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太子府。
清风徐来,月色溶溶。太子妃所居住的宜清苑设计高雅,花木错落有致,一庭秋色如画。
作为年轻又貌美的太子妃,秦乐安的心情却不怎么美丽。看她忒不顺眼的太子端木澈又召她侍寝。
“秋秋,安排巧娘替我侍寝,记得帮她打扮得清雅大方一些,今天起码要成功见着端木澈的面才被赶出来。”
“得嘞!”
秦乐安严肃地吩咐罢,陪嫁侍女秋秋便干劲十足地出门。
大半个月前,秦乐安在爸妈殉职五周年的忌日见义勇为时意外身亡。
也许是父母在天之灵保佑,又或许好心有好报,秦乐安死后魂穿至和同名同姓且长得一模一样的江国太子妃身上。
原主是溺亡的。
秦乐安没有她的记忆和武功,却继承了她的天生神力和尊贵的身份:皇帝赐婚的太子妃兼名将遗孤。
同为孤儿,秦乐安以为自此走上人生巅峰。
她梦想成为太后在后宫横着走,以后看哪个后妃不顺眼就罚她背诵道德经全文,让古人也感受一下被背诵全文支配的恐惧。
殊不知太子大佬一心要干掉她扶自己的白月光上位,新婚一个月便与白月光联手设计推原主下河。
原主因童年阴影而惧水,悲情地嗝屁了。
据悉,端木澈是在大婚前一日才和那颜家小姐看对眼的,妥妥的是个大猪蹄子。
许是为了摆脱杀妻的嫌疑,端木澈自秦乐安“溺水醒来”的第五天就开始隔三差五地召她侍寝,秀得一手假恩爱。
这大猪蹄子莫不是因为没能溺死原主而想通过侍寝再制造点意外什么的?
呵,想得美。
想弄死我,看我不先害你精尽人亡。秦乐安想着,轻松地搬开一个厚重的大柜子,在墙壁的夹层翻出一本从民间淘来的春宫图册。
这是好东西啊。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秦乐安不信端木澈会一直把她送过去的心腹美女都轰出来。
端木澈啊端木澈,历史上有那么多帝王纵情声色而早逝,祝你顺利成为下一个啊。
想到高兴处,秦乐安忍不住挑起嘴角,未料端木澈忽然像幽灵般出现在寝殿里。
秦乐安被吓了一跳,却一秒收住贼心,恭敬地行礼道:“见过殿下。”死猪蹄子,敲个门会死啊。
照看寝殿的侍女都是秦家陪嫁过来的可信任之人,她们没有通报,想必是端木澈禁止的缘故。
大猪蹄子这是按耐不住,想暗搓搓地干掉她吗?
秦乐安警惕起来。
端木澈径直走到桌子前坐下,淡然地揶揄:“何事让爱妃笑得这般折煞美景?”
爱妃个屁。秦乐安悄然地把春宫图册压在几本话本小说下,故作柔弱地揉着太阳穴道:“没事。臣妾今日——”
“哦,今日又身体不适而无法侍寝?”
“正是,殿下真英明。咳咳。”
秦乐安可怜巴巴地点点头,以拳抵唇,装模作样地咳几声表示自己还很虚弱。
说话间,她不经意地走到窗前,再顺手打开窗户,好让外头的侍女看到屋里的情况。
端木澈挑了挑眉,看透没说透。
他方至弱冠之年,比秦乐安年长四岁,脸容俊美,身姿颀长,身着暗紫色的华服,气质儒雅而稳重。
柔和的烛光下,他悠然地品着茗茶,白皙的皮肤泛着温润的光华,那双墨色的眼眸幽深而清亮,宛若曼珠沙华,高贵而神秘。
秦乐安兀自提防着他,倒是无意欣赏。
彼此沉默一瞬,端木澈的贴身侍卫徐野在门外轻轻地扣门提醒:“殿下,不可说之人到了。”
“让他进来。”
秦乐安:“……?”
来者是名头戴斗笠并以白纱覆面的神秘男子。徐野和侍女退下后,他方才摘下斗笠。
男子面如冠玉,背着药箱,一袭白衣胜雪,翩然若出尘的昙花,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
“拜见——”
“免礼罢。”
美男正要行礼,端木澈便止住他。
大猪蹄子带大夫过来是暗示我别放弃治疗?秦乐安如是想着,却瞥见美大夫已然两眼泪汪汪的。
“娘娘,你果然失忆了。”美大夫痛哭流涕。
“嗯。”秦乐安懵了,“我失忆,你哭啥?”
见秦乐安一脸茫然,端木澈便说道:“你连他都不记得?他是你爹生前唯一——”
秦乐安:“……”
原主老爹生前的唯一?
见端木澈强调“唯一”两字,秦乐安当即以为美大夫是原主唯一在世的亲人——亲兄长秦乐胤。
陪嫁侍女秋秋说过,秦乐胤是美男,也是名医,大概是眼前这位大兄弟。
据说,秦家兄妹俩的感情深厚得很。
那可不能让秦乐胤看出她是借尸还魂的,毕竟古人迷信,把她当做妖孽绑出去烧一烧,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哥哥啊!”
秦乐安瞬间戏精上身,声情并茂地认亲:“别哭,哪怕妹妹我失忆了,我也忒惦记你呢,你在外面行医过的好不好?”
说到动情处,她还很自然地拉起美男的手,“感触”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被打断说话的端木澈本在一旁看秦乐安演戏,被这忽如其来的一个拉手给惊讶得微微睁大眼睛,赶忙起身拉开秦乐安,“你在作甚,他不是你哥。”
就算是亲哥也不能这般拉手!小恶霸莫不是不仅溺水成小白兔,还溺成傻子,基本礼仪都不懂?
秦乐安:“……”
逗我玩儿呢?
不是我哥用什么“我爹的唯一”来描述!
“那个……”美男红着脸后退一步,“娘娘,小人只是你爹唯一特派高手保护的老师,是你以前见面就打一顿的容奕。”
原来,他只是秦父生前请回来教秦家兄妹俩学习文化课和医术的神医。
秦家本是将门世家,怎奈战争无情,到秦父这一代已人丁单薄。秦父舐犊情深,只教兄妹俩学武自保,却严禁他们从戎。
哪怕江国允许女子投军,也哪怕秦乐安也从小就志愿成为母亲那样驰骋沙场的女中豪杰,他坚决不同意她参军。
而容奕搞得如此神秘是京城有权臣之女觊觎他的美色,总想扛他回家当相公。
至于哭了,大意是他这些年被秦乐安给揍出心理阴影,这回见面没被打,给感动的。
秦乐安淡定地道歉,以失忆为由糊弄过去。
容奕受宠若惊地抹了一把辛酸眼泪,直言失忆后的秦乐安从小恶狼变成了小温柔,还善解人意得像小仙女。
秦乐安倒有些明白原主为何爱揍他。这家伙怕是个钢铁直男,有像他这般对姑娘说话的吗?
容奕说他是皇帝派来给秦乐安检查身体的,秦乐安便将信将疑地配合。
检查、把脉后,容奕沉吟一阵问:“娘娘,你最近可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秦乐安摇摇头。
容奕神色凝重地转向端木澈,“殿下,我查不出娘娘失忆的原因,她的身体比我的还健康。”
端木澈抬手扶额,估计是被这耿直帝一般的猪队友出卖给气的。
秦乐安早已看出端木澈在试探,便一本正经地搪塞:“我落水时自己磕到脑袋,估计因此想不起过往之事,查不出原因正常呀。”
端木澈抬眸反驳:“爱妃既然想不起往事,如何知是自己磕到脑袋?”
他仔细地凝望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出个破绽似的。
秦乐安迎着端木澈的打量,脸不红心不跳地圆场:“是秋秋告诉我的。”
端木澈步步紧逼:“她如何得知?当时只有我、你还有颜家小姐在场。”
秦乐安:“……”
小样儿,搞这么多不就想确认我是否记得你和白月光谋害我之事嘛,满足你啊。
“她照顾我的时候发现我后脑肿了个包,肯定是我自己掉河里挣扎的时候磕到的呗。”
“哦,是么。”
“是的。听说我以前太凶悍,估计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就抓我到河里教育一番。”
秦乐安轻车熟路地自黑,顿了顿补充:“所以啊,我从今以后要当个温婉明媚的姑娘。”
端木澈一如既往地抬杠:“你已嫁为人妇,不是姑娘了。”
“那我当个贤妻良母。”
端木澈闻言,默默地低头喝茶,嘴角若有若无地挑起。
他垂着眼眸,秦乐安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假笑。
悍女变成傻白甜,这王八蛋可以放心了吧?
由于原主自幼练武,身体底子硬朗,将养大半个月早已无大碍,容奕便只开了一张养生的药方给她调理。
“你好生休息。”
端木澈不咸不淡地搁下一句便带着容奕告辞,秦乐安表面谦恭地谢过。
待他们走远,她敛住假笑,然后踢翻端木澈坐过的椅子。臭王八羔子,每次见面都拆台。
而且,他和容奕明显是一伙的。
大猪蹄子无事献殷勤,这方子也许有问题。“秋秋,给我抄一份药方,我得拿去鉴定。”
“娘娘,秋秋出门了。”
对哦,她去给大猪蹄子安排美女。秦乐安这才想起春宫图册,但她翻找几遍案几,案几只剩下话本小说。
不对,小说都好像少了一本。秦乐安印象中有本单看名字就知道特可怕的恐怖小说。
怎地都不见了?
难道端木澈趁容奕给她把脉时顺手牵羊拿走?
可他一副禁欲外加正人君子的模样,似乎不太像会收藏春宫图以及会偷小姑娘小说的人,难道掉地上?
秦乐安撸起袖子,接地气地趴在地毯上查看桌底。
此刻,宜清苑外。
端木澈一边把春宫图册和恐怖小说都揣在宽大的衣袖中,一边泰然自若地开口:“容奕,路途辛苦了。”
“殿下催得太紧,确实挺辛苦的,这回得要双倍诊费才行。”容奕捶了捶肩膀抱怨。
“哦,确定么?”端木澈微微一笑,“要不本宫顺便传话你家徽音过来给你按摩?”
“阴险!”
“过奖。”
真不要脸啊。容奕戴好斗笠,指了指端木澈的袖子,“殿下适才从娘娘那儿顺走了什么?”
“不适合贤妻良母看的东西,没收。”
“啧,管妻狂魔。”
容奕突然想起什么,稍稍正色道:“殿下,我隐约觉得娘娘在防着你呢,你们之间应该有误会吧?”
端木澈没有说话,深邃地望向远方。
容奕以为好友在认真地思量如何向自家媳妇解释误会,结果对方突然放了一刀:“你居然能察觉。”
呵,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