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越过庑廊，在地面上划下一道笔直的分界线。
阴间的白日冷清，不止是主人，连仆从起得都晚，男人理了理衣衫从房间走出来，见四下无人，脸上忽然绽出尽兴之后的笑意来。
泰山府和冥界崔府合在一处，中间连着一道院门儿，晏棠刚从一梦华胥出来，还没来得及踏进自家府邸，便被一道红色的团扇拦下了。
“娘....母亲......”吓了一跳，即便再镇定，脸上还是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你呢，除非是当着外人，不然就只在做错了事情的时候唤我母亲。”摇了摇扇子，冥魅转身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舒坦了？”
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晏棠吞了吞喉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露骨的问题。
“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做？”
一想到阿珠最后做了自己的儿媳妇儿，冥魅比他还要高兴，可崔钰说了，她是长辈，得矜持点儿。
恭恭敬敬对着她行了个礼，晏棠郑重道，“母亲，我想去九重天，求天君大人把宝珠赐给我。”
哼了一下，冥魅对他这个办法很是不屑，担当有余，聪慧不足。
“求他干什么，不许去。”
“母亲，我总要给珠儿一个交代。”闻言有些着急，他知道自己做事有些离谱，若是有什么责罚他自然都认，可就是不能委屈了阿珠。
“哟，不是嫂嫂小叔么，我看你们叫得挺欢的，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珠儿，啧啧。”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颗珠子，圆润光泽，熠熠生辉。
“娘，”伸手想去夺，却被她一下收了起来。
“我在你房里看见的，东西不错，要是做成了簪子，大概比我送的那支金玉并蒂好看。”
“娘，你到底想说什么？”攥了攥拳头，年轻男人白净的脸上染了一丝阴霾，倒和他父亲生气时很像。
“哎呦，前几日还跟你说，不要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这么快就忘了。”使劲弹了下他的脑门儿，冥魅气道，“臭小子，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转身便往回走，见晏棠跟了上来，妇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
“娘.....”
“你要去求帝俊什么？跟他说你一时糊涂，觊觎嫂嫂，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叫他可怜你，可怜宝珠的名声，成全你们？”忽然站定转过去又打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傻？”
“我......”晏棠抚着额头，倒不是真的疼，而是被她这么一说，自己确实没了主意。
“也不知道你是关心则乱，还是色令智昏。”叹了你口气，继续道，“放心吧，这事儿有人比你更着急，你老实守着阿珠，九重天那儿会有人替你跑腿的。”
言毕冲着一梦华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冥魅看着自己的儿子，见晏棠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没好气地又横了他一眼。
“娘，还是你厉害。”
笑了笑，他不善于哄女人，哪怕面对自己的母亲也不知说些什么恭维的话。可晏棠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应该表示下感谢，正思忖的空档却被她一把揪住了耳朵，“没有你厉害，连自己的嫂子都敢睡，快滚回去洗个澡然后睡觉，嘱咐好你房里的人，对外就说你一夜都没出去过，听到没？”
言毕似是才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似的，冥魅掩着鼻子鄙视，“她身上的香料，三界就只有凤粼洲有，你再这么晃悠几下，全府都要知道你睡了她。”
教育完儿子回房，刚好看见崔钰正坐在花厅用早膳。
看着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何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料理好了？”盛了一碗粥给她，仿佛她想吃也得吃，不想吃也要吃。
舀了一勺抿了一小口，点点头“嗯”了一声。
之后就打了个哈欠，一副困死了的样子，“我要去睡了。”
“守了一夜？”崔钰似笑非笑，明显还有后话等着她。
可她却没想那么多，还以为他要放过自己了，忙点头道，“可不是，我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完事儿出来，怕去晚了逮不到人，那不就糟了。”
“我的儿子，不会出来那么早的。”
闻言啐了他一下，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让她端着点儿的，现在又那么没正经。
“晏棠若是现在去了，正好给帝俊解了围，叫他说是咱们教子无方，这几个小辈儿倒是能被轻易成全，可日后那男人腰板就硬了，定会对冥府耀武扬威的。”
“倒不如等耀儿绷不住了，先去求他，就说是为了天界，愿意娶修罗女子为正妻，一来叫对方知道我们是为了谁才委屈，二来也让他能对泰山府少些忌惮，让他觉得咱们已经到了要和亲的地步才能镇住修罗，三来就算真的传出去，也是哥哥一家对不起凤粼洲，咱们晏棠不过是临危受命，多好。”拍了拍手，冥魅笑得狡黠，像只狐狸。
“你连你自己哥哥家都坑？”
“坑他也比坑你强啊，两害相遇，自然取其轻，你是我的心尖儿肉，我要帝俊一直欠你的。”舀了勺粥喂到他嘴里，虽然那些陈年往事早就没有意义了，但这些年她总还是想着替他出气。
要不然就真如他所言，也太没心没肺了些。
见他笑了，冥魅也跟着一起勾勾唇角，“早知道还有新的身体可以用，之前就应该多找几个小郎君，要不这一辈子就睡一个人，也太亏了点儿。”
“你说什么？”脸上的笑容一点儿都没有收敛，崔钰看着她，似是真的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瞎说的，我就是觉得神仙寿数绵长，有时候也挺无聊的，那个，我哥哥不是说过么，活得久了，有些露水情缘比朝露散的还快呢。”
“情缘？怎么，你还是自愿的？”
“没有没有，怎么会.....我开玩笑的。”
夫妻两人说了会儿话，她替他理好衣裳去阎罗殿，便回到内室想再睡一会儿。
事情已经到了可以当笑话讲的时候，大抵就是真的过去了吧，何况那个人现在似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了，什么三界之内四妹妹最好看之类的话，他以后都不会再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