟着就嚷嚷道:“我才不要一个人住,我要和爷爷影叔还有千秋哥哥在一起,还有大伯母!咦,那不是说,以后我和大双小双比武,地方就更大了!”
越千秋为那一对可怜的小魔星掬了一把同情之泪,可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巴不得有两个人去给妹妹解闷,当即附和道:“说的是,以后你比武的地方大得很。”
“紫葭姐姐,你们要不要来一起住!”
见诺诺扭来扭去从越影的怀抱中挣脱了下地,一溜烟就跑去邀请玩伴了,越千秋不禁莞尔,紧跟着就拍了拍手道:“各位,刚刚不之客扰了雅兴,这会儿大家该怎么乐,就怎么乐,如何?”
知道不少人还惦记着神弓门的事情,他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刚刚英王殿下的话,大家也应该听到了。神弓门掌门徐厚聪带人叛逃,却不管曲长老应长老以及这些进京的弟子死活,这分明就是壁虎断尾的招数。如果真的是北燕唆使,这招就更是阴毒了。”
李易铭刚刚已经把沈铮给堵了回去,此时此刻也就不吝惜继续给自己塑造一下英明神武的形象,竟是接着越千秋的话往下说。
“叛逃的那些人跑去北燕安享荣华富贵,一无所知留下的人却要被人称作叛贼,这还真是冰火两重天。要我说,你们剩下的这些人不如把神弓门的担子跳起来,推选一个新掌门,把那些叛逃的家伙统统开革出去!”
“英王殿下说得好!”
这一声附和让小胖子非常得意,可现声音有点不对,他扭头去看时,却现高举右臂支持自己的,竟然是今天的小寿星诺诺。情知这么丁点大的小丫头指不定连北燕和吴朝是什么都弄不清,他不禁有些媚眼抛给瞎子看的郁闷。可紧跟着,他就听到了又一个赞同声。
“英王殿下确实说得好!各门各派常常有些不和睦的家务事,但像神弓门徐厚聪这种厚颜无耻的卑劣小人,却是闻所未闻!”
今天在场这么多年轻弟子,唯有周霁月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派宗主,此时说起话来,自然格外有力度:“曲长老和应长老是徐厚聪的同辈师弟,今天这些神弓门弟子是他的后辈弟子,他竟把人丢出来当诱饵,自己却带着亲信潜逃北燕,此等叛贼,天下武林共弃同诛!”
说到这里,她就环视了众人一眼道:“今日这么多才俊英杰在此,何妨歃血盟誓,上穷碧落下黄泉,同诛叛贼?”
越千秋听着四周围从最初的一片寂静到顷刻之间的群起响应,不禁轻轻舒了一口气。
当年的小丫头现在成了英姿飒爽的宗主大人,听听这一声倡议,真是恰到好处!
人群中,落英子甄容轻轻咬了咬嘴唇,想到之前在群英会众人面前的倡导,他只觉得今日自己便犹如演了一场猴子戏,什么都没做到,也难怪杜白楼竟然会用那样的目光看他。
群英会的第一场戏,就这么演砸了。等到回去见大哥时,他怎么交待?
如果不是大哥,他怎么进得了青城,怎会有今天……他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甄容听到耳畔传来了越千秋的声音。
“对了,歃血盟誓之前,谁说要挑战我来着?眼下闲着也是闲着,谁下来和我练练手!”
甄容眼中厉芒一闪,正要开口答应,却觉肩膀上被一只手死死压住了。一时大怒的他回头看去,现竟是杜白楼,那满腔恼火顿时化成了惊疑。
“越千秋可以输,你却输不得,更输不起。”
杜白楼没有给甄容半点挣脱的余地,嘴唇微微蠕动,但他说的每一个字却全都清清楚楚传入了甄容耳中:“因为玄刀堂掌门弟子并不是越千秋的全部,可年轻一代中几无敌手的青城落英子,却是你的全部。就算你赢过越千秋,赢得过白莲宗的周霁云吗?人在江湖,不该动手的时候,少动手,否则等你落到我的地步,那就来不及了!”
想当初他四处挑战,只求一败,何等意气风,可当真正的败北之后,门派的光环再也庇佑不了他,仇家纷至沓来,名声更是一落千丈。
换成当年的他,何尝想到自己会有这些年为余家供奉和总捕司一等捕头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