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几何时，行云忽留步，道：“如欲见你九妹，随即去罢！”
“啊呀！”李茗彤倏忽跳下，远望前面那间梅舍道：“九妹在那里！”
音声方绝，直见李茗彤倏然前奔，岂知未至舍前，那“梅舍”竟已消散。
但见眼前蝴蝶两三，凌空飞舞，俄又化烟，随风而去。
是时天色昏沉，居然可见此景，岂不怪诞？
“不……头痛！”李茗彤俄而鼓腮，“你竟欺我。”
“不是，不是。”行云仿着李茗彤的姿态，笑道：“我未曾告诉你，她在那里。”
但见李茗彤倏然伏下，随即前跃，猛扑行云！
行云稍稍跃起，左掌下按，以擒其背，却见李茗彤凌空翻身，双臂陡长，反擒行云左掌。
行云竟不收掌，而陡提左脚，其势疾甚，仿佛割碎了深沉的夜色。
倏然！李茗彤凌空倒转，一眨眼，竟骑在行云肩上，但见她紧捻行云的耳朵道：“不许再欺我。”
行云似是不觉疼痛，微笑道：“你这奇怪的武功，是谁教你的？”
李茗彤眨了眨大眼睛，道：“奇怪么？”
行云道：“仿佛是杂戏。”
“啊呀……”李茗彤恍然大悟，回眸笑道：“你欺我一回，所以我不告诉你。”
“只是随口一问。”行云笑了笑，忽而高声歌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音如一弦，在徐徐山风间，轻拢慢捻，渐有依稀丝竹管弦来和，或至绝处希音生，或无声而胜有声。
一曲歌绝，乐音尽休。
一盏孤灯，愁碎朦胧夜色，倏然亮起。
孤灯下，似有两道婀娜身影。
昏黄尽头，正是行云那天然雕饰而成的容貌。
“先生，妾终日思你、念你，直教……啊！”一声惊呼陡然响起。
“二位阿姊美极。”李茗彤忽而屈颈引项。
向前说话那位，乃是身着红衣的妩媚少女，与她齐行的，是一位身着蓝衣的同年少女，二女四目，举在行云脸上，全然未留意“挂在”他肩上的两只脚，是时忽见李茗彤，岂不骇然？
行云笑了笑，道：“红璠，蓝璵，引我去见城主。”
二女本欲询问这书生来由，却见行云无意解释，只得缄默。
那盏孤灯，竟是挂在灌木上，红璠取下灯火，与蓝璵在前引路。
四人在灌木中绕行良久，方豁然开朗，眼前苍茫无边，脚下竟是崖壁边缘。
耳边偶有乐音，不识何来。
二女各从腰间取出一物，在崖壁上不住轻敲。
蓦然间，但闻一阵轰然巨响，崖壁表面竟渐渐“生出”一道裂缝！霎时光芒万丈，宛若白昼。
二女回首看了行云一眼，随即纵身跃下！
那道裂缝之中，倏忽飞出两条锦缎，即缠二女纤腰，以引入缝。
“随即跃下！”李茗彤不觉疾呼道。
行云笑了笑，即便凌空而下，须臾竟见四条锦缎飞出，两条纠缠行云，其余则袭李茗彤！
李茗彤但觉非常有趣，岂有防备？
方是时，行云周身灵气疾转，人竟凌空而上，随即抱住李茗彤。
但见锦缎一缩，二人即入裂缝之中。
又闻巨响，裂缝渐合。
里面玉石嶙峋，灼灼生辉，竟是一处洞府。未入，似也清凉逼肌骨。
行云才拒地，便闻惊呼连连，凝目看去，正见四道婀娜身影倏忽倒飞，又在触壁前陡返。
“……噗哈哈，四位姊姊为何起舞？”李茗彤在四条锦缎上，各弹一指，那四道飞舞的身影，便在眼前停住。
此时，除却红璠、蓝璵，又多了两位少女，一着黄衣，一着紫衣，容貌相若。
行云笑了笑，道：“城主教你们迎我如此？”
红璠、蓝璵颔首不语。
但见那黄衣少女嬉笑道：“瑾见先生为此书生所挟，一时急甚，才出手欸。”
那紫衣少女和道：“瑜比瑾益急欸。”
二女不止姿态一般，而且她们的声响，竟是几乎相同。
其实，她们本是孪生姊妹，黄衣少女名黄瑾，紫衣少女名紫瑜，黄瑾直比紫瑜早一弹指出世，因而紫瑜始终不以黄瑾为姊。
李茗彤眨了眨大眼睛，道：“你们向来是欲杀我呀？”
黄瑾轻哼道：“直以你冒犯先生，则须见杀。”
紫瑜又和道：“瑜也未尝坐于先生肩上，岂可由你如此！”
李茗彤那双星眸眨了不停，道：“我小时也常坐在耶耶的肩上，有什么奇怪的呀？”
黄瑾道：“你小时有与父母同床？”
李茗彤道：“是呀，是呀。”
黄瑾嘻笑道：“如今依旧同床欸！”
李茗彤摇了摇头，道：“年过黄口，直可与夫同床。”
“啊呀。”李茗彤见四女皆惊，便眨眼笑道：“见谅，见谅。我与四位姊姊一样，乃是‘眼迷离’，而非‘脚扑朔’。”
红璠惊异道：“女子扮此装束，岂非无礼乎！”
蓝璵面红耳赤，呢喃道：“她竟与先生同床……”
黄瑾惊怒道：“你也太无廉耻，居然敢与先生同床！”
紫瑜和道：“不可宽恕！瑜尚未与先生同床欸。”
行云笑了笑，道：“目下不合嬉戏，当即引我见城主。”
红璠咬牙道：“此女太过无礼，不可与城主会面，望先生三思。”
蓝璵的那张俏脸益红，不知念着什么？
行云摇了摇头，道：“直须引路。”
红璠与行云相处最久，知道先生性虽谦和，却也坚决，便不再劝说，而向蓝璵、黄瑾、紫瑜皆使眼色，随即一齐引路。
洞府内有许多甬道，不识是天然而成，还是人为开凿？但识甬道交错，难辨方位，又有依稀玉器悬于壁上，偶有音声，似惑人闻。
“美极，美极……”李茗彤见石壁明澈，又有形状各异的蝴蝶雕刻其上，栩栩欲飞，不觉赞叹连连。
忽然，眼前景象陡变，团团云烟笼罩着她，但见几只蝴蝶在云烟尽头起舞，教人直欲近之。
却在这时，只听得“玎”的一声，云烟散尽，蝴蝶仍在。
自然，是在石壁之上，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