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音乐演出
坐在石头上的少年的眼神再也没有当年的排斥与疏离。
念生笑,走近。
轻声问:“睡不着吗?”
“嗯,一睡着,噩梦就缠着人不放。”泽汐浅笑带着嘲讽,“没想到醒来更难受,回忆浪花似得涌来,如同噩梦。”
念生认真的看着泽汐,月光洒在脸上,淡淡的,说:“拉我一把吧。”
泽汐伸出右手,念生微笑握住,右脚使力,蹬了上去,坐在泽汐身旁,双手抱腿。
她说:“中考,我考了镇上第一名,那个暑假,阿爸要给我做一个大书架,以示奖励,我和阿爸,讨论着要做几层几个格子,不要镶玻璃,做完之后,摆在房间的某一扇墙。可是,书架没做出来,阿爸就走了。之后,我经常梦到和阿爸一起描述的那个书架,这不是噩梦,可每每我都会惊醒。呵呵,是不是很傻?”
“嗯,很傻。”泽汐第一次听念生提起她的父亲,女孩的脸上没有伤感与失落,竟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泽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错觉。
“那泽汐呢,你的噩梦是什么?”
你的噩梦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凌晨四五点起来等日出。
时雨昨晚临入睡前,又一次提醒大家第二天不要叫他起床。
因为他觉得太刻意了,不喜欢。
阿贵说他矫情。
细想,到底是不看的人做作,还是大老远跑到山上特意早早爬起来看日出的人矫情呢。
不过,确实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想见到缓缓升起的朝阳需要刻意,能见到正西下的夕阳是一个惊喜。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无数次通宵达旦作曲,等音符铺满纸张时,他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日出。
一个人坐着静静地感受太阳渐渐升起而天还没有全亮的清晨时光,还可以感到夜,同时已可以感到昼。
野外露营回来后,时雨和念生偶尔还是会一起下课回家。
走在校道上,枝桠盛满繁花,风一吹,西府海棠的清香就散发出来。
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是沉默的。
听着广播站里女主持人娇柔的声音,朗诵着唐寅的《海棠美人图》: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和谁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更多的时候,是时雨先走,念生还留在课室写一会作业。
同学已经走的七七八八,念生收拾好课本装进书包,推开椅子,走出教室。
空荡荡的走廊,只剩下一两个学生拿着抹布在擦玻璃。
在楼梯转角处,念生差点迎面撞上来人。
她抬头,见是折回来的时雨,书包斜挎在肩上,一只手拽着肩带,日落前的最后一道光打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咦时雨,你怎么又回来了?”她疑惑地问道。
时雨没答,反问:“你今晚有空吗?”
念生如出一辙的问句:“有什么事吗?”
“我有两张音乐演出的门票,一起去吧。”
念生蹙眉,还未开口说话。
少年抢先说道,语气坚定,不许人犹豫:“晚上七点半,校门口见。”
“好吧。”她微微点头,他顺势摸了摸她的头,像摸小狗似的。
七点二十分,念生早十分钟到了校门口。
新闻里说,今晚有冷空气来袭,要降温。保险起见,她戴了针织帽围了围巾才出的门。
七点半,时雨准时出现,穿着深蓝色休闲夹克外套,里边一件白色t。
她问:“不冷吗?”
“邪了,出门没多久,就起风了。”时雨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问:“需要围巾么?”
时雨看了一眼念生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很暖和的样子,说:“不用,给了我,你怎么办。”
她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踮起脚尖,把围巾围在时雨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又拉了拉两边的长短。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
时雨倒是楞住了,问:“那,那你不冷吗?”
“冷啊!”
“许小生,我说,你学什么不好,学别人”时雨正准备解下围巾,念生先从包包里拿出了一条深灰色围巾,围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几圈。
“你说我学别人什么?”她问,眨巴着眼,干净清澈。
“你,你干嘛不直接把这条拿出来给我啊?”时雨指着念生脖子上的深灰色围巾。
念生淡淡微笑:“赶紧走吧,演出快开始了吧?”
时雨抬起左手,瞄了一眼手中的表,说:“是差不多了,走吧。”
一边走,时雨还在一边嘀咕:“许小生,你居心不良,干嘛多此一举?”
她哂笑:“不错哦,一句话,用了两个成语。”
“你心怀鬼胎、图谋不轨、画蛇添足、画龙点睛......”
“嗯,画龙点睛这个成语用的最好。”
他摸了摸红色围巾,跟着念生呵呵的笑了起来。
时雨不知道那条深灰色的围巾是念生以前买给她父亲的生日礼物,念生不确定时雨穿的够不够暖和出门,可是想到平时他的穿着总跟不上气候的变化,在出门的那一刻,又折回房间从柜子里搜出叠的工工整整的深灰色围巾。
果然,时雨穿的比较清凉出来。
与其说怕他介意深灰色围巾是父亲的,念生也还是存了一点小心思吧,希望他戴上围巾的那一刻就能感觉到温暖。
穿过几条街,不远处,念生看到了招牌上大大发亮的字体,namelesshighlandbar。
进去后,发现观众席上已经坐了几十号人,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打扮时髦。
时雨和念生坐在后排靠近走廊的位置。
舞台不大,气氛却很好。
啤酒冒着气泡,空气中充满了酒精的味道,她未喝,就有微醉的感觉。
台上表演的是一支来自宝岛台湾的乐队,主唱很年轻,双手扶着麦架,唱到忘我,唱到大汗淋漓,唱到声嘶力竭。
所有人都很兴奋,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加入这摇滚时刻。
中间,贝斯手要了一瓶啤酒,伸出来祈求cheese,几个女生很配合,举起手中的啤酒瓶相互碰撞。
上演撕裂的、疯狂的、极端的、放肆的一刻。
压轴的是一支德国乐队,她已不太记得乐队叫什么名字了,好像是oldsoul。
那晚,她印象比较深刻的是那支来自台湾的乐队,即使当年他们还很青涩,没有什么名气。
不过,很多年后,喜欢他们的人已经成千上万。
而最初的他和她,却在青涩过后,没有了值得一说的故事。
表演结束,人散的差不多。时雨却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见他起身,走向舞台,和德国乐队的吉他手击掌相拥,用德语对着话。
时雨转身,喊来念生,然后又跟吉他手讲了几句德语。念生大概知道时雨是在向他介绍她,可是一句也没听明白。
吉他手有着一头金黄的卷发和一双蓝色的眼睛,他微笑着朝念生说了一句德语。
她尴尬的看着时雨,有点不知所措。
时雨耐心解释:“他刚刚说,你好!我叫克洛泽。”
“你们刚刚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念生由衷地赞叹。
克洛泽热情地叫时雨和念生一起参加他们待会的聚餐,时雨以明天还要上课为由礼貌地拒绝了。
时雨和念生走出namelesshighlandbar,路过的广场有人放烟花,绚烂夺目。
她担心时雨是觉得带上她不方便,所以才不去和他们聚餐,遂跟他确认一下:“你们这么久才碰面,真的不聚一下吗?”
“不是说了,明天要上课吗。”
“你上课不是都睡觉的嘛...”念生小小声说道。
“许小生,你怎么知道我上课睡觉,你后脑勺长眼睛啦?”时雨拍了拍念生的后脑勺。
“......”
念生竟无言以对,她确实每次看到他睡觉,一般是在下课后,回过头找他说话时。
他说:“许小生,不要发呆了。赶紧回家吧,你家里人要担心了吧。”
她说:“没关系,不会的。”
时雨深深看了念生一眼,不再说话。
五彩缤纷的烟火,霎时照亮了眼前的夜空,路上的行人刚掏出手机准备拍照,点点星火就陨落了,只剩下一股白烟。
回到家,只看到泽莞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她说:“姐姐,我刚刚在窗户看到了是时雨哥哥送你回来,我可是提醒过你,不要喜欢他哦。”
念生:“妹妹,好好学习,不要看电视了。”
泽莞指着电视里一个跳芭蕾的女孩说:“她叫沈若初,她和时雨哥哥他们以前是同班同学,你来的时候,她刚好出国了。”
念生细看,才发现泽莞看的不是电视直播,而是在播放光碟,荧幕里的女孩踮起脚尖、转着圈圈,看不清楚眉目。
泽莞继续说:“沈若初是时雨哥哥喜欢的女生。”
念生有片刻的失神,忽而说:“你应该很不喜欢她吧。按理说,你应该会叫她若初姐姐。”
泽莞嘟嘴:“我喜不喜欢,不用你管。”
念生:“我也是。”
念生不再理会泽莞,径直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突然想到,她的红色围巾还在时雨那。可是,往后,她遗留在少年那的,何止一条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