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由于九门封闭,城门外堵着大批北面各州县的流民。清兵再次入关,大肆掠夺,家家户户的粮食和值钱的物件都被抢光了;只有一些偏僻的村落得以幸免。六十多万灾民本来想到北京城逃难,结果京城也封禁。事发的开始几天,内城封闭,但外城还开了救济粥点;后来结果顺天府的一看人太多,救济不过来,把外城的七个城门也关了。
有些有门路的人家,便拖家带口的继续往南边逃难;但更多的人故土难离,继续滞留在京城的城门外等机会。
清兵的入口,使得京城的各部公卿惶恐不安。一些消息灵通的大户人家,根本没等朝廷戒严就自己关闭家门,并用重物堵死。每逢战乱,城内的都会有些人引发一些骚乱;有的人是为了抢点粮食,有的纯粹是非作歹,出来趁火打劫。
总之,大难临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各自寻找自己活路。
八大胡同的小巷子里,姜老瞎子师徒三人在巷子里也在琢磨着整个事情。他眯着眼睛,慢慢的把手里陶碗里的面糊喝完,然后舔了舔,不舍的放下碗才说道:“傅师弟,都怪师兄连累了你。如果一个月前,咱们随刘老弟离开,咱们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那曾经和刘星交过手,后来又和刘半仙成了好友的傅姓阴冷男子,把师兄吃完碗筷一收拾,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事也不怪师兄,咱们哪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再说,刘老哥说话神神秘秘,只是说京城近半年会有一番劫难,让咱们出京避一避。这种含糊的话,让人怎么能信。再说,行子在这里安身了这么多年,贸然到外地去也人生地不熟。只是,这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
姜老瞎子说道:“是啊!坊市因为戒严已经关门了。听说,那粮店的粮食也被官府征了去,这私底下的麦子卖到十两银子一石!哎!这磨好的面粉和干粮就甭说了”。
“不过,正式如此!将来你务必要和刘老弟交好!刘老弟能在一个月前得到清兵入关的消息,就是手眼通天的人。这里头的事情透着邪门,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背后的那位东主只会他的,那位刘公子不是一般的能人。师弟啊,听师哥一声劝告:你孤身一人,有机会就加入刘老弟那个行当吧。通过此事可见一斑”。
傅姓阴冷男想了想,点头说道:“好!不过要躲过这一劫才行,刘老弟的那班人,听他们的意思,很多已经提前从京城撤走了。这事,等他回来再说吧。这几天,我抽空和行子出去转转,弄点粮食”。
那叫行子的弟子扒手闻言笑着点头。他除了孝敬自己瞎子师傅,就是最佩服自己的武艺高强的师叔了。
......
宣府,西北军大军行辕。曹文诏接过圣旨时候,对传旨的太监塞过去一锭足五两重的金子。这些年的历练,让曹文诏少了些锋芒,多了些老成。
召集所有游击参将以上将领,曹文诏转达了皇帝勤王圣旨,并说道:“张总兵带两万兵马留守宣府一线,凌副将带两万人马守大同一线;其他各营即可随我进京。此去京城勤王,绝非短时日内能回西北,军中诸事,皆由张总兵裁断”。
交待完部将的安排后,曹文诏对坐在左守边高个子太监说道:“李公公,此次进京。宣大留守大军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可话音刚落下,一个尖细鸭子一般的声音响起:“威远伯!此事不妥,圣旨说道要尽起宣大兵马进京勤王。这尽起二字说的明明白白,就是七万兵马都要带回京去勤王。威远伯!咱家必须把这说明白了!”
说话的人,正是才来不久的传旨太监高公公。作为太监,他们对皇帝的话记得比谁都清楚。至于其他人的困难和问题,他们才不管呢;只要照着皇帝的意思做,那怕外面洪水滔天都行。
曹文诏自然记得圣旨里的话,他好声好气的招待这位宦官比就是想打个马虎眼吧,没想到,这死太监金子拿了却没认账。曹文诏不得不耐心解释道:“高公公,大同北面的互市已经被哈察尔的一万五千兵马占领了,他们对大同虎视眈眈。宣府北面的关口外也有科布多部和科尔沁部的三万人马。如果我们把西北大军全撤走了,整个晋北四府二十二县不出一个月会全部失陷。那时,就是南边的太原和上党,都不一定保得住!。所以,必须把四万步军留下防守。本将率全部的三万五千骑兵,可以四天时间就到京畿附近!不会干碍王事的”。
“那也不行,咱家只管圣旨!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曹总兵,你敢抗旨吗?”,高太监不依不饶的喝道。这连称呼的口气的变了,威远伯的尊称改成了曹总兵。
曹文诏虽然爵位封了,但是官职还是大同总兵,宣大总督的职务是由留守在京城的兵部尚书杨嗣昌遥领。崇祯只是让曹文诏代理总督之权,文官任总督和巡抚来节制武将,皇帝和文官对这个原则从来没松手过。
这白白胖胖的高公公这话引起来众怒,除了几个总兵和副将,其他的都是老军户。他们的家族的人,都世世代代生活在宣大防线当军人,现在京城危机就要放弃了宣大防线的防守,不管他们家人和整个山西百姓的死活了。“刷”的一下,所有将领全部逼了过去,对高公公怒目相视,就差拔刀相向了!
曹文诏心里哀叹,看来皇上慌了分寸了,要不然不会下这样的旨意。要不然,这姓高的太监也不会对这问题死咬着不放。其实,在曹文诏看来,清兵即使是到了京城;以京城高达五丈的城墙和六万兵器甲盾精良的五大营军对,就算不能击退清兵,守城也无忧。
曹文诏招了招手,众将退回原位。众将摄于曹文诏的这几年的权威,不再对传旨太监动武,但脸上的神色将他们态度表露无遗。谁赶全部带走兵马,他们就向谁翻脸。即便是曹文诏亲自下令也不行,就算他们勉强同意了,出去军营后立即引起士兵哗变!
曹文诏只好向胖太监继续说道:“高公公,皇上的目的,是要我们率军回去勤王。是要咱们打败清兵,如果我将四万步军也带回京,这光路上的行军就十天,这延误的战机,谁也承担不起!再有,如果我们都走了,关外的蒙古军攻陷了整个山西省。曹某敢肯定,即便我们在京畿打败了清兵,完成了勤王军令。我们也必死无疑!”
“因为山西失陷,六万百的百姓或死于鞑子刀下,或者流离失所,或者延误了春耕导致夏秋是闹饥荒而死。天下官员们一定的会弹劾问罪,这最先被杀头问罪的,就是我这个西北守将和您这位传令的太监!我们两个一定死在所有人前面!”。
曹文诏这番话,把高公公说懵逼了。他是一个目光狭隘的太监,哪想过这么,不过这里面的道里说清楚后,他也懂了。封建时代,谁都有错可以问罪,唯独皇帝永远是神圣的,皇帝永远是对的。那向谁问罪?当然是大臣和太监了,而太监,就是天生为皇帝背锅的角色。
他高公公这两年才得王承恩大总管赏识,得以进入皇上法眼;但这日子刚有前途,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他也不乐意!
再加上,刚才武将们一副要对他生吞活剥的眼神,着实让他害怕。即便,他现在对曹文诏嫉恨,但现在也不敢发作。于是,低声道:“既然军务上事情,曹总兵最清楚,那曹总兵就看着办吧。不过,三万五千骑兵,要四天到京城的期限,您可别忘了!”。说完,他转过脸去,对谁也不搭理。
坐在一边的监军李公公,知道曹文诏把这个姓高的给得罪了。这要是熟悉官场规则的人,不会当面反驳这些宫里出来的人;而是私下里把人家请到一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惜,即使学慢慢学圆滑的曹文诏,对这些文官的套路还没学到家。
这李公公本名李舒,就是出生宣府蔚县,因家穷养不起,被送进宫当了太监。这个李公公,和臭名远扬的大太监王振是同乡,但人品却截然相反;他监军西北的四年,暗地里帮过卢象升和曹文诏不少忙,从没给他们添乱。
想到这里,李公公起身对高公公行礼说道:“高公公,他们都是武将;这直来直去的臭脾气,我这几年都习惯。可他们对朝廷的忠心,李某敢向高公公保证;大家都是为了朝廷的大事”。
有了李公公的一番话,这胖太监也有了一个下台的台阶,脸上的怒气少了三分。曹文诏和其他将领也感激的看了李公公一眼,他们是武夫,但人家这份好意他们岂会不知。于是,他们都向高公公赔了罪,这才把事情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