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豫章郡,柴桑城
柴桑城北临长江,东接彭蠡泽,西接罗霄山之余脉,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刻的柴桑城外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叛军给包围了。
自从曹万山也举旗反徐后,薛志刚声势大振。众人共同推举薛志刚为闽王,曹万山为大元帅,一路裹挟百姓北上。强壮者充军,老弱者负责洗衣做饭。从闽州首府闽侯到江州首府豫章,已经众达十多万人。所到之处,附近州郡无不装聋作哑。
曹万山还按照洛阳禁军的编制给叛军们划分了前后左右中五军,五军的军官自然也大都有他的手下充任了。
此刻柴桑城下的叛军绵延十余里,声势不可谓不壮观,可曹万山却没了当初刚起兵时的意气风发。
就在半个月前,为了攻打江州首府豫章,曹万山手下的军官一多半都死在了激烈的城头争夺战中,而替补上来的则有一多半是薛家举荐的人。
经过了三天三夜激烈的攻城,叛军终于攻破了豫章城。杀红了眼的叛军如同猛虎扑食一般冲向了城中的每一户人家,每一个标志的女子,每一块金银,每一匹布帛。有些大户人家甚至被洗劫了三四次。要不是曹万山提着刀砍了几个为首分子,只怕骚乱会持续更久。
虽然不费吹灰之力,十几万叛军就已经围住了柴桑城,外加裹挟的数十万百姓,现在长江南岸已经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营帐。可托之前豫章屠城的恶名,柴桑城并没有半分投降的意思。
城南高地的一座帐篷前,曹万山没有心思欣赏景色。他眉头紧锁,正在为这么多人的粮食发愁。
薛志刚一身戎装,也来到了曹万山的帅帐前。
“曹帅,大事不好啊。”薛志刚开口就是坏消息,“虽然四处搜刮,担加上之前从豫章抢来的一百多万石粮食,经过这半个月也吃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江湖里捞上来的鱼虾,最多也就供应各十天。十天后再不破城,不仅这么多百姓要断粮,大军也要断粮了。”
曹万山心里暗骂要不是你不约束手下大肆招兵,何至于带这么多人行军,这么多老弱不仅不能打仗,还每天吃掉不少粮食,要是甩给朝廷,那就是他们的负担了。
虽然心里腹诽不已,可曹万山嘴上还是说道:“江州水军的大小船只都在湖口、柴桑两寨。我们人多势众,行军消息早就被官兵所知。如今船只都被锁在城里,江州官兵主力也都在城里,足足有五千多人。要想过江北上,除非攻破柴桑。”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不如分兵多处,一路顺江东下,攻取金陵。一路西进,袭取江夏。只要控制住长江天堑,就可以割据江南,两分天下了。”薛志刚一边捋须,一边谨慎地问道。
“我适才已经说了,攻不破此城就没有战船。没有战船,又拿什么分兵?要是从陆路转进,你也没有粮食。恐怕没等你走到,人就先饿死了。”曹万山一脸鄙夷道。
“如果不能在一个月内攻下洛阳,只怕朝廷大军一到,我等都将化为齑粉矣。”想起朝廷还有几十万精锐大军,曹万山不禁为自己的前途不寒而栗,不过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只怕也没有回头箭了。
薛志刚听了不动声色,提议道:“这柴桑城地处要道,薛家在城里也有些做生意的熟人,或可成为内应。只是如今围城如同铁桶一般,只怕......”
“此话当真?”曹万山眼前一亮,随即唤过他的心腹,左军司马潭格吩咐道:“我马上写一封信,你就以劝降的名义去城里,暗中派人留在城里和薛老板的熟人接上头。”
薛志刚见他如此心急,笑道:“曹帅何必如此急忙,不过使者还是我来派吧,毕竟那人和我薛家相识,曹大帅的人他未必敢信。不过,劝降信还是要曹帅来写。我薛志刚不过一届商贾,空担了这个闽王的名号,哪有大帅你威名远扬啊。”
曹万山一脸认真的道:“可以,我这就写信。”
***
次日,柴桑城中。
一个面带秀气的青年手持符节,被面无表情的官兵们团团簇拥,坐在马车上缓缓向太守府而去。一路上围观的百姓大都是从江州各地逃亡而来,看他的脸色就像在看死人一样。饶是薛敬之见惯了大场面,对此还是颇为心悸。
不过片刻,车驾来到了太守府前,薛敬之总算松了口气。下了车,薛敬之长吸一气,持节昂然直入。
只见不大的太守府大堂和堂前空地上站满了江州幸存的文武官员,个个手按刀柄,摩拳擦掌。
“来者可是劝降之人?”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大堂深处传来。
“阁下可是柴桑太守?”薛敬之不知是谁,便小心问道。
“吾乃江州刺史何进!”
“大人说是何刺史,可有凭证?”
“放肆!本官是朝廷钦命,有官印为凭,符带为证,谁敢冒充?”一听薛敬之质疑,那威严的声音立刻发起怒来。
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将军从大堂深处缓步踱出,只是他身形单薄,却顶盔贯甲,显得有些滑稽。
薛敬之一听,心中大喜。原来这江州刺史早在叛军围豫章城之前就带着金银细软和家小逃走了。原来是逃到了这里,看来他是不愿意逃到别的州去,以免被朝廷落下弃城的口实。
“大人请恕小人无,不过事关重大,小人不得不谨慎些。”薛敬之急忙行礼道歉道。
“你以曹逆的名义进城,莫不是要劝降本官吗?”何进见薛敬之老实下来,意气稍平,便追问道。
“不敢,小人其实是奉了本家家主,小人家叔薛志刚之命,前来投降大人的。”薛敬之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什么?投降我们!”两边的官员们立刻炸开了锅,一个个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肃静!”何进皱了皱眉头,喝止了众人的议论,等人群安静下来,才让薛敬之继续说下去。
“小人家族世代居于闽州,一直都是遵纪守法,忠君爱民。地方上也一直都在铺路修桥,济困救难。无奈流民作乱,看我叔父声望颇高,便裹挟着他做了这个首领。更兼曹万山这个逆贼竟然公然造反。家叔心里实在是迫不得已。”
说到动情处,薛敬之一脸的无奈。