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蛊毒萨满长老的怂恿下,巴尔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掌心向下,轻轻抚过了鬼头狼牙锤的棒身。也许是奇源大将军的掌纹有些粗糙,在划动的过程中,竟与狼牙锤在摩擦中产生了轻微的振动声。
这共振发出的动静不似寻常的金属摩擦而生的音色,独特的尖利声响仿佛是从轮回地狱中传来的凄厉惨叫,让人听了觉得毛骨悚然。
巴尔斯下意识地停止了抚触的动作,恶鬼的尖啸声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不见。他觉得很是惊讶,不知道刚才的诡异现象是醉酒后的幻听,还是确有其事。但不论怎样,巴尔斯隐约感到自己不应该接受如此危险的兵器。
“大将军,您觉得还满意吗?”
孛儿帖沙哑的嗓音又在巴尔斯的耳边响起,蛊毒萨满的话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在无形中蛊惑着巴尔斯,让刚想退却的他,对于眼前的兵刃再次欲罢不能起来,心中止不住产生想要将其据为己有的念头。
与此同时,鬼头狼牙锤锤头上的尖刺,也在室内的烛火映照下发出摄人心魄的寒光。对于一个勇士来说,那是一种叫人无法抗拒的光芒。
巴尔斯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触摸锤头上道道犀利的棱角,却一不小心就被锋利的尖刺边缘划破了手指。开裂的指尖顿时鲜血直流,顺着尖刺的顶端流向狼牙锤的棒身。
这无心的意外,或者说,是孛儿帖的步步诱导,终于让毫不知情的巴尔斯解锁了封闭在自己心中的恶念之门。
就在手指被划开的那一瞬间,巴尔斯其实并不觉得疼痛,反而感觉到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充盈进了自己的身体。这股来势汹涌的力量仿佛游走的气流般,迅速灌注到了全身的每个角落。
起初,巴尔斯只是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觉得自己变得无比的强大。但片刻后,那些气流就窜进了他的脑中,引起的感受就没有那么舒适了。
巴尔斯能明显感到自己的记忆好像在被人拉扯,尽管他已经在做奋力抵抗,但仍然无法阻止想起的内容都被生生弄得四分五裂,拆得粉碎,就像有人在为他的大脑放入新的东西前,清腾空间一般。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先前的记忆几乎消失殆尽,无论巴尔斯如何努力回想,也记不起任何事情,他痛苦地跪倒在地,表情无助而绝望。
不过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因为很快,新的记忆就像病毒一般重新占据了他空白的大脑,而其中充斥的内容,尽是为了唤醒这个身形魁梧的巨人内心中嗜血杀戮的本能。
无数残虐、行刑、谋杀的片段一遍遍地闪过巴尔斯的眼前,而做尽这些坏事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即便奇源大将军根本没有干过他看到的这些骇人听闻的勾当,但在放空的神游状态下,被洗脑后的巴尔斯只当那都是他的过往经历。
而奇怪的是,此时的巴尔斯对这些子虚乌有的记忆不再感到反感,对于肆意践踏其他的生命,掌握生杀大权的能力只体会到莫名的兴奋。他的身体里想要将杀戮付诸行动的想法蠢蠢欲动,没有分毫的犹疑。
“大将军,准备好为草原带去混沌了吗?”
孛儿帖眼见巴尔斯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状态,轻声地问道。
巴尔斯听闻后起身,转头看向蛊毒萨满,他怒睁着双眼,眼球中布满无数爆起的血丝,在粗重的鼻息下胸膛不断起伏,显得急不可耐、亢奋异常,与先前喝醉后迷离恍惚的样子判若两人。
“拥有了这把神兵利器,你一定不会让大汗失望的。”
孛儿帖再次摊手将巴尔斯引向鬼头狼牙锤,这次巴尔斯毫不犹豫地伸手紧紧握住了金属棒身,同时从喉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吼,像是猛兽扑食成功后,昭示胜利的宣言。
再看那形状恐怖的兵器,竟也好像感知到了拥有者,在新主人的手中散发出幽暗的红光。
巴尔斯高举起鬼头狼牙锤,野性大发下,双手交替挥舞起这件兵刃。伴随吊诡的光线,密闭的帐内平地起风,烛火在呼呼作响的气旋中摇摇欲坠,孱弱不堪,仿佛预示着草原未来将会面临的风雨飘摇。
第二天上午,巴尔斯早早就率领麾下的五千铁骑整齐列队于奇源部落外,等待着蒙克大汗在他们出征前,进行最后的检阅。
当蒙克骑着他的坐骑,红色的骏马伽利拔出现在自己的军队前,也被奇源勇士们展现的威武气势所震撼。他不禁暗想,自己那个偏心于弟弟海力布的父亲,还是留下了些有用的遗产。
若没有伊勒德早年间南征北战打下的良好基础,称汗后也不放松对于奇源军队的管理训练,他这个继任者可能还得为去哪里寻找这么多精锐之师供自己驱使而发愁。
不过更令大汗蒙克惊艳不已的,是策马立在奇源铁骑阵前的大将军巴尔斯。他所穿的黑色甲胄包覆全身,胸前的铜质虎头装饰金光灿灿。手中尺寸夸张的鬼头狼牙锤更是衬得整个人威风凛凛,加上胯下精挑细选的和硕高头大马,让奇源大将军拥有了如山般压迫而来的气势。
“孛儿帖法师,这就是你昨日所说的宝物吗?”
蒙克对着并肩骑马缓行的奇源大祭司问道,心中暗想这蛊毒萨满长老还真是有不少好东西。
“巴尔斯将军勇武过人,配得上老夫这些久藏的家底。”
孛儿帖轻轻捋着白色的胡须,轻描淡写地回复道。
“那...大将军可配得上本汗的期望啊?”
蒙克压低说话的音量,又向孛儿帖提出了另一个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大汗亲自问问大将军,不就能知晓答案了吗?”
孛儿帖没有做出正面回答,他更喜欢让蒙克自己去发现蛊毒萨满长老的手腕有多高深莫测。
说话间,两人正好来到了巴尔斯的身边。
“巴尔斯,都准备好了吗?”
蒙克抬着下巴,对心腹爱将冷冷地发问道。
“回大汗,巴尔斯会让整个草原都拜服于您的威名之下!”
巴尔斯握着鬼头狼牙锤,抱拳向蒙克答道。他的声音同样冰冷无比,不带一丝情感。不苟言笑的脸庞,与昨天内心挣扎着退出大汗议事厅时的纠结模样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蒙克知道,无论蛊毒萨满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已经不再感到迟疑和困惑。而身为大汗,只需高枕无忧的等待整个草原听到自己的名号都为之闻风丧胆。
“去吧,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我蒙克的厉害。”
大汗向巴尔斯发令,表示他可以出发了。
奇源大将军微微点头,从马背上拿起纯黑色的头盔戴在头上,又从头盔上方拉下一张狰狞可怖的黑色猛虎面具覆盖在脸上,继而纵马朝着回赫部落的方向迈进。他身后的数千奇源铁骑,也井然有序地跟着将军踏上了征途。
蒙克目送着军队在马蹄扬起的漫天尘土中渐行渐远,兴奋地搓着双手。他迫不及待地幻想着回赫首领看到奇源铁骑忽然大军压境而惊慌失措的画面,心中已然获得了巨大的快感。
“大汗,今日何不也开席宴饮,庆祝一番?”
孛儿帖适时地向蒙克提出自己的建议。
“何事需要庆祝?”
蒙克仍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目中无人的回赫即将遭受灭顶之灾,难道不值得庆贺吗?”
蛊毒萨满悠悠地吐出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大祭司所言极是,就依孛儿帖法师,今日也要一醉方休!”
孛儿帖的话简直说到了蒙克心坎里,无所顾忌释放心中欲念的感觉实在是最无与伦比的体验。
大汗蒙克仰天狂笑,甚至觉得可以把长生天都不用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