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萧敬先果然去见萧卿卿,越千秋此时没有任何意外,只是觉得理所当然。可是,小猴子竟然能在别人重重围堵之下,依旧捕捉到萧敬先和萧卿卿的谈话,他却着实觉得匪夷所思,眼神中自然就流露出了几分怀疑。
小猴子虽不是绝顶聪明,可机灵却是一等一的,一见越千秋这神态,他就知道人家不相信自己,一时间异常委屈:“越九哥,我当然不可能听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那两句很可能是晋王殿下故意提高声音说给我听的。他说……”
微微一顿之后,小猴子就惟妙惟肖地模仿萧敬先的口气说:“霍山郡主之女在北燕少不得一个富贵荣华,可红月宫的继任者却说不定要面对官府和武林的双重压力,阿姐真的要舍易取难?还是说……你本来就准备了其他的继承者?”
此话一出,越千秋一下子丢开了刚刚那乱七八糟的疑虑,一步上前下意识地抓住了小猴子的袖子,厉声问道:“那你听到萧卿卿的回答没有?”
小猴子苦笑摇头,随即心虚地说:“不但没听到,萧卿卿还发话让她那几个手下搜索胆敢窥视偷听的家伙,我见势不妙,赶紧溜了。我还被人追了好一阵子呢,差点不能来见你!”
“论潜踪匿迹,刺探消息的本事你敢说第二,天底下就没人能说第一。你已经很厉害了。”越千秋虽说有些小小的失望,但想想监视那两个人是多恐怖的任务,他自然不会觉得小猴子的落荒而逃有什么丢脸。他笑着夸奖了小猴子一句,同时松开了手。
听到这句夸奖,小猴子顿时忘了刚刚的委屈,重新兴高采烈了起来。而当越千秋问起庆丰年和令祝儿时,他就贼兮兮地笑了一声:“因为之前盯着裴南虚那些书生没什么收获,令师妹很懊恼,所以拉着庆师兄去盯梢裴旭了!”
越千秋早就知道那个擅长箭术的丫头挺二,此时不禁更是哭笑不得。他没好气地轻轻拍了一下小猴子的后脑勺:“什么令师妹,人家年纪比你大,没大没小的!是不是看到庆师兄如今有人陪伴,你也思春了?要是那样,我去请周宗主牵线搭桥,我看宋师妹还有那三个……”
“千万别!”小猴子这次才是真正吓得面如土色,慌忙摇手道,“我可听说了,宋姑娘自从进入武英馆之后,也不知道多少仰慕她的人被耍得团团转,我可消受不起。峨眉那三位更是眼里只有周宗主……”
“什么叫只有周宗主,周宗主是女的!”越千秋再次又好气又好笑地给了小猴子一个暴栗,见他捂着头可怜巴巴,他就轻哼道,“你如果都看不上,回头我让师娘对你师父去说,帮你好好物色一个管得住你的!”
“越九哥,越九哥!你行行好,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吗?我以后保管不叫什么令师妹了,那是我师姐,师姐行了吧?”
当韩昱仔仔细细嘱咐外头那些人好好看守门户,出手前却务必先好好盘问,这才再次进入北监大门时,看到的就是小猴子正缠着越千秋苦苦哀求的样子。他早知道越千秋对真正看重的朋友非常好,显见这不过是故意打闹玩笑,他不禁莞尔,随即就故意重重咳嗽了一声。
“既然韩叔叔来了,今天就先放过你。”越千秋见小猴子如释重负,紧跟着却皮笑肉不笑地说,“但我说到做到,你就预备着回头别人来相看你吧!”
完全懵了的小猴子看到越千秋撂下这话就朝韩昱快步迎了上去,他不禁捂着脑袋后悔不迭。一想到傻乎乎的庆丰年在令祝儿面前那嘴拙口笨,被指使得团团转的样子,他就对娶媳妇这种事没有半点兴趣。再说了,铁骑会那么穷,他日后连聘礼都给不起,谁看得上他?
越千秋当然想不到,小猴子已经从娶媳妇的问题联想到铁骑会穷的问题。他和韩昱略言语了两句,就叫上了唉声叹气的小猴子,一行三人往安置那些书生的院子赶去。毕竟,这些人并没有正式下监,只是收治于北监以备质询,所以还有那么一丁点自由。
他们还没到地头,风中就已经传来了几个非常高亢的声音。
“我们是被裴家利用了!如今事情闹大,没有利用价值的我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革除功名,流放边疆,殃及亲友,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就打起精神来,绝食相抗,绝不对那些鹰犬折腰!让他们看看我们读书人的风骨!”
听到风骨两个字,越千秋顿时气坏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阵风似的朝声音来处疾掠而去,等听到那几个人还在大声鼓噪绝食闹事,甚至连废除武德司,惩治朝中佞幸的口号都打出来了,他便冷笑道:“好一个风骨,原来是不敢承担责任的风骨,只知道闹事的风骨!”
随着这声音,他一脚踢开院门,悍然闯了进去。见众多目光瞬间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他却怡然不惧,手指几乎点到了面前一个人的鼻子上。
“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指斥别人里通外国,不分是非,不明情理,圣贤书已经读到狗身上去了,还敢说什么风骨?”
没等那个脸色涨成了猪肝红的书生反驳,他的手指就点向了另外一个人:“听到裴南虚放出点什么有人吃里爬外的消息,就信以为真大打出手,哪有半点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风骨?”
“骂了政事堂裴相爷,掀翻了兵部侍郎钟大人的轿子,都已经闯出这样的弥天大祸,还不想着好好反思,居然打算绝食把事情闹大……呵,这居然叫风骨?你们闹,尽管闹,本来朝廷是不打算革除你们的功名,更不要说流放边疆,祸及亲友了,你们闹了之后,倒是送了现成的罪状给我!”
被越千秋这突如其来一番话一骂,四周围顿时鸦雀无声。足足好一会儿,之前一度和裴南虚大打出手的陆公子方才恼羞成怒地叫道:“你是哪来的黄口小儿,胆敢如此大放厥词,看不起我们的风骨……”
话还没说完,那说话的陆公子就只觉得眼前一花,紧跟着,脸上便挨了重重一下。一下子被打懵了的他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紧跟着,他方才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痛,这下方才回过神来,一时惊怒交加。
“你……你竟敢动手……”
“动手怎么了?打的就是你!”越千秋甩了甩巴掌,鄙夷不屑地说,“你不就是当初那个听说三皇子在皇宫里险些以死明志,随后就立刻把事情推到裴南虚头上的家伙吗?裴南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事先想着求名,事败想着推卸责任,懦夫!”
他转动了一下拳头,嘿然冷笑道:“你问我是谁?小爷我就是越千秋,有本事来咬我啊!”
面对这露骨的挑衅,那位本性趋利避害的陆公子顿时气疯了。他支撑着从地上摇摇晃晃爬了起来,随即怒吼道:“你们都听见了吗?越家这个祸害竟然还敢骂我们!大家齐心合力,把他拿下痛揍一顿,出了这口恶气!”
见陆公子振臂一呼后,第一个朝自己扑了过来,越千秋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不闪不避地迎了上去。见对方气势汹汹,却是空门大露,他轻轻松松躲开两记老拳,随即就暴起一脚踹在了这个书生的膝盖上。耳听得人惨叫一声便摔倒在地,随即抱着膝盖动弹不得,他却是上前又是狠狠一脚直接把人踢晕了过去,这才不慌不忙放下了刚刚掖起的衣裳下摆。
他头也不回地对后头说道:“韩知事,给我做个见证,我奉皇上旨意,来查问这些人殴打秦二爷,围堵秦家横加污蔑,辱骂当朝三相裴相爷,掀翻兵部侍郎钟大人等数桩案子,没想到却有人胆敢骂我打我,逼不得已,我只能出手自卫!”
只听越千秋这称呼的差别,韩昱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当下不假思索地点头道:“越大人放心,下官看得清清楚楚,是有人出口辱骂越大人,被越大人气急打了一掌之后,又试图煽动众人动手。越大人为了避免激起事变,这才当机立断拿下了此人!”
此话一出,刚刚犹豫之下没跟着陆公子上前的众人登时大叫侥幸。知道人是越千秋,再想到人是玄刀堂掌门弟子,他们就不太敢随随便便动手,生怕被人轻轻松松撂倒一地。而且,陆公子也不是什么很得人心的领导者,凭什么他们要为了这个被甩了一巴掌的同伴冒险?
幸亏如此,否则他们就不是惹上了一个越九公子,而是奉钦命来查问案子的朝廷命官!
看着地上晕过去的陆公子,还有那些个噤若寒蝉的书生,小猴子只觉得佩服极了。他只不过告诉越千秋,那个出口质问叫嚣的人就是之前和裴南虚针锋相对的陆公子而已,没想到越千秋骂得人狗血淋头不说,还赏了一个巴掌再加上两脚!
而收拾掉第一个刺头,越千秋轻轻拍了拍巴掌,气定神闲地说:“刚刚那几个鼓动闹事的家伙,都给我站出来!此次闹事,本来只是北燕秋狩司离间我大吴官员的诡计,参与之人不过是被蒙蔽,你们鼓动大伙儿继续闹事,是何居心?难不成你们是北燕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