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冥魅终于肯舀了一勺鸡汤喝进嘴里,珃儿的心这才踏实下来。
她昨日还劝说少爷不要愣把公主掰成先夫人的样子,结果到了自己这儿还是依样画葫芦,端了先夫人最爱的汤来。可见许多事情并不是当事人自己能控制的。
心里有些理解少爷为什么会抛下公主一人离去了,想来他终究还是对前尘往事割舍不下,就像是她一样。
“公主,这汤好喝么?”试探着问了一句,珃儿想着既然事情是自己惹的,总要她自己解决。
“还可以。”冥魅把勺子放到一边,汤自然是她喜欢的,可现在却没有心情品尝。
微笑地接过汤碗,珃儿一面舀着汤吹凉,一面柔声道,“这汤看上去简单,其实做起来可费事了,要文火熬两三个时辰,直到把所有的精华全熬进汤里,厨房每次只得一小盅,打开盖后枣香四溢,喝到嘴里一点腥味儿都没有,温补得很。”
“奴婢觉得这熬汤和做人一样,很多时候都是慢工出细活,要有耐心才行。”
挑了挑眉,冥魅终于明白这小丫头的来意了。送汤是假,给崔钰做说客才是真。
珃儿小心打量着她的面色,见一切如常,这才深呼一口气,“少爷自先夫人走后苦等了十年,终于又遇到了公主,所以奴婢认为,但凡努力,就没有白费的,不过是等一个时机而已。”
“熬汤要等,感情也要等。但如果等来了,却又辜负,就真的可惜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告诉少爷这件事,毕竟这个秘密已经藏在心中十年了,母亲又从未跟她确定过,可是公主和夫人太像了,像到她恨不得将这些年压在心里的往事全都倒出来。
那些对不起少爷的希望少爷原谅,那些亏欠夫人的希望公主能代为接受。
其实把一个人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未必是为了继续以前的感情,相反,可能只是要好好了结。逝者已矣,过去的永远都回不来了,但如果眼前的人可以代替那个人宽恕,自己才能重新开始。
毕竟,谁都不愿意纠结于过往不是么?不然的话,崔钰只消一直沉溺在对亡妻的追思之中就可以了,何必求娶公主呢。即便皇命难违,也不过是想好好活着。
人常说过犹不及,感情亦是如此,有时候用情太深,反而伤人伤己。若是两个人能在一起自然是蜜里调油,反之若是生离死别,难不成真要去殉情么?
珃儿深知这种痛苦,所以不想让崔钰和公主再受折磨。
这便是她想做的,而救赎的却不止她一人。
冥魅闻言一时有些惊愕,瞠着杏眸看向珃儿,却见对方水灵灵的眼睛里一片澄澈。
本来崔钰向她“兴师问罪”的时候,她便知道肯定是珃儿告诉他的。自己方才还以为这小丫头是想要她耐心守着,守到崔钰忘了先夫人,她这个“填房”才能柳暗花明。
思忖着要是珃儿把那些前尘往事都交代了,她要如何招架,却没想到,对方竟是另一重意思。
所以,她是不是也误会崔钰了呢?
“要说辜负,也是你家少爷辜负我。”眼圈儿一下子又红了,她一脸怨念地看了看珃儿,叹口气,“我不过问了他几句二房和三房的事情他便生气了,他以前从不生我气的。”
虽然那委屈是真的,但冥魅却也在打量着对方的表情,眼瞧着小丫鬟松了口气,她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不出所料的话,珃儿肯定以为她是吃“先夫人”的醋了,这才跟崔钰吵起来的。而针对这张脸日后可能带来的麻烦自己又尚未想出应对之策,所以眼下只能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难怪……”珃儿的笑容变得轻松起来,她轻轻对冥魅道,“二太太和三太太之前在咱们少爷不得志的时候没少落井下石,您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少爷不该怪您。”
冥魅听得出,她妥帖地为两个人都说了好话,所以即便那些过往自己都知道,却还是耐着性子听这小丫头又讲了一遍。
“他们两家的孩子有官职么?”末了的时候问了一句,冥魅确实不清楚崔府其他两房的情况,虽然以前以后都没什么交道可打,但她还是想了解了解。
反正现在她心里难过,留珃儿多说几句话也好解解闷。
“二房只得一个儿子,二太太跋扈,家里只有她说了算,我听府上的老人说,以前没分家的时候,咱们老夫人执掌中馈,二夫人便不愿意,后来愣是撺掇着二爷搬了出去。”
“二爷在三个老爷之中是最窝囊的,但偏生得了个纨绔的儿子,吃喝嫖赌无一不沾,老夫人以前在世的时候还说呢,幸得分开过了,不然都怕他带坏了崔府的风气。”
珃儿一向谨言慎行,可听她对二房如此直言不讳的评价,只能说明这一家人品行是真的很差。
也难怪李淳风说崔家只得崔钰一个有出息的孩子,备受崔老太爷的宠爱。
可是,他们成婚的时候,崔老太爷却不在府上。
“那三房呢?”
“三房正相反,太太柔弱,三老爷却厉害,都说养子随叔,三老爷和二少爷叔侄俩脾气秉性一模一样。三太太生的是个女儿,姨娘倒是生了个儿子,可却跟二老爷一样胆小怕事。”
蹙了蹙眉,冥魅也和崔母一样为分家而感到庆幸。
“可是老太太最疼爱三儿子,比对少爷还喜爱几分,所以就一直和三房住在一起。”
心里不由得生了疑惑,二房太太如此不讨喜,崔老太爷和老太太又和三房住在一起,所以当年夺大房家业真的是那个二婶娘的主意么?
正想着,门外忽然想起灼灼的声音,说是崔府门外来了客人,吴伯不在,小厮们招架不住,眼瞧着就往后院闯来了。
“什么样的客人这么不懂规矩?”冥魅本就心烦,听了这样的回禀不免更不悦了。
“奴婢也不知道,好像是两个妇人,还说昨日少爷收了她们的贺礼,总要让她们见见新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