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海力布的话，祭台下方的人群立刻爆发出了阵阵骚动，大家窃窃私语地议论了起来，没有知道二王子所提出的指控究竟是真是假，就连哈沁夫人都不敢相信身为哥哥的蒙克会对自己的胞弟手段如此阴狠毒辣。

在众人惊异间，此时的蒙克却如同整个人被按在针毡之上，坐立难安。不过心虚的他很快厘清了思路，蒙克清楚眼下只有海力布是这场惊天阴谋中的当事人，除了弟弟以外，再也没有别人能证实对于自己的控诉。只要他否认海力布所有话语的真实性，就没人能为其弑父杀弟篡权的行为定罪。

“哈哈哈哈，海力布弟弟，玩笑可不能乱开，什么悬崖边朝你射箭，我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懂啊？你可知道当初你失踪之后，我可是心急如焚地带人漫山遍野的找你，只可惜最终无功而返，对于没能及时让你获救，我到现在都还心怀愧疚呢！”

蒙克先是大笑着装糊涂，接着胡乱编造着当时所进行的子虚乌有的搜救，同时还假惺惺地懊恼救援行动没能成功。

“好一个心怀愧疚，你假仁假义的本领倒是练就得炉火纯青！”

海力布听着蒙克信口雌黄，内心的愤怒更是难以遏制，他厉声对蒙克反击道。

“我已对你晓之以理，弟弟怎么还这般心生怨念。你可知道父王也都是因听到你坠崖而亡、尸骨无存的消息才急火攻心，撒手人寰的。”

蒙克丝毫不在意海力布的指责，继续冠冕堂皇地编造着各种站不住脚的理论，当他说到伊勒德因海力布的失踪忧愤而亡时，竟假装悲伤地流下了几滴虚伪的眼泪。

在擦拭完脸颊的泪水后，蒙克故意停顿片刻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抬头对海力布反问道。

“海力布弟弟，虽然你有长生天护佑，幸运地死里逃生，但你不自省行事鲁莽、冲动草率的个性，归来后第一件事反倒把所有责任推卸于我，实在是动机可疑、居心叵测啊！”

“一派胡言！”

海力布听到蒙克将父亲伊勒德的死全然归咎于他的身上，对于自己阴谋毒害亲生父亲没有丝毫悔意，再也难以控制胸中的怒气，他大声驳斥哥哥道。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脸提父汗，若不是你用毒药加害于他老人家。父汗身体向来康健，怎会因为一场偶然的风寒便一病不起最终不幸离世？！”

此言一出，在场的民众们更是齐齐惊呼，哈沁夫人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唇，才勉强不至于喊出声来，心地善良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伊勒德真心相待的蒙克，有一天会做出弑父杀弟这样天理难容、大逆不道的罪行来。

谋杀大汗，篡夺王位是草原上可以想象的最为严重的指控，蒙克虽然不知道海力布是从什么地方看穿了他之前天衣无缝的计划，但身为当今大汗，他绝对不能容许有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提出如此危言耸听的论调。

“弟弟，我便当你是在外历经艰难曲折，重返家乡后情绪不稳，才在这里胡言乱语。你恩将仇报，虚构我搜救你时冷箭暗害你性命我倒也忍了，但你诬蔑我谋杀最最敬爱的父汗我却无法接受！”

蒙克声情并茂地大声说道，把自己粉饰成了被动无助的弱势方。在提出海力布的指控都是凭空臆想出的幻觉后，他又要求海力布为自己的言论进行佐证。

“所有指控都要拿出真凭实据才算成立，你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你那耸人听闻的言论啊？！”

蒙克料定海力布不可能拥有能够直接证明他弑父篡位的证据，所有可能引火烧身的物件都在他继位之后被彻底销毁，心思缜密的蒙克对于这点还是极有自信的。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知肚明，长生天都会看在眼里的！”

海力布义愤填膺地说道，但并没有提出能够进一步盖棺定论的证据。

虽然莫日根法师在帮助他恢复记忆的时候让他了解了父亲伊勒德惨死的根本原因在于蒙克下毒，但海力布对于蒙克勾结蛊毒萨满长老孛儿帖一事却无从知晓。至于蒙克要求的证据，在外漂泊了这么长时日的二王子更是不可能拿得出来。

“哟，我的好弟弟。怎么光打雷不下雨啊？空口无凭地含血喷人谁不会？！要照你的意思，谁想坐本汗的位置，随意捏造些根本不存在的阴谋将我拉下马便能称心如意了不是？！”

确定海力布无法在篡位的问题上扳倒自己，蒙克更加有恃无恐，他狷狂地朝弟弟假设道，好像手握真理一般。

“你根本不配坐在大汗的位置上，父亲在世时，何曾教育过我们这样对待父老乡亲！”

海力布一听蒙克自称大汗心中更加来气，他望向祭台下方远处衣衫褴褛的劳工们，痛惜于百姓们所受的苦难，对着蒙克质问道。

“海力布！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蒙克提高音调打断了弟弟的话，回避了弑父争议的他，心中不免有了底气。不甘在对话中再次落入下风的蒙克阴沉着脸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仗着自己大汗的身份愈加凶恶起来。

“身为本汗的胞弟，你能侥幸归来本是幸事，但一出现就咄咄逼人，出言不逊，一再侮蔑我以兄长身份继承汗位的正统，想要争抢王位之心可谓昭然若揭，吃相实在难看！自古长幼有尊，你可别忘了，现在谁才是这片草原的主人！”

蒙克反复强调自己汗位继承的名正言顺是有原因的，他和孛儿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海力布能幸运地活下来，而当时身为独子的蒙克便没有再逼弥留之际的伊勒德在生前立下遗嘱，这给海力布扭转局势留下了唯一的缺口。

“哼！我本对大汗王位没有任何兴趣，但父汗在位时向来以身作则，待所有部落百姓都亲如家人。谁想你篡位夺权后，竟全然不顾先父对我们的训诫，将草原世界弄得鸡犬不宁、乌烟瘴气，和平盛世荡然无存！长生天在上，黎民苍生岂能容忍你这样颐指气使、鱼肉乡亲的大汗存在！”

海力布义正言辞，细数着蒙克继位以来的诸多罪行，听得蒙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攥紧拳头对弟弟恨得咬牙切齿。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诬蔑本汗，这是要明目张胆地造反吗？！”

“蒙克，念在你我兄弟一场，我不想走到这个地步。暗箭伤人之举我不再追究，现在给你一个自行退位的机会，如果你答应用余生忏悔之前所有的罪孽，我便保你仍然能够在奇源继续生活，好吗？”

海力布面对暴怒的蒙克不急不躁，冷静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希望罪孽深重的哥哥能够幡然醒悟、迷途知返。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绕了一圈回来还是这么天真！傻弟弟！坐稳的王位岂有拱手让人的道理？！如果我仅凭你的三言两语就退位让贤，也便不配称作大汗蒙克了！”

可是蒙克非但没有悔意，还大笑着讥讽海力布的单纯想法。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海力布明白自己无法说服哥哥蒙克，要想拯救部落民众，现在只有一种方式能够实现，他转头向哈沁夫人确认道。

“额吉，父汗去世之时，可有立下继位遗嘱？”

“你父汗离世前我就在身边，未曾有过任何遗嘱。”

哈沁夫人对儿子答道，心中猜出了他的打算，不免有些忧虑。

“既然未立遗嘱，那依据草原律例，所有先王嫡子都有机会争取王位继承权。今我对哥哥蒙克称汗有异，要求举行忽勒塔垒比武，重新决定汗位归属！”

海力布一得到母亲哈沁给出的答案，便掷地有声地提出了一个蒙克最不愿听到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