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男子将孩子绑在破碎马车的木板上,那一刻又出现在冷剑涛的眼前。令冷剑涛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妻子就在跟前,她说:“我们的女儿,是那位大侠用他的性命救回的,他抱着的那个孩子,还风雨里在漂泊,生死难料。你一定要找到那个孩子,照顾好那个孩子,还有咱们的女儿,不然我心实在难安……”
冷剑涛的妻子说完眼里含泪,转身就要离去。冷剑涛情绪激动,一下子爬了起来,想要拉住离去的妻子,缓缓的视线变得清晰,这才发现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一夜风雨后,阳光正好,只是冷剑涛昏睡了一天一夜,睁眼的瞬间强烈的光线刺的眼睛生疼。调整了片刻,这才想起自己的女儿来,急忙爬到孩子跟前,看着孩子在哪里自己跟自己玩的开心,两只小手抓来抓去,眼睛看来看去,自己乐在其中。
冷剑涛抱着孩子,沿河而下去寻找那个被受伤男子绑在木板上的孩子,下了一夜雨,河水涨了不少。想来那孩子也是难活命了,但是他抱着侥幸的心理,或许有什么奇迹再现。
他沿着河走了半日,看到河流在此分流。主流河水依然奔腾急流,分流却相比平静缓慢。冷剑涛仔细分析,“如果孩子被河水冲到这里,此处正是分流处,又是一个弯道,那孩子必定在此弯道被河水冲去分流。”
冷剑涛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自言自语道:“顺着支流下去八里地,不就是天池吗?如果孩子被冲到天池里,那就有活着的希望了。”
冷剑涛急忙赶路,直奔天池,在天池边上有一亭子,不知是何人提名“葬剑亭”。
在亭子里有一位白发老头,跟前陪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老者看着年纪六十岁有余,他的头发看起来给人一种想白又不白的感觉,老者双目有神,行为矫健,远远看去一副仙风道骨似白星。
老者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脸上尽露慈祥之色,两个小童一男一女,伴在旁也在逗着那孩子。一小童说道:“师父!这是谁家的孩子,您在这里已经等了一天一夜了,如果在无人来寻,我们就收留他吧!”
老者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两个小童也高兴的笑了,看起来他们很欢迎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冷剑涛已听的这女童声音,正是昨日山间唱歌之人。
冷剑涛走至亭前,看到地上的木板,正是马车的残木。便向前去朝老者问道:“老先生可是在水中救起的孩子?”
老者看着冷剑涛衣衫破烂,沾满血迹,而那一双眼里目射寒光,有几分侠者风范,怀中抱着一个孩子,便判他不是鼠辈。
便好言道:“不错!正是!”
冷剑涛跪地就拜,嘴里不停说道:“先生救了恩人之子,他死了也就瞑目了。”
老者连将冷剑涛扶起,微微一笑说道:“上天本有好生之德,我今天救了这孩子是我与他的缘分,是他命不该绝,我只是顺了天意而已。”
冷剑涛道:“不知老先生怎么称呼?救了人,将功劳让于天道,真乃大善者!”
老者道:“老朽名字不重要,称呼而已。我是个医者,附近村名都叫我“老鹤翁”,你如此称呼便可。”
冷剑涛道点点头,看着这里一山一水,仇池山顶望仙阁,又看着万象洞口,深深叹了一口气,山上的八沟十坡中有小有洞天、八仙上寿、伏羲仙崖、洞油神鱼、麻姑山洞、金龙戏珠、石勺奇潭、无根之水等仇池八景以及玉泉洞、汪猴洞、峰崖洞、骆驼洞等古洞。冷剑涛默默看了半天,目光呆滞神情突然凝重起来轻声叹道:“三十年荣耀不复存在!”。
老鹤翁问道:“你熟悉这里?是仇池后羿!”
冷剑涛惊讶问道:“仙翁何以得知?”
老鹤翁笑笑道:“此处乃是仇池派旧址,过多建筑已经损坏,只有那望仙阁百余房尚在,看你在此发出如此感叹,必是仇池后人无疑了。”
冷剑涛怀念道:“曾几何时,仇池二字响彻武林,谁曾料现如今会是如此落寞!”
老鹤翁道:“仇池还是仇池,只是人非而已,我在此居住已有十余年,出来上山来看病的人,倒是很少有人来此。”
冷剑涛望着老鹤翁问道:“三十年前仇池掌门“董天承”神秘失踪,江湖六大门派以我们与魔教勾结为由,在掌门失踪第四年,峨眉,崆峒,潇湘,嵩山,太白剑派,千佛寺六派勾结屠我仇池三百人,当年我十岁目睹了那惨无人道的一幕,嵩山禅机子当时要将我处死,若不是被高人救下,恐怕仇池再无传人。”
仙翁你说这六大门派岂不是披着武林正派的幌子,做着卑鄙无耻的下流之事?
老鹤翁转过去,不面对着冷剑涛。说道:“仇池派由“董天承”所创,一时间力压武林各派,难免招人嫉妒。后来六派也有人知道是受奸人挑拨,六派只是被人当枪使而已?”
冷剑涛:“这些我都知道,本派武功独步江湖,可我太过于迂腐,不能再次将本派发扬光大,每至深夜,无不伤怀。”
又朝老鹤翁问道:“如今这仇池一地乃是江湖武林中的禁地,人人都在避讳,仙翁为何隐居于此呢?”
老鹤翁笑道:“人人避讳,是因为这里有三百多条冤魂深埋于此,我行医一生,救人无数,我何须避讳。”
冷剑涛听完此话心里难受至极,两行热泪已不能控制,夺眶而出。他像老鹤翁行一礼道:“谢仙翁明辨是非,替那三百多冤魂说了句公道话!”
冷剑涛情绪一激动,忽感丹田疼痛,呼吸困难,双手双脚无力,一头载倒地上。而他手中的孩子却一直没有松开。
老鹤翁接过孩子,交于两个小童。他拉起冷剑涛的手,才看见手腕上的伤口乌黑,无法把脉,只能换一个手把住脉门一摸,便知中了剧毒。
老鹤翁看了冷剑涛脖子上的伤痕,又看了手腕上的伤口,便知中毒已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老鹤翁讲道:“老朽救人无数,解毒数不胜数,如今你这毒我是无能为力,羞煞我“鬼手药王”的称号了!”
“惭愧,惭愧!”
冷剑涛笑笑道:“本是该死之人,谢上天垂怜,多活三十余载留下一女,在江湖拼出了“陇中一剑”的名头,已别无他求。”
只是这一女就托付仙翁了,昨天小女饥饿大哭,我无奈割腕喂血,如今我这血里有毒,望仙翁救她一命,我冷剑涛来世甘为牛马,以做报答。
冷剑涛说完精力枯竭,昏死了过去。老鹤翁让两个小童将冷剑涛抬到住处,以金针封住心脉,遏制毒性的蔓延。又将冷剑涛放入铁桶,里面放满药材,下面烧上火,又命弟子严格控制水温,连人带药一起顿了三十个时辰,冷剑涛这才醒了过来。
冷剑涛醒来,精气恢复不少,人精神了许多。老鹤翁说道:“我只能暂时遏制,不能彻底去除。”
冷剑涛再次拜谢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老鹤翁也不作隐瞒,直言道:“一个月!”
冷剑涛笑道:“足矣!不知小女如何?”
老鹤翁笑道:“孩子无碍!只不过这男孩有伤在身,全身时有冰冷窒息之状。”
哎!都是苦命的孩子。
冷剑涛讲道:“这就奇怪了,喂血之时我已中毒数个时辰,不可能无碍?”
老鹤翁也诧异道:“不错,中毒数时辰,毒已入血脉,不可能不中毒。除非这孩子是万毒不寝之体,不然不可能不会中毒。”
在你治疗时,我取了孩子少许血液做了研究,果然任何毒药无效,奇怪至极,却也是她的福分。我将血液与你喂食,或许能解你的毒,至于结果我也无法保证。
冷剑涛悠然道:“听天由命吧!孩子就交于仙翁,我若活着自来接她,我若不来,就让她侍奉仙翁,以还恩情。”
老鹤翁道:“我自知留你不住,你就放心去吧!”
冷剑涛看着女儿可爱模样,难以割舍。孩子冲着自己一笑,让冷剑涛心里五味杂陈。
冷剑涛讲道:“我只知道这男孩姓“仇”,名字尚且不知,就有劳仙翁取个名字,我女儿名叫“冷雪莹”,是她娘取得,我乃一介武夫,不懂咬文爵字,舞文弄墨,希望他两长大后多读书,远离武林争斗。”
老鹤翁道:“这孩子由西汉水冲来,停于天池,天池乃是天上瑶池,有仙气,就叫他天池吧?”
冷剑涛默默念叨着“仇天池?”好!很好听!
冷剑涛嘴里一直念叨着仇天池三字,便朝山下走去,去了结他所剩的一个月。
走至天池赠剑亭旁,看着赠剑亭三个字,心想到:“既然赠剑,又为何葬剑?既然葬剑,又为何赠剑?”他大笑道:“我不懂诗情画意,却有两句他倒喜欢,“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作为江湖中的一颗灰尘,能有此结局倒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