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侍郎。她离开他时,他不过刚刚入仕,如今,竟已是四品的官位了。
可冥魅记得,崔钰志向高远,心中属意的绝非礼部,怎么会甘心留在那里十年之久。
正想着,却听见灼灼继续道,“而且,我听说,他还是这长安城里有名的鳏夫,前任妻子过世都十年,他就一直这么一个人,也没续娶。不过就在昨日,陛下为他和长孙家的小姐赐了婚。想来这位崔侍郎是心里高兴,才会多饮了几杯,以致酒醉误闯了寝殿........”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冥魅手中的那支簪子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细腻的羊脂白玉,触手温润,是皇上命能工巧匠立时月余雕制出来的,就这么被她给毁了。
灼灼心疼簪子,可更心疼自己,她被公主的举动吓了一跳,扑通就跪在了地上,磕得膝盖生疼。
冥魅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她稍稍平复了下,便神色如常地说到,“你跪下做什么,我又没说你,这簪子徒有其表,摔了一下就坏了,想来是石料不好,不然怎会如此轻易折腰。”
她话里有话,可灼灼自是听不懂的。知道不是自己说错话惹怒了主子,小丫鬟这才敢站起来。
“你再跟我说说,那崔侍郎身上还有什么趣事没有。”只装作是好奇心重,冥魅继续向灼灼打探着她走之后有关崔钰的一切。
小丫头脸上复又有了笑意,她心思单纯,只当公主是在这宫里待久了闲得无聊,所以才对宫外那些新鲜事如此感兴趣。“公主,这崔侍郎身上的故事多着呢,坊间都在传,他那位先夫人根本不是人,而是妖孽。”她声音越压越低,最后索性靠在冥魅的耳边。
灼灼用手挡着嘴,生怕自己的话被她主子以外的人听了去。“妖孽”那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先碰到了她的手掌心,见无路可逃了,方才带着回声落进冥魅耳朵里。
闻言笑了一下,可那笑容苦涩,灼灼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未等她多想,眼前的女子便开口道,“没想到,崔侍郎竟还有此等艳福,连妖精都想嫁给他。”
“可不是么,要说这崔侍郎生得也确实俊朗,若是他长得难看点,就冲他昨夜那么没规矩的样子,奴婢一定替公主揍死他!”灼灼越说越激动,挥舞着小拳头,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
冥魅被她逗得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她笑了许久,笑到最后,灼灼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咧着嘴陪着她。
感叹着果然还是人间有意思,不只是千红百绿的四季风貌,还因为这凡人心思诡谲,一样米能养百样人,每一个都不同。
“或许吧,若是不好看,那女妖精也不会看上他。”止住了笑,冥魅回想起初见崔钰时的情形。
那是她顶替长孙蓉嫣嫁入崔府的第一日,男人掀开喜帕的一瞬间,原本在心里准备好的那些作弄人的把戏,便全都用不上了。眼前的人有着英俊的眉眼和温柔的笑意,让她在此后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越陷越深。即便日后发生那样的变故,只要想起崔钰那日的笑,她的心便狠不下来。
所以冥魅也不知道,刚开始自己是不是也如旁人那般浅薄,只是受了崔钰美色的迷惑。可后来她那样豁出性命地爱他,定不只是为了他那身好皮囊。
“是呢是呢,要不这长孙姑娘怎么年近二十六,还巴巴地等着他,非求了陛下要嫁给崔钰作续弦。”灼灼说得生动,冥魅倒是听得有些吃惊。
“是长孙姑娘向父皇求的?不是崔钰?”原以为是他贼心不死,仍惦记着薛国公家能助他在仕途上更上层楼,却没想到这旨意竟不是他求来的。
“当然不是了。人家都说崔相公根本看不上长孙姑娘,要不然怎么宁愿一个人过了十年呢。传言说他那位先夫人可美了,比长孙家的小姐还要好看一万倍......”
听她说到这儿,冥魅再一次笑了出来,这一次,她是打心眼儿里开心。关于她长得好看这件事,三界之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东皇太一都说,论美貌,泰山府帝姬若是自称第二,那天下再无人敢当第一。
可同时,她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原以为自己离开后,崔钰会立刻将长孙蓉嫣娶进门,却没成想事情的发展竟是如此。“那后来呢,你说他那位夫人过世了,她是怎么死的?”
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向外界解释她的死因的,冥魅追问着灼灼。
挠了挠头,小丫鬟有些语塞,“这个啊,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生病死的吧。有人说崔侍郎知道自己太太是妖孽,便将她关了起来,没几日她就郁郁而终了。”
“妖孽有法术,怎是他一介凡人能困住的。”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冥魅摇了摇头,继续道,“再说,他既不爱那位夫人,何苦为她守了十年都不娶?”
这里面的逻辑不通,实在有太多疑点了。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公主。这坊间的传闻哪就那么可信,大多是以讹传讹的。”挠了挠头,没想到自己讲个故事还要被人这么推敲,灼灼也有些无奈,“哦,对了!”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小丫鬟又说到,“听说,崔钰找了方术士,将那女妖用阵法困住了,毕竟是妖精嘛,定是被什么镇邪的法器给杀了。”
终于给崔钰那位先夫人的死因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灼灼长舒一口气,“我还听说,崔钰不娶,是因为那女鬼常来找他索命,他害怕,所以根本没心思再找。”
冥魅听得蹙起了眉,方术士?她当时并未见到什么方术士,崔钰也不可能大晚上出门寻了那些人回来。
除非.......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长孙蓉嫣。
所以那日,那女人并非单枪匹马地去了崔府,而是带了帮手。冥魅勾勾唇角,眼里的杀意毕现,她早该知道,长孙小姐的为人,绝不是看上那样单纯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