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正色和对方互相击掌共勉,身为军人,伤亡都是司空见惯之事。像他们这样,负责战场前哨侦察的斥候队伍,伤亡率自然高居不下,洛川自己所属的三十多人,在过去两个月里,就伤亡了五个人。斥候队的人,比起辽东那场锦州大战伤亡的比例还高。
卧虫唠叨完后,对洛川说道:“你们赶快休息吧,晚上要连夜赶路。我们的要去淮北”。
洛川奇道:“我们的主力大营不是在丰县吗?”
卧虫贼兮兮的说道:“听说萧帅亲自带主力到丰县了。那边有骑兵的斥候队接手,北面不用我们继续查探。倒是刘英将军在淮北那边缺少斥候人马,上面把我们临时调过去了”。
洛川喃喃道:“看着这次大战很快就会交锋了”。
卧虫露出战意说道:“那是自然,既然萧帅亲自前来,不咬下闯军的几块大肉,这事没完!”。
洛川嘿嘿道:“好!你卧虫都不怕,老子也不是孬种”,说罢带着自己人径自离去。
卧虫谈完话则继续趟回自己位置,望着天空出神,他不怕战死,怕的是饿死。有谁知道卧虫的瘦弱身子,其实是从小倍受饥饿煎熬留下个病根。
武城县东连济宁兖州,北接巨野泽和梁山水泊,再往北就是靠近黄河边的定陶珲城两地,往西南就是商丘,往东南就是邙山和丰县。平日里默默无名的武城,今日成了辰军和闯军的斥候游骑交战的主战场。
二十名头戴红巾的闯军游骑在一个戴着毡帽的伙头带领下,正在追击五名辰军游骑。只是辰军人数虽少,但骑术娴熟几分,而且,这几人的马上骑射功夫十分了得。虽然是被追击一方,但也时不时回身射箭这一里的追逐过程,在己方不损一人情况下,还射落闯军六人。
闯军领头的毡帽汉子怒骂道:“格老子的贼子,溜得嘿快”,但他对辰军这几个斥候对手的骑术望之兴叹,这些家伙游离在他的射程外不断放冷箭,却屡次避开他们的箭矢。
这位闯军的斥候队长正处于恼怒之中,以至于没发现路边的林子逐渐密集起来。
不久,前面的五名辰军斥候突然策马调头,引弓向他们射来闯军众人见辰军斥候不跑了,便大喜过望便两侧分散开,准备包抄上前。
可这时,林子里响起一阵弓弦声,又有七名闯军应声惨叫而落马,路边两侧林子里各奔出十余骑。这一下子,辰军人数暴增到三十三人,刚好是一个斥候队的编制。相反,二十名闯军,经过追逐弓箭较量并被伏击后,只剩十三人。
等闯军醒悟过来后,已经为时已晚,三面合围的辰军斥候将意图逃跑的闯军尽数射杀,留下三名弃弓投降的俘虏。
山雨欲来风满楼,乌云压城城欲摧。大战未开始,战场周边的斥候追逐战却愈发激烈。
丰县大营,望着部将受命离去的身影,萧运叹了一口气,转头向高毅说道:“高兄,李自成这次带了十万人前来,可谓倾巢而出。这开封洛阳一带的动静,还望高兄的人继续盯紧”。
高毅一袭长衫,背负长剑,在军营里显得独树一帜。南方战事暂告一个段落,现在战场的中心又转移到北方来了,所以“风信子”活动重心也转道了中原一带。见到萧运的担忧,高毅问道:“萧兄,我们的人都在主要城镇都有眼线,有百人以上的人员调动都逃不过监视。只是,我见萧兄对闯军的兵力颇有忧虑。你可知,五年前主上成亲那夜,我劝主上起事,你猜主上是怎么回复我的?”。
萧运大感新奇问道:“怎么说?”。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我等且一旁静坐,见他人起高楼,见他人宴宾客,再观他楼塌了”。
“这是主上原话?”
“是的。如今看来,主上是深谋远虑,早已经胸有成竹。我等作为臣下,学不会主上的睿智谋略但那份从容镇定,如果能借鉴三分,也够我们受益终身”。
萧运沉思了一阵,说道:“我虽然知道闯军的新兵居多,但毕竟人多势众,事到临头难免有所患得患失。多谢高兄好意!”。
高毅遂即拱手一礼,转身拂袖,潇洒离去。
淮北,萧县大营,刘英拿着最新收到的军令,站在行院门口,望着西北方向叹道:“师兄让我等对峙十天时间”。
合肥城,萧翠儿在府衙里拿着手里的飞鸽传书,不满地唠叨道:“这次又要旁观了,可这张献忠就是个孬种缩在湖北。这下子,没人陪姑奶奶过过招”。
几个女兵站在她身后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憋着,显得神情怪异。这些女兵跟久了,对这位女将的脾气也习惯了。
太行山轵关陉北二十里,猛虎寨大堂内。
几个坐在椅子上纠结着沉重的话题。
一位年纪四十出头的中年皂衣男子,叹了一口气,向对面的劲装鬼面女子说道:“三小姐,你就跟杨叔回去吧。你不知道,你离家出走后,家主一直郁郁寡欢,他这几年的凭空多了一些白头发”。
与他交谈的女子,就是曾经带帮众与在积径道与强盗拼杀的猛虎寨大当家。她脸上,依旧是带着一副黑白相间的鬼脸面具,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冷冷冰冰的。
见她依旧不言不语,皂衣男子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大堂主座上的六旬黄脸老者。
此老者能安坐主位,自然是猛虎寨的主人,前任大当家就邱风平老爷子。他见状,便开导说道:“雁儿,你家杨叔叔大老远看你,你就把面具摘了吧。你是端木家主的唯一女儿,也该回家去看看你爹。听义父的话,不要任性”。
听到老者言语,鬼面女默默摘下自己鬼面具,露出一张俏丽的容颜,此女赫然就是失踪了五年的端木飞雁。只是,她眉眼间少了往日的黛色柔美,多了英气坚毅的神色。
原来,她五年前因为不满父亲端木正给她定的亲事,自己离家出走。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子,一个人孤身闯荡江湖,在兵荒马乱的世道里,可想而知是多危险的事情。好在端木飞雁的身手不弱,一路上教训了不少地痞流氓和一些二世祖。即便如此,他惹出了很多麻烦,也遇到一些危险。
在路过邯郸时,她因为打抱不平,被地方帮会带一百多号人追杀。逃入太行山附近时,又被一股小股流寇追击。好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猛虎寨的邱当家,发现自己无处去的端木飞雁便在猛虎寨安身,并拜了邱当家为义父。邱风平见端木飞雁身手不凡,身上一股侠义风气,加上他自己已经老迈,便干脆把猛虎寨的大当家位置传给了自己义女。
于是,太行山南麓就多了一个武艺高强,行侠仗义的“鬼面罗刹女”。多年的江湖历练,使得她再也不是那位眼高手低的大小姐,转而成为了绿林道上真正的女汉子。
端木飞雁抬头看了看皂衣男子,说道:“杨叔,飞雁让家里操心了,我爹还好吗?不过,飞雁不想被关在深闺之中做笼中鸟,飞雁只想自己做主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杨姓皂衣男子是端木家的管家,也是端木正所倚重的仆人。他见端木飞雁坚持,就说道:“三小姐,家主五年前到何家登门赔罪,这事就已经揭过了,何家那位早就另外娶妻。我起身前来时候,家主也带部分家人南下到辰王帐下相助。家主让我转告小姐:想家时候,就回家看看,他今后不再约束你了。几位少爷等着你这妹妹回家看望”。
端木飞雁闻言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好一会儿后,端木飞雁问起事情的重点:“我爹怎么会带人去了刘星这小子的账下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