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散天地，以气化域！

“……小儿竟有情如此？”孙老安然立定，“我无意伤及无辜，始终守气，你何必造此灵气域？”

但见行云浑身是血，面色苍白，枯槁如蜡，岂是那仙风道骨的美和尚。

行云缄默。

那疼痛如虫噬骨，不可去，无以止。

但他始终未作声。

孙老摇了摇头，道：“记得当年枯草命你随我修行，你年方十二，但观心气，便知你心中藏有仇怨……后来我识你心根清明，便授你清心静气之术，也与你渐和。那时湛儿已不在我左右，偶尔寂寞，也谈心事……可惜你我相处只一年，枯草便命你还，我当时虽不愿去，却也不敢犯那邪……你我亦是有缘，你既劝我去痴，我便劝你去怨，如何？”

行云依旧未作声。

孙老似长久未与人相谈，续道：“人终有一物难去，所以为人，岂不是乎？你怨未去，又生情，只是多一苦而已。你为那女挡下心剑·斩情，本来已受疼痛折磨，却又化灵气域，独挡我轻根剑之力……”

孙老竟嗟叹一声，但神情依旧安然，复道：“方今冥府复见，枯草那邪必疲于奔命，焉能顾你生死？我若想杀你，也无须顾忌……你？”

行云忽然笑了！那笑容诡谲至极。

“你欲以命相搏？”孙老似又叹了一声。

“不是，不是。”行云笑了笑，“我终归明白一事……孙老非轻根，只是无情而已……无论鸟兽鱼虫，乃至于人，以孙老之见，皆是蝼蚁。”

孙老摇了摇头，道：“乃是小儿如此？”

行云又笑了笑，复不作声。

“呜呼！此灵气怪甚……”声响方起，一人则在灵气域内。

这“不速之客”衣饰华贵，头发凌乱，乃是中年男子，但见他向孙老微揖道：“区区司马邺，久仰‘轻根剑’之号。”

孙老摇头道：“未请而来，何必行礼。”

司马邺笑道：“无不晓作江湖第一榜，罗列‘江湖第一’，为江湖人所崇。然天下武林藏虎卧龙，如非‘天下第一’，区区诚难信服，于是……”

忽然，灵气域内又多三人。

居中那人前出道：“张归霸。”

左边那人续道：“张归厚。”

右边那人最后道：“张归弁。”

昆弟三人皆以手执剑，注视孙老，少顷，但见张归霸独身趋前，挥剑横斩孙老！气游于剑，剑引气往，几近圆满。

孙老始终凝定，竟未有使心剑之意，及张归霸将斩腰之际，徐出轻根剑，看似不及，实则恰恰阻于剑势之“轻”，须臾，乃转守为攻，以剑割喉。

张归霸惊惧以避，倏去丈外。

孙老手执轻根剑道：“你们的内功皆在灵气境，当一流武者，却不入江湖，所为乃是富贵荣华？”

司马邺却道：“区区素闻‘轻根剑’遁世不出，何以齐名‘天剑’？”

孙老道：“天下武林苍茫，‘江湖第一’何号？武者只有在江湖，才能称之武者，而我早已无须入江湖……江湖始终存于我心。”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声响徐徐，剑势缓极。

但这一剑之威，仿佛有移山之势。

诸人皆骇然！

但见张归霸、张归厚、张归弁同时引剑以拒，而司马邺竟已不在灵气域内。

三剑接一剑，竟如螳臂当车，转瞬即败。

但见昆弟三人共退避，仍为剑势所伤，然后，张归霸以剑径斩孙老手中轻根剑，张归厚以剑疾刺孙老咽喉，张归弁则执剑蓄势以待。

孙老一剑使毕，竟无须调息，复向前趋，先接张归厚之剑，信手一挑，来剑即去，后接张归霸之剑，逆其剑势，人已移向张归弁，是避实就虚之道。

但见张归弁眸中忽见厉色，竟以剑为矢，疾射孙老！

“当”的一声，剑落，人惧。

孙老手中的轻根剑，停在了张归弁瞳人一毫处。

“你们不是他的敌手。”行云忽然作声，“他始终未用气。”

孙老却看了行云一眼。

行云则笑了笑。

昆仲三人闻言，未惊而怒，一是张归弁俯身疾退，以足引剑，随即弓腰，复以剑为矢，疾攻孙老腰腹；再是张归厚聚气于剑尖，径刺孙老之背；三是张归霸执剑于后，状若引弓。三者心相通，气相接，几陷孙老于险境。

然而！孙老先是轻斩剑矢，随后缓慢地避过张归厚的剑式，又在张归霸发剑之际，陡使心剑。

心剑·绝怒！

张归霸当年引骑兵与敌交战，为飞戈所中，即怒而发矢，毙敌于瞬息。

此式便是他后来所悟，所以根本在于怒，怒消，则势弱。

孙老则乘势移步，倏至张归霸背后，即击剑身。

这一合，昆弟三人又败。

“呜呼！‘轻根剑’诚是了得！”司马邺复见于灵气域，他的头发似又凌乱了几分，“和尚之域怪甚！”

孙老复又安然立定，摇头道：“你曾见人守域而谈笑自若？和尚小儿所化者，已不可谓之‘灵气域’。”

司马邺道：“为何？”

孙老道：“道生万物，万物各异。人所知者，不过人所在。在，则知；不在，则未知。正如你们只在灵气境，长久未逾，便以为无上，却不知在灵气境之上，有……”

“哈嚯嚯！你若败于区区‘灵气境’，岂非有辱我‘天剑’之号！所以……”

声响似发于天外，径落而来之际，院中“十离象”，悉数见毁。

不止如此，但见行云所守之“域”霎时离散，未有一点拒抗之能。

天剑落凡尘，蝼蚁安得存？

“我来杀你！”

“你终归藏不了。”

但闻声响如是，庭院茫茫，不见一物。

除却孙老与“天剑”，诸人皆被拒于院外。

孙湛注目庐舍，神色变化不断，不知所思为何。

未知多少年前，江湖上渐渐出现了“江湖第一榜”，既而有“江湖第一剑”，先论以剑闻名江湖者，必也“神剑”与“天剑”。

“神剑”由号令江南武林百年的欧阳家代代相承，自然天下闻名。

“天剑”成名数十载，且素来宣扬，理应无人不识。

惟有“轻根剑”绝迹江湖，如非无不晓以为与“天剑”几在伯仲，必罕有人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