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星一行向河东前进时,山东地界发生了一些边上变化。
登州商家,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坐在客厅里品着一边品着香茗,一边打量着客厅的字画;他在胸有成竹的等待着。大约有个时辰后,商家的家主商从秀从侧门走了进来,一边虚伪的拱手行礼,一边说道:“贵客远道,商某身有要事在身,怠慢了”。
中年文士不紧不慢的说道:“商家主客气了,吴某不请自来,打扰了!”。
“原来是吴先生,有失远迎,敢问吴先生是何方人氏?”。
“吴某只是长岛一个区区管事而已,不敢当商家主相迎”,这位吴先生一边客套道一边心里鄙夷:上门这么久,也早就向商家的管家递上拜帖说明来意,对方还故作不知!
商从秀装模做样的问道:“长岛?听说长岛前几个月变故,据称是青龙帮的人占据了长岛。莫非吴先生也是青龙帮的人?”
吴先生说道:“正是,吴某不才填为青龙帮管事,特代表本帮向商家问好”。
商从秀虚伪地说道:“吴先生,青龙帮擅自占据长岛,自竖一旗视朝廷于无物。商家怎敢结交匪类?商家不将先生送官查办已经是客气了。来人,送客!”,商从秀说着就来个下马威,直接要赶人!
吴先生看了看面前准备送客的管家,却没起身的意思,慢吞吞的喝着茶水才说道:“商家主稍安勿躁,且听吴某询问几件事情,如果商家听完仍然持有此意。到时再赶吴某出门也好,送吴某到官府报告也罢,我某悉听尊便”。
商从秀脸上略微变化,沉声说道:“也好,且看吴先生有何指教”。
吴先生本名吴书杰,他出生南方一个落魄的寒门家庭,读过几年书也考取过秀才的功名。奈何年过三十还没中举人,托人写字为生。后来祖传的五亩田地被当地豪强巧取豪夺,一家人便衣食无着!让他彻底看穿天下间所谓的士绅嘴脸!这几年的心酸落魄几次把他逼到绝境;经过商会探子的搜寻,半年前,他带着一家老小投身青龙帮,当了一名书办养家糊口。作为寒门读书人,他心里不屑跟这些眼高于天的士绅家族打交道。这次,他受钱长老所托前来办事才忍气吞声。
迫于任务在身,吴书杰强忍着一口气向商从秀使了个脸上,又看看了眼前的管家和外面候着的二个仆人。
商从秀心里闪过不快的心绪,奈何商家也不敢太得罪青龙帮,听说几个月的高义勋那个海盗被他们赶尽杀绝,这些强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于是,他向两个仆人拂了拂手,两个仆人点头退出厅门并关上大门。商从秀说道:“这位周管家是我内弟,我的事情无需对他隐瞒”。
吴书杰这才不紧不慢说道:“商家主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第一,陈燎风这几年和商家合作来往于旅顺口和辽东帮商家赚了不少家当;作为回报,商家也送了几间沿街店铺的地契,供陈家在登州城内兜售海货。此事没错吧?”
“第二,听说商家和包家等一些合伙的大户有七艏商船只来往登州和南方各地,此事也没错吧?”
“第三,以商家主的才智和见识,以为登州的二千不到的登州卫所和登州二丈高的城墙能挡住青龙帮吗?”
商从秀手掌扶着太师椅的把手,颤抖握紧拳头!这时赤裸裸的威胁!他愤怒问道:“青龙帮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威胁商家吗?”
吴书杰说道:“这样看商家怎么看了;商家如何认为属实,承认一句不就得了;如此我帮就可以摊开心扉与商家合作。如果商家毫无诚意,连承认的勇气的没有,我青龙帮也不会与口是心非的家族合作。只是有句话,我帮长老代吴某传给商家:四海之内之人,不是青龙帮的朋友,就是青龙帮的敌人!就看商家是敌是友了?”。
足足十息的沉默,商从秀既愤怒又恐惧!这是逼商家站队啊。如果商家基业在内地的青州、高密这些地方也罢了,偏偏的商家的基业就在登州,光城外的工坊和农庄就有四处!
按商从秀本意,在摸不清青龙帮的套路之前先冷处理,既不交往也不得罪。可现实告诉商家,想做墙头草?没门!如果不合作,青龙门摆明的就会来硬地。四月的那场大战,商从秀是亲自站在城墙上看到海上连绵数离的舰队,他的老搭档陈燎风不到一天就败了。登州的防卫,他这个地头蛇是再清楚不过了,那都是蜡头银枪中看不中用。
合作嘛,商从秀就怕这些青龙帮不是乱来就是狮子大开口。而且,自己商家的一堆把柄落在对方手里,怕是日后被青龙帮吃的死死的。
商从秀试探道:“如果是做朋友,青龙帮有何诚意?”。
吴书杰问道:“如此说人,商家是承认刚才的三个问题了?”。
商从秀不满地说道:“既然青龙帮都清楚,何必多问,商某无话可说”
吴书杰笑道:“既然商家坦诚相告,那一切都好说”
“第一,陈家每年供奉登州府的一万两孝敬银,青龙帮也一文不少奉上,这样大家都不用担心官府捣乱”
“第二,商船的船只,只要在青龙帮登记编号,依旧可以做走私买卖。前提是不可向辽东满人兜售生铁和粮食!否则被我帮查获就是仇敌!”
“第三,凡是登记的船只,不管自己单独做买卖还是与本帮合作,都可以。但是没有登记的船只和扬州商会、江南织造行、金陵茶行这些商会商行的船只禁止通行。否则,凡是经过渤海和东海的,青龙一律没收或者击沉!”。
“第四,青龙可以每年提供两百万斤私盐,以每斤二十文钱的价格交给商家代售”
商从秀蹭的一下就站立了起来,这时他也不顾上架子和气度了。两百万斤的私盐!仅此一项,商家就可以每年获利四万两银子以上!他问道:“你们有私盐,哪来的私盐?你的意思是北方海域的贸易,交由商家专营?”
吴书杰微微一笑,顿时知道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商家想赚钱,一切都好说。于是,他回复道:“第一,关于私盐怎么来的,商家就不要过问。我们只问商家敢不敢接?”
“第二,北方海运的贸易不可能全部交给商家专营,除了我青龙帮之外,还有几家合作的家族也在营生。我家主上发迹于东海,与齐鲁乡亲更有亲密感。所有,这片海域只能齐鲁各家享受贸易红利,南方人就不许再进了。商家主,这一百多年来,南人排斥我们北方人,吃独食的痛楚你们还没受够吗?”。
南人排斥我们北方人的这句话,说道商从秀心坎里了。扬州盐商的海盐生意做到满天下,各地商家早就红了眼,他们想插手的话,一没货源门路,二没后台。如果从青龙帮手里拿货的话,远的省外不说,至少山东境内可以满满分一杯!
如果原先对青龙帮的威胁有什么不满的话,这会他早把这个不快心思抛之脑后了,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虽说商路上多几个山东境内的竞争对手,但起码也是从南方人嘴里抢到的肥肉南;这销路市场不就更多了吗?好处至少比之前要好的多!不就是登记编号嘛,又没说交过路保护费!
想到这些,商从秀就眉开眼笑,用略带恭维的语气说道:“吴先生,贵主能体谅我们北人心酸,我等佩服不已!从今往后,我商家自然和青龙帮友邻共处,只是这二百万斤私盐,是不是少了点?怎么也带分给商家四百万斤吧?”。
吴书杰暗叹,这些伪君子刚才还一脸装模做样,一说到好处就马上市侩的要价码,于是说道...
......
在吴书杰与商家洽谈的情景,此时也在山东各地不断上演。连同风按照刘星的飞鸽传书,向青州刘家、胶州陈家、高密林家、滨州沈家等名望商家派出管事商谈合作事情。到了七月中旬,各路回报,除了个别家族坚持外,其余的商贸大家族在庞大利益面前纷纷加入合作联盟。于是,一个无形中的利益联盟开始诞生。
七月底,连同风坐在长岛军营的签押房里,看着忙碌的陆军第一师师长萧运和水师第一师师长钱延年,再看看窗外三百步外,忙的热火朝天的在建营地,心里头一阵热血升腾。
这次刘星调他来长岛,就是请他给这些年轻人关键的时候把把脉,主持外部情报和联络的大局;这份差事很适合连同风的胃口。作为一个谋士,他这辈子最崇尚的就是萧何的运筹帷幄出谋划策的本事;有机会很年轻人一起闯荡天下建立工业,而不是早早的闲置养老。
想到这里,连同风拿起桌案上的两份书函。一份是册子写着最近一个月来,青龙帮与山东大地豪强大户在商贸方面的合约条款。另一份是一张密信,边上还放了一张情报人员翻译后纸条:兔子不吃窝边草,团结大部分可合作的人,去打击对我们命中注定的敌人。落款,星!
看了看这两份书函,确认已经安排妥当后,连同把东西收集抽屉里然后上锁。他喃喃的说道:“主上目光如炬,这盘棋下的可真大...”
......
不久,朝廷中齐党、楚党相关的官员,不断上奏折弹劾东林党人员。
户部左侍郎许信受收保定地主朱家的贿赂,帮朱家掩盖打死庄丁刑事案;右都御史曹于汴收手地方官贿赂,隐秘部分弹劾事实,专门弹劾与他又矛盾官员;刑部给事中令崇崇祯四年秋决的死刑犯中上演一处狸猫换太子,收受贿赂找人顶罪!类似这样不法之举还有几起。
这些官员不法行为通道了官场和民间渠道被大肆宣扬,一时间京城里的舆论沸沸扬扬。崇祯正烦着剿匪的事情,后院突然了这么大篓子;他一气之下,直接下旨让都察院和大理石审讯后,就直接把这些人全逮捕送进沼狱。
于是乎,原本对齐鲁商会和永泰马车行有想法的商人和相关官员署,看到在六部三院官员陷入混战中;他们怕引火烧身选择了沉默旁观,不敢再这个时候惹麻烦。刘星这一手,免费帮忙崇祯搞了一次反腐运动。
北京城,紫禁城外不远的锦衣卫衙门里,一个身着四品武官的官员急冲冲走进衙门后院。他走进后堂,看了一眼正坐在主位的锦衣卫指挥使张同方,行礼报道:“下官莫启良,见过指挥使大人”。
张同方和气的说道:“起来吧,我说老莫,咱们都是老兄弟了,这些虚礼就算了”。
莫启良微微一笑,说道:“大人,属下在衙门怕人说闲话不是。是不是有差使?”。
“嗯”,张同方似乎不愿说话。
莫启良琢磨着试探的问道“大人,这阵子抓了不少人。是不是皇上召见您有要事吩咐我等”。
张同方苦笑道:“皇上没召见,是王公公半个月前传达了口谕。你知道,皇上对咱门一直不待见,我也是每年的开年大朝会才见那么一会。前阵子,那几个官员出篓子,皇上不放心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才叫我把弄到沼狱!这几天,这些杂事总算忙完了,也该办理王公公转达的事情”。
莫启良不解地问道:“大人,到底是什么事情”。
张同方从袖蔸里拿出一份函件,递给莫启良说道:“你自己看吧”。
莫启良接过后翻了细读起来,过了一会愣愣的说道:“竟然是让咱门查什么永泰马车行的秘密技术和背后东主...这,咱门锦衣卫可从来没查商人的先例。这都是什么事!”。
张同方怒瞪了一眼说道:“你啊,管好这张嘴,别什么都乱说!既然皇上的意思,我们照办就是了。这样吧,就从你的南镇抚司调十几个人,你亲自带队去一趟山东。这几年皇上把咱门的赋闲一边,难得有个差使。咱门得办漂亮点!”。
莫启良虽然不快,但觉得上司所言有理,锦衣卫要是在这样下去就成了扫地打杂的了。希望这事办完后,皇上或许能给锦衣卫一些机会,今后给以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