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碧蓝海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间或微风拂过,带起点点波光。
此时,一支庞大的船队正扬起风帆,在这无垠的海面上慢慢航行。一些洁白的海鸟也或站在桅杆上,或张开翅膀在船队后面跟着,希望能够从此处觅得些吃食。
船队中的某艘中等大小的海船上。
听着天上传来的鸟鸣,感受着吹在脸上的海风,水无月启转过身来,背对着阳光,问道:“怎么样,她有试过逃跑吗?”
弥生慵懒地倚在身后的船舱上,正想开口,忽然见到边上有个人走过来,大声吆喝道:“喂,这次轮到你们几个人去执勤了。”
弥生眉毛一挑,面上表情不变,口中的语气却变得莫名轻柔起来:“我们不是已经执过勤了吗?”
说完之后,便轻笑了一下,不再理会对方。
那人听了弥生的话后,眼神便变得呆滞起来,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弹。等到弥生的轻笑声传到他耳边后,他的眼神才重新回复清明,一句话不说,自顾自地离去了。
水无月启面带笑意,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等到那人离开后,方才开口说道:“你每次都对他用这种强力幻术,恐怕过段时间他不是变成疯子就是直接死掉。”
弥生不在意地“嗯”了一声,挪了挪身体,好让被水无月启挡住的阳光重新照到自己身上,然后方才开口说道:“这家伙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却竟然想对我动手动脚,死了也是活该。”
水无月启了然地“哦”了一声,自己几人虽然经过了易容,但弥生本就生得极美,易容时虽然着重处理了面部,但身段婀娜,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也是难免的。
心中想着这些,水无月启的眼神便随意地扫了一下弥生。
岂料,被水无月启一看,弥生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立刻向后方挪了挪,然后警惕而又防备地看着水无月启,低声说道:“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弄成你说的那种‘水桶腰、大象腿’的样子的。”
感受到弥生语气中的色厉内荏、底气不足,水无月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说道:“好好好,这种东西你自己决定就好。”
接着,水无月启面上的笑容微微减弱了些,说道:“好了,说说那孩子的情况吧。”
弥生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认真地说道:“那孩子的天赋,我觉得即使在我们家族中,也是最顶尖的那个等级。一些低级的水系忍术,她可以瞬时发动,而且不用结印。”
“唔,竟然这么强吗?”
水无月启微微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水无月启重新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弥生捉摸不透的意味,说道:“好吧,那我们今晚一起去看看吧,看看这位鬼灯一族的第一位血继者,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
……
入夜。
船队的速度微微放慢,在海上匀速前行。夜间值勤的船员们在各个船的甲板上走来走去,防备着可能存在的各种危险。
“噔,噔,噔。”
房门被匀速敲响三下,本来正在熟睡的小女孩瞬间被惊醒。
轻轻咽了口唾沫,感受着自己瞬间变快的心跳,鬼灯花梨强自镇静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用着清脆的声音问道:“门外……是谁?”
“噔。”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但房门又被以与先前相同的力度敲了一下。
鬼灯花梨小小的身子被吓得猛地一颤,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站起身来,来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随着房门被缓缓拉开,水无月启三人也看到了屋内的鬼灯花梨。此时的她,穿着的是一身小小的睡衣,一只手还扶在门上。看到水无月启的目光投射过来,身体下意识地往角落里躲去。
水无月启当先一步走进去,弥生跟在其后,琉璃则是在最后关上了门。
水无月启自顾自地坐下,看着畏畏缩缩地站在房间角落里的小女孩,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说吧,说说看,我今天要不要留你一命?”
似乎是被水无月启话中的意味吓到了,鬼灯花梨身子猛地颤了一下,而后见水无月启三人没有其他动作,都在静静地看着自己,方才低下小脑袋,挖空心思地寻找水无月启要的“理由”。
弥生站在一旁,用余光打量着水无月启似乎仍旧挂着一丝笑意的面庞,心里也摸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于水无月启身边的人来说,他的血继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因此,水无月启从前虽然行事暴戾,动辄叫人胆颤心惊,但到底还是有迹可循,亲近人也能够猜度出他的一些想法。
但现在,想到这里,弥生又扫了一眼水无月启,她可不信水无月启这次离村真的只是帮她治病的。
心里想着这些,弥生表面上就有些走神,等到回过神来,却发现水无月启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看着水无月启俊朗的面庞和温和的笑容,不知为何,弥生却突然感觉心猛地一跳,接着便出了一身冷汗。
水无月启摇了摇头,身体微微转动,又看向鬼灯花梨,轻声说道:“花梨小姐,时间快到了。”
鬼灯花梨这时只有六七岁,还只是个小女孩,虽然早慧,但这在水无月启三人面前到底还是不足以让她举止自如。
听了水无月启的话,鬼灯花梨心中一慌,腿脚不自觉地便有些发软,慢慢地扶着墙壁瘫软在地。
对于鬼灯花梨的样子,水无月启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鬼灯花梨夜间睡觉自然是不会点灯的,水无月启三人进来之后同样也未曾点灯。因此,此时屋内实际上是一片漆黑,几人相互之间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动作。
在此时的鬼灯花梨的感知中,水无月启所在的地方就仿佛是一个黑洞,虽然理性上判断水无月启应该正坐在那里看着这边,但感知却告诉她: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在不断吸收着周围游离的一切的,虚无存在。
水无月启的手动了动,鬼灯花梨身边的水汽立刻飞速凝结成冰,托住瘫软在地的鬼灯花梨,往他这边浮了过来。
水无月启将手轻轻地按在鬼灯花梨的后颈上,轻声说道:“说,你觉得为什么他们会安排你独自上路。说对,活。说错,死。”
水无月启的声音刚刚落下,弥生和琉璃便同时闻到一股异味从鬼灯花梨身上散发开来。
水无月启明显也是闻到了,但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另一只手轻轻一摆,鬼灯花梨的腿上立刻凝结出来点点细碎的冰屑。
鬼灯花梨感受着此时正按在她的后颈上的手掌,略带凉意的五指,在她心中就如五柄锋利的尖刀一般,让她既感到极端的恐惧,却又诡异地慢慢冷静下来。
没过几息,鬼灯花梨微微抬头,强迫自己与水无月启目光相对,颤抖着说道:“因为,家族觉得,这样会让我更不容易被发现。”
黑暗之中,鬼灯花梨无法捕捉到水无月启的真实反应。但很显然,面前的这个人,对她的这句话感到满意。
这并非通过察言观色得来,要说的话,这应该是鬼灯花梨的直觉,一种弱小者在顶级掠食者面前的本能。
果然,水无月启接下来的举动证实了鬼灯花梨的感觉。
水无月启微微俯下身体,也不嫌弃鬼灯花梨身上的污秽,而是轻柔地给她擦去脸上的眼泪与鼻涕,然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对她柔声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该就这么死在这里。”
说着,水无月启用右手搂住她,左手微微一亮,闪现出一个慢慢旋转的六棱雪花符文,缓缓向鬼灯花梨的额头上按去。
鬼灯花梨目光中既有惊恐,又有呆滞,所有的潜意识都在疯狂地告诉她:不要让那个符文碰到自己!
但最终,鬼灯花梨的小脸却是微微扬起,小心翼翼地主动让那个符文印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甚至她还试着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贴在水无月启的手掌上,像是正在讨取主人欢怜的小兽。
符文一碰到鬼灯花梨的额头皮肤,立刻便急速旋转起来,然后缓缓地从水无月启的手掌中转移到了鬼灯花梨的额头上,随即消失不见。
水无月启满意地站起身来,轻轻摸了摸鬼灯花梨的小脑袋,语气中带着愉快的意味,说道:“我本来并没有打算走这条路,大概我们会相遇是‘命中注定’的事吧。”
似乎是对自己的小小调侃感到满意,水无月启又笑了一声,然后才继续说道:“忘掉今晚上的事吧,几年之内,我不会找你的。”
说到这里,水无月启难掩得意,在弥生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俯下身来,在有些不知所措的鬼灯花梨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低声说道:“要好好修行哦。”
接着,水无月启转过身,拉开门,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好好休息吧,我想,明天会有‘朋友’来拜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